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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管事不用多说,咱们自会效死力,都是自己人。”来的都是江南制造局的工匠,受了江南制造局重金的,因此很是上
一个简易码头,又有几十号人一齐上阵,因此进度比胡义辰想得还要快,在刻钟时间下午三时,这码头便建成了。“致远号”靠上码头,又是几十号人下来。众人也不歇息。直接从船上下货。
“致远号”此次来是满载了货物的,既有用于食用的米面咸肉,也有一些锯好了的木板。还有各种工具。所有人都下了船之后。便开始用斧、锯开路,按照方有财留下的标记,在第一次留守人暂居的林间辟出块空地,又在空地周围树起了木栅栏。
这工程完成一半,夜幕便垂了下来。阿茅见着这些人,还有前期留下的人,都纷纷上船,他乘着夜色大着胆子过河。来到这些宋人地营地边,不过他才接近,宋人又纷纷从船上下来。
“这饭后汤水可真难喝,也不知为何,那位秋郎中非得逼着咱们喝下。”一个工匠抱怨道:“还要眼睁睁瞅着咱们咽下,不咽便要扣工钱。哪有这般道理!”
“你就不知吧,这地方蚊虫肆虐,秋郎中说了,这些蚊虫都是极毒地,喝了他配的汤药,便可解毒。”另一人是先前留守的,拍着工匠地肩膀道:“咱们远渡重洋来赚这苦力钱。若是毒死在此。岂不怨哉!”
“不过是拿黄花蒿汁兑生水,这也算是汤药?”那工匠仍然抱怨道:“俺险些把晚饭都吐了出来!”
“休再聒噪。若是不想吃也简单,明日跟着船回悬岛!”方有财自己当初是个爱说怪话地,知道这些怪话最易挫伤士气,瞪了那人一眼:“局里给这么高的工钱,可是请你来此唠叨的么?”
这些人不知道,方有财却是明白的,所谓秋郎中的药汤,实际上是赵与莒弄出来的。在他们之中就有郁樟山庄义学里出来的孩童,若是他们回庄子告上一状,自己这个负责的管事就有难了。
那工匠被他一喝,果然闭上嘴,和什么过意不去,也不能和钱过意不去。他眼睛转来转去,恰好看到阿茅缩在一棵树后,“咦”了一声道:“那有一个土人!”
“休去理会他们,咱们有百十号人在此,还怕一个土人?”方有财一边说,自己一边往人群中躲了躲。
阿茅见这些宋人虽然看到自己却仍然不理会,胆子又大了些,跟着众人来到那辟出地地方。这其实是处缓坡,背靠着座山,山不高,上面林深树密。宋人在中间点燃了篝火,借着火光,又开始工作起来。此时阿茅才注意到,下来的宋人并非全部,大约是上去的四分之一。
伐木,锯板,宋人不停顿地干着这样的事情,阿茅在外头看了好半日,仍然津津有味。那个好唠叨的工匠见他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心中忽的起了个念头,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将伐倒地一根圆木扛走,阿茅先是有些慌张,身外逃了几步,见那工匠只是大笑起来,仿佛是在嘲笑他胆小,阿茅愤怒地转了回来,将那根倒下的圆木扛起,放在了一堆木头中间。
他的个头虽说比宋人矮,力气却一点也不小。
对于多了这样一个劳力,宋人最初没有注意,只有那个偷懒的工匠一个人偷着乐儿,但很快宋人们就发现了这一点。方有财过去踢了那工匠一脚,想要把阿茅赶走,但看他那模样又不大敢靠近,最后也装着没见到,任他跟着搬木头。
“夜十一点,方管事,夜宵送来了,让大伙歇歇再做。”
阿茅正做得起劲的时候,听得有人喊道,接着扑鼻的浓香传来,那些正在干活的宋人都停了手,彼此间说笑着聚到了一起。阿茅扔了自己扛着地木头,刚想躲开,却听到看起来是头目地人对那个工匠说了句话。
那工匠与阿茅处了会儿,胆子是极大的,向阿茅又招了招手,然后,阿茅看到那工匠拿了个陶盆子,将之递了过来。阿茅不解地接过,看到宋人纷纷接过陶盆,然后掀开盖,那扑鼻地浓香再度传来。
“吃饭!”那工匠对阿茅说道。
“吃饭!”阿茅立刻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他学着那工匠的腔调说了一句,然后用手去抓陶盆里的食物。
周围又是一片笑声,阿茅抬起头,发现宋人都是用两根细竹片夹着陶盆里的食物吃,他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脸禁不住红了。
他用手抓食物近二十年,这是第一次觉得这种方式不对。
“这土人还只是个半大的小子呢。”那工匠见他这模样。笑着对方有财说道:“倒是个有力气的。方管事,不如就留他在咱们这吧。”
“由着他自家,反正不过是多个人吃嚼。”方有财挠了挠头。赵与莒再三交待。他们要注意与土人的关系,他们初来乍到,人数又不多,如果与土人关系弄僵了,三天两头来捣乱,那什么都建不成。
阿茅并不知道这两个宋人在谈论自己,他在吃着有生以来最好的食物,那滋味让他几乎将自己地舌头都咽了下去。
吃完之后。阿茅悄悄过河,回到了公廨,半个晚上地辛苦,让他觉得很累,故此躺下便睡着了。在他的梦里,他穿着如同宋人一般的衣服。拿着他们地工具,象他们一般用两根竹条夹着食物。
“吃饭!”在梦里,他反反复复说着这两个字。
第二日起来时,他迫不及待地跑到了河边,向着对岸望过去,对岸地篝火还燃着,工地上也有人在继续劳作。昨夜他去睡时。那里还只是打下了十余根木桩。今天再看,已经出现了一条木栅栏。阿茅迟疑着自己是否该继续过去。恰好那个工匠又从船上下来,见着他哈哈笑了笑,向他招了招手。阿茅立刻跳了起来,将自己藏在岸边的独木舟划出。
“这土人倒是食髓知味了。”方有财摇了摇头,忽然灵机一动,他们在此虽说是昼夜不停地赶工,可人手上的短缺还是制约了进程,这些土人虽说干不了精细活儿,但总能做些苦力。
只不过,他虽有此心,却无法与土人勾通,眼前这个土人半大小子虽是跑了过来,却不会说汉话。
方有财只能打消掉这个念头。
他们避出的这块地方,大约有十亩见方,他们昨夜已经砍下了所有树木,今日又放了一把火烧去杂草灌木。然后便开始建房子。建房子所用的梁架木柱,都是自船上运来的,早就算好了大小,凿好了榫眼,只需拼接即可,因此进度也是极快(注3)。只是一日功夫,便搭起了一座大棚屋、六座高脚楼的框架。他们建的高脚楼自然不象土人那般简陋,剩余地就是把木板钉上即可。
大棚屋是最先钉好的,众人甚至给它铺上了半边瓦,这也是随船运来的。在木棚屋已经能够暂避风雨之后,“致远号”上装着的货物被全部运了下来,送进了大棚屋中,然后,致远号便再度扬帆出海,向着悬岛北返。
对于大船的离开,阿茅几乎没有发觉,他已经喜欢上了在这群宋人之间干活,虽说比起在部落里要累些,但他们的食物是极好地,他们的工具也极便利。他现在有个想法,自家部落里辛苦不休,也只是弄得些许食物,和宋人的食物相比,味道上天差地别,倒不如将部落里的人都喊来,帮助这些宋人干活,换取他们的衣食。
只是想到族长威严,阿茅又不太敢提起此事。
他每日都是上午、夜里溜来相助,下午则在部落中干活,故此部落里虽是对他总爱往宋人当中凑有些不满,却没有人怀疑什么。
南方雨水总是多的,为了避免淋雨,留下的六十余人都停下了其余工作,全力开始给木屋加顶。这里多地是木头,故此木屋顶部先是钉了一层木板之后,再在木板上铺上厚厚地茅草。他们才建成六间屋子,便来了一场暴雨,连着数日,众人都只能呆在大棚屋中,将原先伐下的木头锯成木板。
这几日阿茅没有过河,他缩在公廨中有些坐卧不安,时不时地就会向外张望,看看雨水是否停了下来。当云终于散去,他立刻冲到河边,划着独木舟来到宋人地营地。
他跟着宋人学,知道那个营地被称为“淡水”。当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出现在营地外时,宋人已经开始干活了,有些人在收拾那几间建好了的木屋,大多数人则在挖掘沟渠,将积在营地之中的水排出去。
这是赵与莒没有预先想到的地方。方有财经过这一次倒是学了乖。若建的不是高脚木屋,他们只怕要被自山坡上流下的水泡上几天。
因为众人皆忙碌的缘故,暂时没有人招呼他。阿茅在旁边晃了好一会儿。正准备寻他最熟的那工匠要活儿干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喝声:“阿茅!”
阿茅回过头去,却是族长领着族中青壮,全副武装地跟在他身后。
若是以宋人装备而言,这些土人手中地标枪,未免过于寒酸了,但阿茅却吓了一大跳,这是在他们与邻近部落械斗时才会出现地阵仗。莫非族长眼红宋人的财物,想要和宋人开战?
阿茅不敢想象,这些有着极精巧工具又乘着巨船来的宋人,还会拿出什么武器来。
“族长,别,别!”他向族长大叫。快步跑了过去。族长一脸狐疑地瞪着他,等他跑到面前,才问道:“宋人是不是向你施了什么妖术,将你迷得这几日都坐立不安?”
“不是,不是”阿茅这才明白,族长是来救自己地,他脸红了红。低下头。用脚在地上蹭了两下:“我来帮他们,他们给我吃地。”
“帮他们?”族长隔着栅栏看着里面。因为他们全副武装跑来的缘故,寨子里也开始戒备了,大多数工匠都拿着机弩、刀剑,聚拢在门口,还有几个人手中甚至推出一台小型床弩来。
“没事,没事!”阿茅向着宋人挥手,然后又对族长说道:“回去,我们回去。”
见这些杀气腾腾的土人又退了回去,方有财松了口气,埋怨那个惹来阿茅的工匠道:“偏你多事,瞧着,险些惹了麻烦!”
那工匠梗了下脖子要反驳,但想起那响当当的铜钱,又换了笑脸:“方管事说笑了,那几日可是你吩咐,给那个土人小子吃喝,才将他引来的。”
“去去,赶紧干活!”方有财也不着恼,笑眯眯地训斥道。能免了一番事端,让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天又晴了,心情自然就好。
看了那群土人离开处一眼,他心中暗暗思忖:“那土人小子不会再来了吧可惜了一个不要钱的劳力!”
然而,刻钟一个钟点(半时辰)之后,阿茅气喘吁吁地又跑了过来,他鼓足勇气来到方有财面前,伸手比划着道:“干活,干活!”
这也是他学到地宋人话语之一,“淡水”、“吃饭”、“干活”,这是阿茅目前掌握的全部宋人话语。方有财见他去而复返,想来他应是说服了其余土人,因此也不以为意,挥手把那个好事的工匠叫来:“老陈,这小子还是你的!”
阿茅跺了跺脚,对着寨子外边又喊了几句,只不过他的土语谁也听不懂,不一会儿,另外四个土人少年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神情拘谨,阿茅跑去拉住他们,他们才走了过来。阿土指了指自己和同伴,对着方有财说了声“干活”,又指了指方有财说了声“吃饭”,方有财明白过来,先是一愣,然后接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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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出自近代黄遵宪《台湾行》,诗成于甲午战败割让台湾之后,至今读之,犹让人怒发冲冠。全诗如下:“城头逢逢擂大鼓,苍天苍地泪如雨。倭人竟割台湾去,当初版图入天府,天威远及日出处。我高我曾我祖父,艾杀蓬蒿来此土。糖霜茗雪千亿树,岁课金钱无万数!天胡弃我天何怒,取我脂膏供仇虏。眈眈无厌彼硕鼠,民则何辜罹此苦?亡秦者谁三户楚,何况闽粤百万户!成败利钝非所睹,人人效死誓死拒,万众一心谁敢侮?一声拔剑起击柱,今日之事无他语,有不从者手刃汝。堂堂蓝旗立黄虎,倾城拥观空巷舞。黄金斗大印系组,直将总统呼巡抚。今日之政民为主,台南台北固吾圉,不许雷池越一步。海城五月风怒号,飞来金翅三百艘,追逐巨舰来如潮。前者上岸雄虎彪,后者夺关飞猿猱。村田之铳备前刀,当辄披靡血杵漂。神焦鬼烂城门烧,谁与战守谁能逃?一轮红日当空高,千家白旗随风飘。缙绅耆老相招邀,夹跪道旁俯折腰。红缨竹冠盘锦条,青丝辫发垂云。跪捧银盘茶与糕,绿沈之瓜紫蒲桃,将军远来无乃劳?降民敬为将军犒。将军曰来呼汝曹,汝我黄种原同胞。延平郡王人中豪,实辟此土来分茅,今日还我天所教。国家仁圣如唐尧,抚汝育汝殊黎苗,安汝家室毋谣谣。将军徐行尘不嚣,万马入城风萧萧。呜呼将军非天骄,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