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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那干扁的丫头竟然这样能干?
但瞧瞧自家娘子白嫩的手指,他又舍不得让她干这样的活,“她干她的,你可别在自家院子里瞎折腾。”
贺黑子本是一片好心,哪知道莲香会错了意,只当他不喜欢妇人家在院子里折腾,当时就想到了书香这样热火朝天的干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挨裴校尉一顿愁骂?
怀香来向她诉苦的时候,莲香就将这件愁肠百结的事大略讲了讲,却换来怀香一顿嘲讽。
“书香往日瞧着是个聪明的,怎的来边疆这些日子,竟然傻了不成?她这个样子,难道真要在边疆跟着那个穷男人苦熬一辈子”
莲香虽然柔顺,也没听着别人诋毁书香不还嘴的道理,到底替她辩驳了一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嫁了给裴校尉了,自然是要跟着他安安份份过日子的。”
怀香微微撇嘴,心内暗讽:都是一帮没出息的女人,连拣高枝儿飞都不会。
不过也不能怪她们,书香干扁,莲香双过于胖了些,雁儿一股酸腐之气,尤其这些人不但姿色平常,便是连胭脂水粉也不搽上一点……男人也是长眼睛的,又哪里瞧得上这样姿色庸常的女人?
这日二人正坐在一处各有愁苦,忽听得城楼上示警声起,莲香向来习惯了听书香的,立时提起裙子便向着书香家跑,怀香紧随其后,也跟了过来。
三个人书香家门前面面相窥,不知如何是好。
书香这些日子习惯了有事就向郭大嫂子求助,拉着她们便向郭大嫂子家走去。
郭大嫂子既然上过城楼杀敌,想来再凶险的事情她也遇到过。
郭大嫂子见到这三人如慌脚鸡一般咋咋呼呼的进来,劈头盖脸便将她三个骂了一通。
怀香从来不曾被别人这样骂过,心头虽然不服,可是看着这妇人彪悍的体形,又听得莲香讲起过她追着郭头收拾的情形,还是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这个女人可是会动手的。
莲香被郭大嫂子骂的满脸通红,只有书香围着郭大嫂子团团转,笑嘻嘻上前帮忙。
郭大嫂子边骂人,手上也不停,在院子里支了大锅,下面烧了火,满满一大锅滚水,将洗好切成四块的白菜扔进去,烫一下又捞上来,再放进凉水盆里漂洗,仿佛城门楼的示警声就跟公鸡打鸣一般寻常。
“郭嫂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郭大嫂子见有人搭把手,自家的大妞二妞都站在那里漂洗白菜,她自己将烫洗好的白菜码一层在缸里,又抓了粗盐撒下去,再一码一层再撒盐,如此反复。
“你以为大冬天还有多少新鲜菜可吃?自然是腌些酸菜了。”
“敌人都打进家门口了,还在这里腌菜,腌了也没空吃吧?”
怀香终究忍不住驳了一句。
郭大嫂子将手中两块白菜啪的扔进缸里,气势汹汹的瞧着她:“你当敌人说打进来就打进来了?我响水军中哪个不是响当当的好汉子?难道都是城头上的摆设不成?你若是男人,早问个动摇军心的罪名拉出去砍了,由得你在这里胡说?”
怀香讪讪的瞧着她,脸都快要挂不住了。
书香连忙笑着打岔:“嫂子,不如改天我也买些白菜回来你教我腌?”
郭大嫂子脸色缓和了许多:“蛮夷一年有好多次要打到响水城来,难道一听到打仗,我们各个袖起手来等着战败不成?城楼上拼死的男人打胜回家,难道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哪万一战败了呢?”怀香犹自愤愤。
“大不了是这条命!响水城中数万人,难道就你一个人的命金贵?城门楼上拼命的男人们命就贱如草芥?”
郭大嫂子脸色铁青的瞪了怀香一眼,又指着书香咆哮:“你这个丫头,手脚也太慢了些,我的菜都要被你给烫烂了,快捞快捞!”
书香笑嘻嘻接口:“嫂子你别怒,我马上就好了,你等等啊,要不趁这会功夫歇口气?”
“你这个皮厚的丫头,仔细我捶你!”
口味
22
响水城头,玉轮高悬,寒星寥落。
蛮夷来此已经半月,两军交战数次,各有胜负。
裴东明站在城头向城楼下的蛮夷营盘张望了一会,倚在了城防垛口,指着蛮夷营盘当间灯火通明的大帐,不无遗憾道:“若是能一箭射中帅帐,将阿不通烧死在里面,则今年的战事基本可以停了。”
燕檀轻笑一声:“裴大哥你想的也太好了。”
他比裴东明小了两岁,时任左迁军中先锋,勇猛果敢,也是极得左迁看重。
裴东明瞧了瞧天上玉轮,轻叹一口气:“我这都半个月没回去了,也不知道你嫂子一个人在家如何过呢。”
那一日他撒腿就跑,也没再留下别话,过得两日,她托人将夹袄送至营中,如今早晚天色渐寒,穿在铠甲里面,轻软保暖,正是时候。
燕檀一笑:“嫂子是个勤快明理的,裴大哥你又有何放心不下呢?”说着轻轻叹息,心中无限惆怅。
裴东明忽想起成亲那日,怀香所为,后来又从书香口中得知怀香平日为人,是个惯爱攀高枝的,心中替燕檀感叹。
本来那五十四个人里,还轮不到燕檀,但左迁器重他,只想着多少女人当初无论心中如何不愿,嫁了人生了娃,自然老老实实过日子。
燕檀身边要是有个知疼知热的,也是美事一桩。
“你家那位,到底如何?”
裴东明年长两岁,见他自成亲之后,被军中一干未娶上媳妇的嘲笑不已。边关的男子皆是粗汉,嘴巴上从来没有把门的,也有些心中酸溜溜的笑他拣了将军的破鞋穿,还要问到他脸上来:“……将军那鞋可穿着合脚?”
凡此种种,被裴东明碰上了好几次,二话不说,一顿拳脚上去便揍趴了下去:“兔崽子,将军也是你们胡乱议论的?”
他这话,表面听着是维护左迁的,对左迁的人品不得诋毁,但事实上却是替燕檀出头。况他手上拳脚骑射功夫都在军中拨得头筹,又得左迁器重,无人敢轻侮。那些人被揍了几回,渐渐品出味儿来,再不敢直问到燕檀面上来,时日一久,这些事情渐渐淡了。
但裴东明暗里发现,燕檀自成亲以后心事重重,极少展颜,他心中疑惑,也曾暗地里问过书香。
书香不喜添由加醋,但也将从莲香那里听来的片言只语提两句,轻轻带去。
燕檀苦笑一声:“裴大哥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戍守边疆的,除了将军那样家世的,哪个不是穷苦出身?家底子拎起来抖两抖,能掉下来几两银子都不错了。就那还是拿命换来的。我家的那位……”
裴东明正色道:“她若不是个安份过日子的,不如尽早休离了去,大好男儿,还怕没有好女子来托付?”
燕檀望着城垛口外面敌营里明灭的火把,幽幽道:“我倒从未想过娶妻,况她容貌又好,心气难免高。我别的不求,只求一年半载,他能替我燕家传承子嗣,也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了。至于往后……谁知道呢。”
他这样说着,不知道是铠甲下的衣服太过单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觉腔子里的热血都凉透了,掩在袖子里的大掌紧握成拳,若非裴东明就在身边,怕是早已一拳砸在了这厚重染血的城墙之上。
第二日上午,两军大战,蛮夷数次欲攻上城楼,都无功而返,待得惨阳如血,鸣金收兵,城楼之上的众将士方才懈了心神。
连存今日跟着左迁在城楼观战,他虽是文士,也是谈笑自若,指挥若定。
蛮夷退回营中埋锅造饭,众将才觉出饥肠辘辘,正在商量今夜值守将士与明日布署,城下值守的士兵提着两个大大的篮子送了上来。
“裴校尉家娘子说,听闻军师也上了战场,特做了饭食送上来慰劳军师。”
连存心中闷笑,这小丫头心思太多,分明是心疼自家夫君,却拿了自己当幌子。
他自军士手里接过那两个沉沉的篮子,又吩咐去拿了碗来,往城楼里值守房里放了,朝一众站着的年轻人挥挥手:“既然这是裴娘子孝敬我老人家的,你们都且自去觅食吧。”连左迁也不能幸免的被他赶了一回。
裴东明涎着脸不肯走:“军师啊,今儿我蹭你一顿饭食,他日请你家去,让我家娘子做一桌好菜来招待你?”
左迁轻笑一声,径自拉了条凳坐下来:“这两大篮子,军师你独自吞了也不怕撑破了肚皮?不如我等兄弟替你解决了?”
说着招呼站着的其余众人。
旁的人见军师与左迁在座,况又是裴家娘子送来的饭食,自然谦让一番,径自散去,唯燕檀被裴东明一把拉了坐下,贺黑子不用人谦让,早大大咧咧坐在了左迁旁边,不住啧嘴:“说起来,我家娘子做的饭食比裴娘子更好吃啊……好些日子吃不到我家娘子的饭,吃两口书香妹子的饭也不错。”
这话引得裴东明不快,一脚踢在他胫骨上,“你个吃白食的!”
贺黑子没躲开,重重挨了一下,正欲跳起来与裴东明打一架,军师已经掀开了其中一个篮子里的瓦罐,顿时一股清香的酒味飘了出来。
“这……战时怎能饮酒?”左迁闻到酒味,已指着那瓦罐,见端了粗瓷碗的军士进来,连忙下令:“将这个瓦罐提下去。”
贺黑子对着那瓦罐流口水,愣是不敢吭一声。
就算是连存,虽然可与左迁调笑,但他到底乃是军中主帅,有违军令之事自然不敢多嘴。
那军士将碗筷一一分发好了,笑道:“将军,裴娘子说了,这瓦罐里的虽然闻着有酒味,但实是甜汤,叫酒酿的。众将士在城头灌了一天的冷风,裴娘子说热热的喝一碗驱驱寒,然后再吃饭。”
贺黑子大喜过望,大脑袋朝着瓦罐口探头一看,大喜过望。
“这里面有枣子还有鸡蛋,我先尝尝。”
说着拿起篮子里的木勺舀了半勺,喝了一口,喜的眉开眼笑:“甜的,好喝!”
裴东明本来心中七上八下,正欲替书香分辩几句,还未来得及便被那军士解了窘境,大掌在贺黑子脑袋上使劲拍了一把:“你且坐着我来分。”
一一替连存左迁燕檀盛了一碗,又替自己碗里分了,贺黑子眼巴巴瞧着,只差嚷起来了,他才将瓦罐里的最后一碗分了给他喝。
众人端起碗来,但见碗里汤色浓白,漂着金黄色的鸡蛋花,白色的糯米粒,红艳艳的小枣,颜□人,各喝了一口,只觉甜滚热烫里透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味,还有一股枣香味,实是好喝。
左迁的贴身护卫上前来,将篮子里的其余食物都摆上桌,掀开盖子来,一瓦盆浓赤酱醇的红烧肉,泛着油光,肉香味扑面而来,引人唾啐生津。还有刚烤出来的白皮面饼二十来个,其中有一个中间被切开,夹着些红烧肉,与其余的放在一处。
裴东明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来,大大咬了一口,顿时满足的咪起了又眼,真是……太美味了,肉块入口即化,一嘴的膏腴脂香,与外皮烤的焦香酥脆,内里松软的饼子相得益彰,一点也不嫌肥厚。
众人见这般吃法,赶紧各拿了饼子来,如法泡制,就着筷子吃起红烧肉来。
那护卫再摆好了其余的,原来还有两个炒菜,一个辣辣的炒白菜,一个切的细细的炒土豆丝儿,另有白饭,这些饭食,座中诸人也尽够了。
尽管食物简陋,但做的人足够尽心,与军中饭食天壤之别,这顿饭众人都吃的风卷残云。
左迁虽出身高贵,但向来与军中将士同食,吃饱了摸着肚子满足的叹气:“往年我回京,就算是吃御宴也未曾这么满足过。”
御宴说起来好听,菜色漂亮,但真正吃到嘴里,那滋味不过尔尔。
概因人杂礼多,三跪九叩,早没了吃饭的兴致,又生怕行差踏错,端上来的热菜有时候早凉了。
连存微微一笑:“这简单,不如回头将军与我都在东明家入了伙,每月交些饭食给裴娘子,每日中午也好让她做餐饭给我们?”
他在军中多年,难得一次吃到这般可口的饭食,方才边吃已经早打好了盘算。
在座诸人除了左迁与他,旁的可都是此次娶了媳妇儿的。
就兴他们有热茶热饭,不能也让他跟着沾沾光?
拉上左迁,纯粹是因为裴东明肯定无法拒绝。
将军府厨子都是从京中寻了来的,惯会做精细菜,最看不起这般的大块肉大块面饼,又深觉边关食材稀少,大材小用,十分的抱屈,做出来的饭菜……实在不敢令人恭维。
不过就是略比军营里的卖相好些,味道甜软些。
裴东明正和了肉汤扒最后一口米饭,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呆了。
——这是把他家娘子当厨娘使唤了?
“我……待我回去问问我家娘子?”
这仗谁知道打到几时,不定过个十天半个月,军师忘了入伙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