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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带你去医院。」苏舒喃喃着,他看向四周,室内一片漆黑,室外亦然。
女人缩在他的怀里,半晌没有说话。苏舒忍不住又紧了紧她。
「喂!别再睡着,说点话,尽量说话。」不是苏舒自己害怕,而是他害怕女人再陷入睡眠就会一睡不醒,为了她好,他必须让她保持清醒,尽量说话。
「你还记得么?」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苏舒试图引怀里的女人说话。
「我。。。。。。我怀孕了。。。。。。」那个女人低低的回答。
「是的,你怀孕了,你要当妈妈了。」
「然后我遇到了抢劫。。。。。。」
女人接下来的话却让苏舒大吃一惊!
「抢劫?」
「我去检查,然后路边。。。。。。一个女孩。。。。。。向我求救。。。。。。我想要帮助她,结果她。。。。。。她骗了我。。。。。。」孕妇说的停停顿顿,她说话很艰难,不过似乎明白苏舒让她说话的本意,她还是慢慢的说着。
「你是说你在路边看到一个女孩子向你求救,你停下来去帮助她,结果没想到对方是装的,你被对方打劫了是么?」整理了一下对方的话,苏舒将自己的整理说给对方听。
「是、是那样的。。。。。。我。。。。。。去公路上拦车。。。。。。我要生产了。。。。。。」女人的喘息越来越粗重,不过她还在说话。
「没有车子停。。。。。。有一辆车子。。。。。。撞。。。。。。撞到了我。。。。。。」
「那就是你趴在路边的原因么?」苏舒一下子想到了第一次发现女人的场景,那个时候她就是那样狼狈的躺在路中央。
「我躺在那里。。。。。。没有一辆车停下来。。。。。。」
女人幽幽的声音,苏舒感觉胸前一阵湿漉感,她在哭么?
「他们。。。。。。都看到我的。。。。。。可是。。。。。。都装作没看到。。。。。。明明看到了的。。。。。。」
「别哭,我看到你了,我看到你了!」又紧了紧女人,苏舒知道这个时候她需要安慰。
「谢。。。。。。谢谢。。。。。。要是你当时在就好了。。。。。。」
却有更多的热流淌到苏舒胸前。女人还在哭,为什么哭得更加厉害了?
「要是。。。。。。要是你当时在就好了。。。。。。」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抓住苏舒的手指力气也越发小。
「我一直。。。。。。躺在那里。。。。。。等着你这样的人。。。。。。看到我。。。。。。看到。。。。。。可是。。。。。。没有一个人停。。。。。。没有一个人『看到』我。。。。。。
「好冷啊。。。。。。最后。。。。。。那个女人终于停车了。。。。。。可是。。。。。。她不是因为我停的。。。。。。
「她。。。。。。我的头发卷住了她的车轮。。。。。。她不得不停下来。。。。。。」
女人的话越来越弱,开始只是为女人话语里冷漠的路人痛心,到了最后,苏舒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头发?车轮?这。。。。。。听起来就好像怀里的女人已经。。。。。。
「死」这个字太冰冷,可是苏舒无法阻止自己这样想。他颤抖的伸出手去,想要给那个女人擦泪,可是却。。。。。。
怀里的女人没有头!
可是那个没有头的女人却还是说着。。。。。。
「我。。。。。。和谢雨云从小在孤儿院认识。。。。。。我们青梅竹马。。。。。。结婚,然后终于有了孩子。。。。。。我们是孤儿,没有父母。。。。。。我是他唯一的家人,我知道他一直想要个孩子。。。。。。他想要更多的家人。。。。。。我身体不好,生产可能会。。。。。。有危险。。。。。。他就当了妇产科医生。。。。。。
「亲手迎接自己孩子的到来。。。。。。是他的梦想。。。。。。我们的孩子会在七月出世,我们会有彼此以外第二个家人。。。。。。可以的话。。。。。。我会给他第三个。。。。。。第四个家人。。。。。。我。。。。。。不想只留下他一个。。。。。。
「他那个人。。。。。。最怕孤独的。。。。。。我。。。。。。想给他一个家人。。。。。。马上。。。。。。我。。。。。。就可以给他一个家人。。。。。。了。。。。。。」
黑暗中,女人的声音越发幽怨,几近叹息,到了后面几乎细若游丝。那只冰凉的手掌顺着他的手臂慢慢滑下,滑入了他的胸口,那只手把什么东西放在了那里。
苏舒愣住了。
窗外闪电劈入,他向自己的手臂看去:空空如也!
什么孕妇!什么女人。。。。。。统统没有,他的怀中空空如也!
想起女人最后一个动作,他忽然向自己怀里摸去,在那里他摸到了一封信。
信?!
淮阳路八段三号
谢雨云
是他要送的最后一封信?!
闪电消失,屋内再度恢复黑暗。
耳边,苏舒再度听到女人幽幽的声音。。。。。。
「谢谢。。。。。。谢谢你。。。。。。信。。。。。。请帮我。。。。。。最后一个忙。。。。。。送信给。。。。。。」
伴随着女人幽叹的,是缠绵的婴啼。
婴儿?苏舒感觉自己脚下的地板开始扭曲,他面前的黑暗开始扭曲,眼前一黑,苏舒感觉自己被漩涡一样的东西吸了进去。。。。。。
苏舒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站在大雨中,借着夜色中不知何时亮起的路灯,他看到了前方写着「淮阳路」的路牌。
心脏的鼓动微微加快了些,苏舒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胸口没有血迹,衣料上只有淡淡的像是被什么攥过的褶皱,心跳漏了一拍,他摸了摸自己衣服内的东西信?!
什么时候放到这里来了?
「谢谢。。。。。。谢谢你。。。。。。信。。。。。。请帮我。。。。。。最后一个忙。。。。。。送信给。。。。。。」
那个女人最后的声音却越发鲜明起来。
信?!他明白了!
苏舒发动摩托车,开始向写着淮阳路的路牌指示的方向骑去!
韦佳音不顾一切的跑了起来,她用尽全力的奔跑,淋在身上的大雨告诉她,她现在成功的逃到了室外,随便哪个方向也好,她一定要逃,逃开那栋屋子!那栋恶梦一般的屋子!一步也不能停
忽然,她感觉自己猛地撞到了什么,坐在地上重重的喘着粗气,冰冷的雨水不断降落,那种刺骨的寒冷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犹豫了一下随即伸出手,她想知道自己撞到的是什么。
金属的质感。。。。。。玻璃。。。。。。这是。。。。。。
车子?
她惊讶的愣住了,然后便是狂喜!
手掌的动作变得灵活,她试图找到车门,那个不难找,正准备拉开车门的时候,她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那个。。。。。。刚才。。。。。。那个。。。。。。好像摸到了什么。。。。。。什么很熟悉的东西。。。。。。
某个她曾经摸到过的,并且代表了深刻恐惧的东西。。。。。。
颤抖着,她朝那个方向细细摸去,她读着上面写着的东西:「0。。。。。。0。。。。。。0。。。。。。2。。。。。。」
那上面只写了四个数字,四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
「不。。。。。。不。。。。。。我明明。。。。。。明明已经逃开了啊。。。。。。我不是早就离开那栋该死的房子了么?我明明已经。。。。。。」双手触电似的离开那四个数字,掩住自己的脸,她喃喃出声。
难道她又回到开始的地方?
难道。。。。。。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不。。。。。。」手重新向前摸去,透过车窗她向驾驶座前的操作台摸去,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忽然眼前一亮。
她惊呆了。没错,她眼前一亮!
已经失明许久的眼睛忽然看到了东西,她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可是她看到的东西却很是奇怪。
她看到一双脚,那双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虽然鞋子染了黑色的泥,不过她还是很快辨出了那是她的鞋子,前几天她花五千元在商场打折时候买下的鞋子。
她蹲下来,然后她看到那双腿蹲下来,黑色的丝袜,红色的套裙,也是她的品味,然后,她闭上眼,颤抖着,摸索着,在车轮附近拿起一个什么东西,圆圆的,有着她喜欢的资生堂洗发水味道的东西,她睁开眼,然后。。。。。。
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带着她的项链,穿着她喜欢的套装,然而脖子以上。。。。。。
她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她看到了半张脸:只有嘴巴,鼻子,耳朵。。。。。。
再往上的部位,空空如也,被齐齐削去了。
「啊」
她惊声尖叫,手里的东西沿着完美的抛物线弧度扔了出去。
「那是你,记起来了么?」
是那个邮差的声音,他在对她说话。
她真的没有逃出来?那个邮差不是留在那栋房子里么?
不顾她的惶恐,韦佳音听到那个邮差还在说话。
「你早就死了。」
什么?那个人在说什么?他居然说自己已经死了?!
「我拦下你的时候你就死了,你正在赴约,赴一场轮回的约。」
那个邮差仍在说话,大雨里,他的声音似乎也染上了大雨的冰冷温度。
「可惜你失败了,你即将攀附的肉体提前死亡,没有肉体可以附着,你继续仓皇的往前走,然后被我拦住了。」
大雨哗哗的下着,那个邮差的声音却奇异的清晰。
「然后我们碰上了和你一样赴约的人,不过他们也失败了,你们都失败了。等待下一场轮回吧。
「下次不要做错事,然后。。。。。。找个好人家。。。。。。」
苏舒看着眼前的女人不敢相信的抱住了脸,然后雨幕中,她的身子慢慢变浅,她在消失!
消失到无影无踪的时候,这里就剩下了一些碎片。
是汽车的残骸,苏舒忽然想到了早前的时候,那个老者告诉过他的,傍晚的时候,这里发生了车祸。
他想起了刚才在路边打听来的消息:这里确实发生了一场小车祸,一名正在送往医院的孕妇在车上小产了,一名胎儿从她体内滑落,间接造成了一场小小的事故。她很快被送去了前方的医院,那间位于淮阳路八段三号的医院。
那个时候他大概就走进了不该去的地方死者的黄昏,应该是生者的黎明。
苏舒忽然明白了,他全部都明白了!
那是一个轮回的夜晚,狂风暴雨中的小屋,给那些疲惫的旅人母体般的保护。人们在这里休憩,等待破水的日子,等待新生。
大家都在等待,等待一个属于自己的时间,等待一扇为自己打开的门,穿过门,穿透那黑色的水面,等待重新降临人世的时刻。
苏舒忽然明白了那张名单的真实涵义,人名和人名对应的数字,那个门牌号实际上是时间:0004等于00:04,0013则是00:13。。。。。。他原本以为那是代表死神来临的时间,然而他错了!大错特错!
那是诞生的时间!
雨中的大屋是母体,屋中的旅人是胎儿,他们进入房间,灵魂获得自己的肉体,每个人有属于自己的门牌,属于自己的房间,属于自己的出生时间。时候到了就消失,那是他们获得了以另一种姿态降世的权利。
苏舒忽然明白了那场诡异的失忆,那并不是诡异事件的开始,而是更加美妙的,新生的开始。
陈旧的记忆伴随陈旧的身体死亡,人们在转世前会遗忘,忘记自己曾经的姓名,忘记自己曾经的职业,忘记自己曾经的一切;新的躯体在等待,他们将拥有新的身体、新的姓名,还有新的生活。
然而罪过却不能被抹杀。
获得新生之前,他们要先将这一世的罪过偿还。
人们终将为自己做过的一切负责!
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出生亦不例外。
只是多年前一场事故而已,几个人合力「谋杀」了一个人。回忆着那个女人最后卧在自己怀中说过的话,苏舒看到了那名老者给他的报纸,那张报纸上的车祸是发生在淮阳路的,旁边有之前同样地段发生过的车祸的附加信息。
引起苏舒注意的是最早的那条信息,那个在公路上被轧成肉泥,最后才被发现的可怜女人。
因为不清楚凶手,她的报导只能含糊的出现在报纸不起眼的角落。那个车祸中死去的女人叫「朱虹」。
装病抢劫的人认为自己只是从朱虹身上夺去了一点点钱财而已,她逃之夭夭,以为这样就结束。
逃亡中的通缉犯自顾不暇,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