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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哥死了,蒙哥死了!”
龙骑兵中突然传来呐喊,先是十几人。接着是数十人、数百人齐声高呼。若是放在几年前,蒙胡怯薛听不懂这喊声,但经过李锐几年的努力之后,蒙胡中大多数都听得懂这简单的汉话。大雨滂沱之中,他们根本看不到身后地帅旗,只是看到蒙哥的亲卫也加入战团,最初还是将信将疑,可到得后来,听到还有人用蒙语喊起“蒙哥死了”的时候。他们的斗志立刻便散了。
不仅仅前方有人呼喊。在他们后方,也有人高声呼喊。一时之间,四处都是“蒙哥死了”的呼声。
绝对优势的兵力,被宋人压制在这山岗之上长达近三个小时,久战疲惫,又大雨倾盆,主将阵亡,这等情形下,蒙人再勇猛也无法坚持,他们掉头逃走,而龙骑兵中却传来尖锐的喇叭声。
“龙骑兵,冲锋!”
龙骑兵没有坐等战机的失去,即将到来的胜利让他们将体内最后一滴精力也榨了出来,他们呼喊着龙骑兵地口号,以此来区别自己与敌人,他们象是山洪一般奔涌而下,哗地将挡在面前的蒙胡全部卷走。
仅仅是几分钟后,蒙胡便被从山上赶了下去,军心已溃的他们根本收不住脚,连自己的阵地都放弃了,只知道逃命,全力逃命,逃离这些高喝着“冲锋”的龙骑兵。
王启年一屁股坐在泥水中,喘了几口气,然后下令鸣金。听到铜锣声和喇叭里吹出的收兵信号,龙骑兵从亢奋中清醒过来,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开始回到自己的阵地之中,至于打扫战场的事情,现在谁也没有精力去理会。
“抓紧时间,休息一会,队正以上将官,与我一起修复工事!”
王启年从泥地中跳起,方才蒙胡地决死攻击被击溃了,但这大雨中他无法判断对方的损失,也不知道蒙胡在退出一段距离之后是否会重整旗鼓,士兵们坚持到现在都已经累了,先让他们休息,而将官们则必须再坚持一会儿。
所谓的工事,不过是些鹿柴,在激烈的战斗中,这些东西也都被摧毁了,将官们忙了好一会儿,也不能将之恢复到战前情形,到后来王启年自己也放弃了:雨越下越大,这种情形下,用不用鹿柴都没有意义。
“伤亡初步统计出来了,咱们的弟兄折损数目”
他寻了块石头坐下,乔致东上来低声道,方才他接到王启年命令,乘着休息的机会清点一下人数。
清点的结果让他非常担忧,满打满算,他们到这里原是一千六百不足一千五百有余,但如今还能支撑作战的人数,只有不足千人,绝大多数伤亡,都是在刚才的混战中造成地。
“狗日地!”听得损失超过三分之一,王启年骂了一声,换了别的任何一支部队,这种损失都足以让其崩溃吧。
雨越下越大,从山上卷下来地水都不是黄色,而是被血染得成了红色。透过雨幕看着这红色的奔流,王启年微微出了会神,然后道:“若是战后老子得以生还,必然在这山头上立一座碑,碑背面刻着阵亡的兄弟姓名籍贯,正面只写几个字。”
“哪几个字?”
“大宋龙骑兵在此!”王启年从齿缝之间吐出了七个字。是的,大宋龙骑兵在此,他们一群骑兵,在弹药不足、人手短缺的情形之下,在此巍然如山,坚守已经超过三个钟点。仗打到这种情形,王启年相信,即使他们全部死在此处,那些蒙胡也是逃不掉了,他们经过一种激战之后精疲力竭,在这样的大雨天中行军根本走不出多远,而在他们身后,李云睿的骑兵也定然如影随形地追来,到那个时候,蒙元的最后一点力量,也将成为近卫军的功勋。
出乎王启年意料,过了足足半个钟点,蒙胡也没有再组织起进攻来,派出斥侯侦察,蒙元的阵地上,丢弃的辎重大车到处都是,就是没有一个活人。王启年心中一动,莫非蒙元这支最后的忠心部队,也就此烟消云散?
但他还不敢掉以轻心,只要守着这里,蒙胡便是轻身脱离,没了积蓄的辎重物资,他们也支持不了多久。又等了许久,雨停云开,王启年用千里镜观察周围,确定没有蒙胡之后,便下令打扫战场。
龙骑兵伤亡惨重,而蒙胡的死伤更众,仅他视线中可以看到的尸骸,大约就不少于五千,龙骑兵与之的战损比例超过了一比十,王启年微微放下心来,经过这样的惨重的伤亡,再加上他们是在暴雨中溃散的,蒙胡便是再聚拢起来,能凑出三五千人便是顶天了。他最后一眼向西方望去,然后身体一僵。
在千里镜中,大队的骑兵出现了。
第一卷、朝为田舍郎 三二零、乡老勋议
更新时间:2009…8…7 11:42:12 本章字数:4961
“陛下大喜,大喜啊!”
放下手中的战报,崔与之激动得胡须都抖了起来,他虽然年迈,但反应仍然快捷。
“嗯嗯。”赵与莒也高兴得点头,拖雷、蒙哥、忽必烈,尽数死在了辽东之地,此次北征,用时不过一个半月,便灭掉一个大国,拓地百万,得口近千万,这实在是了不起的大胜。
锦州之战中,拖雷在向宋军发起的最后决死之战里中弹,然后拔刀自刎。吉拉尔之战中,蒙哥于乱军中身亡,致使蒙元的最后一点精锐大溃败而走。忽必烈带着两千残兵败将,被赶上来的罗安琼穷追不舍,一直赶到了海边的永明城,在浩瀚的大海边上,走投无路的忽必烈蹈海自尽,他的手下怯薛也随之跳海,罗安琼在奏折中说其“自知不敌,乃跳海而死,颇为壮烈”。
忽必烈跳海的消息倒是让赵与莒有些哭笑不得,看来宋元之间,总与跳海有着密切的联系。
来自东北的战报几乎是同时传来的,崔与之看中的是胜利的消息,他对于那个忽必烈有种本能的忌惮,才十四岁便敢潜入大宋初等学堂学习,这等气魄和胆识,只怕十万人中无一。虽然忽必烈年轻,可是大宋当今天子起家的时候,不是更年轻么!
所以,得到忽必烈蹈海而死的消息,崔与之比闻说拖雷死了更为高兴。
“此事虽胜,善后不易啊。”高兴完之后,崔与之又道。
“哦,丞相何出此言?”赵与莒问道。
“李锐、李全尚有数十万人,李锐深谙我军虚实,李全熟悉流窜逃亡之术,他二人若是挟众远遁倒还罢了,若是化整为零,在东北为盗匪,那里地广人稀。四处都是深山老林,清剿起来甚为困难,这为不易之
“东北故地,多诸胡之种,民情剽悍,各有风俗。不仅汉胡之间,便是不同族部的胡人之间也多有仇怨,蒙胡时定下四等生民之策,遗毒尚存,不经过两三年,只怕难以消除,此为不易之二。”
“此次交战。速战速决。在东北得口甚众。原先蒙胡地官吏自然不堪任用了。而中原经过前番河东煤窑案之后。也出现大量官吏空缺。陛下囊中人物不堪使用。两处皆新得之地。民心尚存犹疑。若是所任非人。怕有民变之祸。此为不易之三。”
崔与之无论是在地方还是在中枢。都有丰富地从政经验。这对于赵与莒来说是笔宝贵地财富。听得他如此说。赵与莒点了点头:“第一项不必担忧朕早有布置。倒是后二者。”
如何处置不同民族之间地矛盾。对于现在地大宋来说。是一个新鲜问题。原先金国疆域之中也有其余民族。象是契丹人、女真人。但他们汉化得非常厉害。与普通汉人几乎没有差别。所以不存在太多地民族矛盾。而东北则不然。
“第二项。朕有意改土归流。将所有蛮胡酋长都请到唔。江南气候他们未必适应。便请到燕京。授他们清贵显官。重赏厚爵以羁绊之。却剥夺他们地兵权。部族土地山林。尽数发放给其部部民。这样他便是想要恢复原样。那些得了好处地部民也不会随他乱来。”
赵与莒地改土归流之策。说明了其实是打土豪分田地。在产膏腴之地。这一策是不能施行地。因为必然会激起官僚地主地反抗。可是在边远少数民族区域。实行这一策地阻力就小得多了。那些部族豪酋便是有心拒绝。可一来赵与莒拿出高官厚爵重赏清贵这许多根胡萝卜来诱惑。另一边又架起火枪大炮以近卫军地武力相威胁。不怕他们不俯首听命。
这一套除了要在东北施行之外。还要在西南、南方施行。特别是南方地安南。在安定东北之后。赵与莒下一个目标便是此处了。
“至于第三项选官”
这是个让赵与莒非常头痛地问题,在如今这情形下,他根本无法保证自己选派往东北的官员就会清廉,河东的前车之鉴就在那儿,王启年翻出的那件案子如今已初步审结,牵连到的官员多达四十余位,小吏更是有一百多名,这对赵与莒的革新政策是一项沉重的打击。
“东北官员委派,按着中原之例,自流求选拔三分之一,吏部选派三分之一,原先蒙元官吏,臻别之后再留用三分之一。”盘算了许久,赵与莒还是没有一劳永逸的方法,他叹了口气:“不过,各级官吏都须相互监督此战之后,将有大批近卫军和忠卫军士兵退伍,在东北给他们划分土地,由他们组成勋议团,有直接奏报之权,监督当地官员施政,勿使之有枉法之举。”
“勋议团?”
崔与之对于这个新鲜词甚为敏感:“勋议团俸禄如何,算几品官衔,是否入吏部档案?”
“勋议团由退伍军士组成,只负责监督地方官员是否枉法,不得直接干预政务。”赵与莒道:“没有俸禄,没有官衔,也不入吏部档案,只是在礼部备案,这样既不增加冗员,又没有太多财政支出,不虞使得武人干政你看如何?”
“陛下以勋议团制约地方官员,那谁又来制约勋议团?这些退伍军士,虽然已解甲归田,可拿起武器便又是军人,他们的袍泽故旧,还有许多在军中服役,如何不是武人干政?”崔与之摇头道:“不妥,不妥!”
“那当如何是好?”赵与莒颇为无奈地道:“朕又不想增加冗官,又不愿让地方官失去制约,又不愿让武人过于势大,崔卿何以教我?”
君臣二人在博雅楼中谈话,并无他人在场,因此崔与之当面否决赵与莒地想法时,并未给他留下情面。赵与莒这点容人的雅量还有,没有因为被驳斥而面红耳赤,而是将球抛给了崔与之。
崔与之闭目凝眉,好一会儿之后。他道:“不过,以勋议团制约地方官员,倒未必不可,只不过勋议团成员不能单用退伍兵卒,他们的人数在勋议团中,只能占少数。三分之一便可。”
“勋议团中,三分之一为儒生,须得至少过了秋试者,方可担当。三分之一为乡老中德勋声望俱高者,年纪须过五十方可任之。剩余三分之一,再由军士、守法商贾、工匠充任,陛下以为如何?”
崔与之毕竟是出身于士大夫阶层,故此在他地勋议团建议中,他所代表的儒生、乡老。总数占了三分之二,而作为新兴势力的商人、工匠和军人,则只占了三分之一。赵与莒微微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丝微笑,这笑容落入崔与之眼中,他恍然大悟:“官家方才是在耍臣!”
若是赵与莒自己提出这个勋议团构成崔与之少不得要与他讨价还价,尽可能将其中新力量的数额减少下来,赵与莒最初故意说勋议团全由退伍军人组成,为的便是他这个三三原则。
在赵与莒看来,这个三三原则组成的勋议团,虽然表面上是由保守势力占了绝大多数,但实际操作中却有极大地弹性:儒生的确定上。那些新式学堂中毕业的人,自然也可以通过秋试,获得进入勋议团地资格;乡老的确认上,那些合法的半地主半商人地老人,当然也可以成为勋议团的成员;至于退伍军人,这可是那些保守势力所无法控制的力量,即使他们的子弟到了军中训练,可所谓军队是熔炉,那些保守子弟从近卫军出来。其中大半的倾向只怕都会改变吧。
故此,勋议团若是能得群臣和士大夫们支持,将地方官员的权力再度分割,而他这个天子牢牢控制住勋议团地任用罢免权,那么他个人对地方的控制又增强了几分。
这并非是他个人权力欲过强的结果,站在他如今地位置,开始有些理解为何历代雄主都是夙兴夜寐的辛苦,从秦始皇开始便是如此。原因很简单,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古来皆是如此。特别是到了地方上。总有些歪嘴和尚能将好端端的经念差了。若他不亲自督问,赵与莒可以肯定。他比起那些政令出不了京城地皇帝好不到哪儿去。
也正是因此,历代雄主大多都形成了多疑刚愎的性子,哪怕曾经跳脱潇洒从谏如流的唐太宗李世民,在晚年也会将魏征地墓碑给推掉毁约不将女儿嫁与魏征之子。再心胸开阔,总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