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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夫已进来了,他本以为来的会是位上了年纪的,谁知竟是位青年,应该就是那少女口中的伊林先生了。林木偷偷打量了下这位大夫,这人估摸着二十六、七岁年纪,长发挽在头上,用根紫金簪子别住,身材高挑,内着玄色长袍,外罩一件墨绿长衫,衣衫下摆处飞金挂翠地绣着青鸟和藤萝的图样,整个人风姿卓越,气度不凡。林木心虚,不敢与他目光相接,眼睛只匆匆从他脸上扫过,见他肤色白净,五官是极英俊的,但眼角隐隐有凌厉之色,目光专注而冰冷,和他想像中唯唯诺诺的宫廷御医实在相差太远。林木知道这人不好对付,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鼓了鼓劲。
“真是荣幸,清晨即蒙殿下召见”,伊林嘴上称他殿下,见了他却不行礼,只淡淡一笑,仿若与人闲话家常,言谈间风流潇洒,却分明流露出几分看不起他的轻漫神色。林木心中凛然,他刚才见这伊林空手前来,已觉他不像个医生看诊的样子,现在看了他对自己的言谈态度,更能肯定这医生同那少女是一国的,只怕都在背后搞动作,巴不得治死自己才好。林木心里有些难受,虽不知这身体原来主人怎样,但身边净是这些明里暗里算计他、折磨他的人,只怕日子不会好过。不过,想到少女刚才对他吐血的焦急态度,他们应该也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害死自己。他定定神,对站在床边的红衣少女笑道:“你出去吧,我和伊林先生单独谈谈。”
这女孩现在倒恭顺得很,听得他吩咐,欠身对他福了一福,退着出去了,房中就剩下林木和伊林二人。
“殿下想与在下单独谈什么?”伊林上前一步,伸手就来握林木的手腕,似乎想为他把脉。林木也不挣扎,任他握住,轻轻开口道:“伊林先生,你怎么两手空空的就来了?”
“殿下要在下为您带什么东西来么?”伊林头也不抬,专心把着脉。
“不是”,林木微微一笑,“我不懂医,吐血也不知身体里受伤轻重,但我怕先生没有准备,万一我伤发起来控制不住,倒白白损了先生的名誉。”
伊林抬起头,定定看着林木,眼光如深不见底的寒潭,看得林木如坐针毡。“殿下这话说得好奇怪……”伊林扯出一抹冷笑,“殿下天人之姿,千金贵体,这宫里有哪个敢让您受半点伤?死在您手里的人都堆成山了,也没见谁敢动您一根指头啊。”他口气如常,语调也无甚起伏,林木却从中听出森森寒意,这身体原主人恐怕真不是什么好人,也许还对这位医生多有得罪,看来今天若不能降伏了他,以后就永远别想养好身体了。
“伊林先生说的是”,林木对伊林笑道。伊林听他说出如此服软的话,不禁呆了一呆,略一思索又恢复常态,笑道:“殿下今天兴致倒好,跟我们这种下人也如此纡尊降贵的玩笑。”
“先生千万别这么说”,林木趁机接过话茬:“我刚才吐了血,还烦您给好好看看。对了,那边几上有纸笔,麻烦您就我这症候和用的药物写个单子给我。”
“写单子?”伊林眼睛微眯,面上瞬间如罩上一层寒霜:“殿下要写这单子做什么?”
林木见他态度陡变,心头顿时突突乱跳,怕他看出自己真实目的,忙把在心里默想了多遍的话说出来:“先生疑我?我也知这次过了头……只是想您把每次看诊的情况记下来,我时常翻看,才真叫作眼睁睁看自己好起来,权当个警示吧,以后是绝不会这么乱来了。”
听他这么说,伊林又低下头,目光仿佛不经意的在床单上扫来扫去,最后盯着他刚才吐的血,不发一言。林木久等不到他回答,顺他眼光看去,才发现自己刚才吐的血已干了,凝结在雪白的床单上,深红里隐隐泛出青紫,呈现诡异的色泽,顿时心头大骇,想起曾看过武侠小说里面写的大侠们中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血色不是泛黑,就是发紫,莫非这个身体也中了毒?甚至,这身体之前竟是被毒死的?!想到伊林一听写病历就神色大变,他又是医生,莫非他就是下毒的人?那自己现在……岂非与虎谋皮;自寻死路?!
林木几乎被这个突然的发现震得魂飞天外,呆呆的看着那滩血迹,脑袋里一片空白。呆滞间,伊林又拉起他手腕,默默诊治一番,并解开他衣服看了看身上的外伤,随后快步走到几旁,执起纸笔刷刷地写起来,写完后将单子递在林木手里。
4
林木接过单子匆匆一扫,心中一块石头先落了地——上面的字都认得。单子上部写着症状,有些一看即知,有些却不明白,但全没提到过一个毒字,是否伊林有意隐瞒,林木不敢断定,不动声色的看下去。下边写的就是所用药物了,这部分几乎全看不明白,这丹那丸的一个不识,单列的草药名称也与中医不同。林木不再细看,抬头对伊林道:“辛苦先生了,不过这单子还有些不完备之处,烦请先生补全。”
“殿下要补全什么?”伊林问道。
“我说过,这单子是想留存起来慢慢看的,还请先生在这里”,他指指单子上方,“这里写上看诊的日期,再写上您和我的名字,做成个记录的样子。”
伊林只道他怀疑自己暗中动手脚,想留存记录以做打算,但更自信这废物绝无可能找出端倪,淡淡答道:“记录好作,但以殿下您的身份,我怎敢书写您的名讳?于理不合……”
林木听他推脱,低声说道:“表面身份有别,实际先生却握着我的生死,医术面前有何尊卑可讲,大夫写下病人名字又有什么忌讳的。我若是动得,早自己写了,现下手脚酸软,写不得字,先生就帮我这个忙吧。”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还大大拍了通伊林的马屁,伊林医术虽精,却绝然想不到世间还有移魂之事,面前这殿下容色如昔,内里却已换了陌生魂魄。林木要他作这记录,也并非疑他暗下毒手——现在自己不啻板上鱼肉,即便疑他又有何用?——不过借他之手,一来看这世界的文字自己是否认得,二来套出这身体原主人的姓名,不至立时穿帮而已。
伊林听得他这番吹捧,脸上竟露出淡淡尴尬神色,接过单子写了,交与林木。只见单子左上方写着两个俊秀的字:南星
南 星
原来这个身体叫南星……记好了,从今以后,我叫南星……
林木自醒来,一直精神绷紧,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给人发现,强撑至今早已头晕脑胀、手脚发麻,全凭一股毅力苦苦支撑,现在突然放松下来,立刻靠在垫子上喘个不停,额上冷汗潺潺而下。
伊林见他虚弱至此,上前脱掉他被汗水沾湿的袍子,扶他躺下,又看着他惨白的脸色,静静思索了一阵,开口道:“殿下身体虚弱,回头我让厨房为您熬些滋补的汤来,配合我的药,身体会好得快些。”
“多谢先生……”,林木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心中对这伊林是又怕又敬,此人看来是真正的医术高手,那张单子上就他能看懂的部分,写得是简洁明了,直切要害,还能完美地避过中毒,毫无破绽。自己日后定要加倍小心,不能被这人看出纰漏。
伊林少时即有天才之名,后逢高人指点修习医术,毒药医理无所不精,名扬天下已近十载,自卷入宫廷倾轧,用手中医术杀的人竟远远多过救的人。他清楚,天下或许真有救不活的人,绝不可能有杀不死的人。但现在竟真有人中了那毒还能活下来?看他吐的血色,分明已是死相毕露了,怎么刚才一把脉,反觉他脉象从死寂沉郁中渐渐走高,竟似要挣脱毒网浴火重生一般。莫非……这殿下当真身就与别人不同,连“十三春”也奈何他不得?
林木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盼和他多说两句话,趁机探点消息。他见伊林一时没有要告退的意思,便拉着他闲话,一会说要喝水,一会说头疼,让伊林又给他诊了几回脉,也颇探得了些东西。而伊林想不透林木怎能活下来,见他不叫自己下去,便着意讨好,耐着性子对他有问必答,想多磨耗些时间,或许能揭开这个谜。但诊得半天,依旧一无所获,他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异事,不禁心下惶惶。言谈间,伊林只觉这殿下忽然好说话了,且似乎不记恨自己过去借看诊之名折磨他的事。他也知有人在历经生死后会性情大变的,但发生在这个殿下身上,依旧叫他吃惊。
两人各怀心思地说了半天话,时间已渐近正午,红衣少女进来,见两人有说有笑,吃惊不小。伊林见了,站起来朝她拱手行礼道:“幽兰小姐”。
原来她叫幽兰,林木趁机记在心里。
幽兰躬身回个礼,转头对林木道:“殿下,该用午膳了,不知今日要摆在哪里?”林木见她温言软语,巧笑倩兮,比早上态度不知好了多少,心里不觉一暖,正要说话,伊林却抢在他前面答道:“殿下身体尚未大好,现今虽秋高气爽,风也大,就摆这里吧。”他说得再自然不过,看来早已不是第一次做决定了。
“哎,我这就叫人摆过来。”幽兰向伊林应了声,也不再看林木一眼,转身便出去了。
林木看两人旁若无人的一问一答,心里默默为南星感到悲哀,这人空有个殿下名号,却连日常起居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现在自己既要做他,恐怕也得先这么忍着,慢慢再图改变。
待幽兰出去,伊林道:“殿下,我那里还有些要紧的事,就不奉陪了。回头我叫人把药熬好送来,您先用着,隔两日再来为您诊脉。”
“辛苦了,先生请回吧。”林木知他所说的要紧事,多半是为虎亲王配药的差使,之前闲谈中得知,上月虎亲王外出巡查前,曾要伊林配出5种药,如今才得了27种,下月中旬虎亲王就要回来,到时拿不出东西,可不是好玩的。最近伊林都忙于此事,连南星这次闹得死去活来,甚至可能是毒发身亡都不放在心上,昨天匆匆看过就离开,也没备下药物。
林木不知这虎亲王是什么身份,见伊林言谈间对其颇为敬畏,又记得刚醒时幽兰也提过此人,恐怕是个实权人物,自己暂时还是避其锋芒的好,遂点点头让伊林去了。
5
伊林去后,幽兰领着侍女们摆上午饭。林木从小生活简朴,还曾为吃饱肚子犯愁,何时见过这种排场。一张大大的矮桌被放到他床边,铺着深蓝底色丝绒桌布,上面绣着各色花卉,栩栩如生,花蕊部分不知是什么镶上去的,光照角度一变,就发出绚烂光芒来。桌布四角编着长长流苏,下缀拇指头大小的宝石收尾。侍女们铺好餐桌,又捧着些鲜花进来,在几个小巧的花瓶里插了,放到餐桌上做妆点。摆好这些方开始上菜。只见两列侍女鱼贯而入,每人手里均捧着个大托盘,每盘里放有三、四个碗碟,凉菜热菜、汤水点心一应俱全,在桌上次第摆开。林木一眼看去,只觉精美异常,样样都是没见过的,竟有几十个碗碟,自己仿佛刘姥姥入了大观园,直看得眼花缭乱。
林木见大桌子一下摆得满满当当,在心里暗暗乍舌,叹此处太过奢侈,一人的午饭就准备这许多,常人能吃下十分之一已不容易,想起自己以前节俭的日子,不由叹一口气,突然没了食欲,只盯着满桌饭菜发呆。
幽兰听得他叹气,以为他不满今天的菜色,不禁皱了皱眉。这殿下历来挑剔得很,吃穿用度都要精美奢华,加之喜怒无常,总爱变着方法寻不自在,深为下人所厌。但上头有令,只要他乖乖的,这小小属国内由他闹翻天去也不用理,现今虎亲王不在,看他半死不活的,还是顺着他两天的好。想到这里,幽兰拍了拍手,对侍女道:“殿下不爱今天的菜色,都撤了,另摆新的来。传令下去,今日厨房所有人,打10鞭子;大厨20鞭,革去半月薪水。”
林木听她要将这些菜一口没动的撤下去,还要责打厨房的人。急忙出声阻止道:“别打厨房的人,我不是不爱吃这些,只是……”
“殿下说不责罚?”幽兰脸上闪过一抹诧异神色。
“不必了”,林木道:“我身体没好,吃不得油腻食物,你让厨房弄点清淡的来,2、3个菜就够。这些……”他指指桌上,“这些撤下去也别浪费,分给下人们用吧。”他生性节俭,见不得浪费,冲动之下出言阻止,但心中极为忐忑,生恐露出破绽,说完凝神偷看幽兰脸色。
幽兰定定看了他一阵,突然一笑,说道:“殿下说得是,我这就去办。”转身吩咐侍女们将桌上的东西都撤了,不多时又带了清淡饮食来,一荤一素两样细粥,配了6个小菜,口味清爽,极是开胃好消化的,林木吃得津津有味,连赞厨子手艺高超,侍女们听了,偷偷掩口笑个不停。
饭后不久,伊林遣人送了药来,林木按吩咐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