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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草棚里渐有了米香味,少年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他这才闪出草棚,轻轻的敲另一间房门,“娘,醒了吗?”
“敏儿,进来吧。”房间里传出妇人有气无力的声音。
房里只有一张床跟一个缺了腿的小桌子,用土坯垫着勉强能用。桌上有盏油灯,墙角放着一口箱子,大约装些衣物什么的,可算是家徒四壁。
床上躺着的正是罗娘子,她自昨日从裴家回来,便一病不起,默默流了一夜的泪,双目红肿,心若死灰。
这少年正是老罗头的儿子罗敏,经过了这一两年间的颠沛流离,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早从母亲的反常之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自老罗头死后,这么久以来,只有母子俩相依过日子,这反倒让他觉得这是自小到大最开心的一年。
他想不明白母亲为何会这样的悲伤。
“娘,你这是怎么啦?”
少年的眼睛明亮,额头光洁,不过是一年时间,他已经改变了许多,不再畏缩阴沉,无论物质多以匮乏,总是笑意盈面。
家里没有了老罗头的暴力虐打,他就好比没有拘束的小树苗一般尽情的舒展着枝条,个头猛窜,性格也与过去截然不同。
罗娘子只觉心痛如绞,这般懂事的孩子,却有那样一个爹……但这件事与其将来他从别人口里听说,还不如她亲口来说。
……
听到老罗头的死因,罗敏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淡漠。罗娘子只当这孩子被这件事吓傻了,禁不住又哭了起来:“你外公外婆将我嫁了这样的人,娘一生命苦也就算了,如今还带累了你……”她搂着罗敏大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仿佛要将前半生的苦痛尽数发泄。
罗敏只等她哭的累了,这才像个大人一般拍拍她的背,“娘,他死了你不是应该活的更好吗?”
罗娘子如今回想自己十数年婚姻生活,自成亲之后的点点滴滴,再到曾经做女儿之时的娇养,到如今这一年里母子俩相依为命,似乎才在茫然之中有了新的认知,自这个男人死后,她的日子的确是好过了许多。
至少每日里不必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听到大门响整个人都要哆嗦起来。
不是谁生来就应该被别人虐打的。
与那样的人生活久了,她差点忘了自己也曾经过过无忧无愁的日子,每日快乐的笑,不必瞧人脸色,只消操心要吃些什么穿些什么或者帕子上绣什么新鲜的花样。
罗娘子娘家姓白,原是响水街上一家绣庄的独女。响水城中偶尔能瞧见军士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驰过,少女一心想要嫁个军人,最后挑来挑去,挑中了老罗头。
罗老头年轻的时候模样端正,嘴甜如蜜,将白家老夫妇俩哄的心花怒放,嫁了独女给他。哪知道婚后他渐渐露出真面目,吃喝嫖赌,白家家资被他败尽,连带着老两口三两年间也给气的撒手西去,最终留下了罗娘子一个人。
好不容易她生下了罗敏,家计无着,军饷也指望不上,老罗头渐渐便向她拳打脚踢,生生将个弱质女流折磨的没有一丁点敢反抗的心思。
——只因每一次的反抗换来的是更为暴虐的对待。
罗敏拿了帕子去给罗娘子擦泪,目光之中充满了不屑:“娘你难道还指望着他做个大英雄?他那样的性子,输了都肯给赌坊的人当孙子,实在没钱都愿意趴在地上学狗叫,又哪里算是个男人?当兵就是为了混个饷银,实在是连条狗都不如,娘你如今还没有死心吗?”
罗娘子睁着泪眼瞧着站的笔直的儿子,忽然之间觉得这孩子已然长成,他说的这些话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
女人一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从不敢有那种大逆的想法,但这一年时间,母子俩安静度日,的确比过去十多年要舒心太多。
……那个人,他那样的人,真是死了也活该!
他早就该死了!
罗娘子揪着儿子的衣襟,禁不住悲从中来,有泪如倾。过去多少不甘,多少暗自吞下的苦楚,如今都被尽数的倾倒而出,胸间块垒壅塞,她哭的悲苦难言,饮恨十数年,今朝始敢放声大哭……
良久之后,罗敏轻拍着罗娘子的背,眸间神彩耀人,轻声道:“娘,我想过了,我要改姓白。”
罗娘子呆呆去瞧儿子,见他神色坚毅,目光明亮如水,与那个人的神情截然不同,连五官都肖似白老爹。改姓这种事,原本是要老罗头同意的,但如今他已经死了,最大的阻力都没有了,她一想反生出了无限喜意。
白老爹生前便想着女儿若是多生几个,其中一个便过继到白家传承香火。只是她自生完罗敏之后,便再不曾生育,这件事不啻为心底一桩憾事。
“敏儿要是改姓白,哪我呢?”
罗敏“噗”的笑出声来,“娘本来便姓白啊,以后只要对外称白娘子既可。”
罗娘子呆了一下,终于露出个笑意来,“敏儿说的对,以后我便是白娘子了。”
从此以后,母子二人真正的相依为命,多好。
母子俩个相对而笑,都能在彼此眼中瞧出泪意来。
少年的头颅高昂,对着自己的娘亲一笑:“娘你放心,以后孩儿必不会让你失望!”
他耻于做其父那样的人,从小心里模模糊糊便有个念头,将来决不做这样猪狗不如的人!
这个念头到如今愈加坚定!
太阳终于跃出了地平线,金光撒满了整个世界,无论是城中的城守府衙,高门大户,还是城西这一片人家,以及这个肮脏破败的小院子。
众生平等。
有人喜,有人忧。
有人从忧中得喜,有人从喜中得忧。
城守府门前,一早便被二十两大车堵的严严实实,城守府门前看门的家仆一早打开大门,反被吓了一大跳。
京中将军府送来了聘礼跟年礼,拉了整二十车,由一队将军府的亲兵押送前来。跟车的是左家的大管事左木,年约四旬,对罗四海夫妇十分恭敬。
左木随身还带来了左迁的两封亲笔信,一封是呈给罗四海的,另一封却是给罗桃依的。
年礼之中,另有两箱东西是左迁搜罗了特意给罗桃依的,罗四海大手一挥,这两口箱子便被送到了罗桃依的房里。
罗桃依在被窝里接到左迁的亲笔信,看到封皮上那铁划银钩的笔迹,顿时一阵忧愁。
难道,她真的要嫁到京中高门去,过大伯母那样的日子?
年少的时候太过冲动,那时候中意了一个人便是一切,年纪渐长,如今才知道,中意了一个人,只是一段缘起的开始,要能整个的融入他的世界,这才能有一个完满的结局。
她抱着这封信,只觉烫手,将整个人都蒙进了锦被里,大声哀叹,引得丫环们面面相窥,不解其意。
作者有话要说:握拳!小宇宙,爆发吧!!!!
爬下去继续码字……明天大约也可以期待多更吧……
☆、112 婚前恐惧症
“……小姐抱着姑爷送的书,一会偷笑,一会皱眉头,有时候兴致起来又在房里比划几下……瞧着有点儿……”魔怔了……
这话小絮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
自左迁送了东西过来,罗桃依有好些日子不曾出过房门,也不知道关在闺房里做什么。罗夫人放心不下,这才叫了小絮来问话。小絮连比带划向罗夫人禀报罗桃依近日举动。
小絮跟着罗桃依这么多年,到处闯祸的小姐见识惯了,如今罗桃依骤然安静下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闺房也不肯出,又听得罗桃依半夜一个人嘀咕,“……到底嫁还不是嫁……”之语,小絮心里一时没底,生怕临近婚期再生出什么变故来。
逃婚这种事,自家小姐不是干不出来的。
罗夫人听得小絮这话,亲自去罗桃依闺房里瞧了一圈,见罗桃依规规矩矩对着一个绣花棚子发呆,上面的花样虽然时新,但一针也没下去,自家丫头抱着绣花棚子完全是无处下手的为难模样。
罗夫人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
高门大户的闺秀们从小便开始练女红,到罗桃依这个年纪再练就晚了。
罗桃依到底没有在罗府绣娘画好的花样子上下针,又原样退回了针线房。绣娘只当罗桃依不满意这个花样子,追着小絮问了好一堆问题,想着不行再画个花样子给罗桃依送去……
小絮心里发苦,自家小姐哪里是绣花的料?再好的花样子不过白瞎。
罗夫人问了两回,都被罗桃依吱唔过去了,她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令丫头去后街请书香来城守府。她惯有主意,也不知道能不能从罗桃依那里掏出几句实话来。
书香近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年关近在眼前,除了要准备各种年货年礼,还要培训酒楼雇的女工,除尘蒸糕等事,两下里挤在一起,她索性多了个心眼,将培训女工的地点从酒楼换到了自家。
——家里这么多事儿,正好可充作考核项目。
于是十二名女工外加家里两个丫环与苏阿妈,打扫除尘,外加厨房里的各样吃食准备,一时之间人手齐备,风风火火准备了起来。
来裴家请她的是罗夫人的近身侍婢嫣柔,从前照顾过她的。上次城破跟着罗家众仆去了遥城,响水收复之后又随众人回到了城守府,二人早已熟稔,见书香家里忙的腾挪不开,只得暗里将罗夫人的意思揣摩着透露一二。
书香正在假公济私,趁着今日考核,指派着这些新雇的女工干活,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她自己却拿着一把白布巾在房间各个角落里揩灰,凡是发现巾子沾到灰的一律不合格……
她身后跟着一群妇人,各个屏声息气,就怕在自已负责的区域出岔子。众人听得罗家的丫环前来请她去罗家,各个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来,哪知道下句话就泼了众人一盆冰水。
“嫣柔姐姐,你去府上请我师傅过来,我请她吃点心,很快就可以起锅了。”
众人:“……”
——这也太严苛了些!
抱怨归抱怨,但冲着那一两银子的工钱,却也无人敢当面表露什么。
罗桃依身后跟着尾巴小絮进得裴家的门,卫生考核已经完毕,先前选拨的二十个人里已经有六人因为不合格而被涮下来,剩余的妇人们越发打起了精神来应对。
她站在罗家厅堂之外听得书香调度。
“我家夫君与几位同袍合开了这家酒楼,请军眷们就是想让大家赚些钱贴补家用。我年纪轻,又不曾开过酒楼,如果诸位嫂子们对工钱有异议的话,不妨提出来?!”
众妇人们交头接耳,对工钱纷纷表示没有异议,甚直有那会说话的道:“裴掌柜这里的工钱已经是最好的了,哪里还能找到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
书香满意的环顾自家擦拭的窗几明亮,一尘不染的大厅,笑眯眯接口:“诸位嫂子既然对工钱很满意,那我就仗着年纪小,多嘴说几句。开酒楼呢,饭菜可口虽重要,但干净却是顶顶重要的。试想下,一个酒楼就算饭菜味道再好,但一进门到处都是油腻腻的污垢,诸位嫂子都是干净人,你们可吃得下饭?”
众妇人顿时哄然而笑,有人大声回她:“自然吃不下了,看着都要呕出来了……”
“是这个理儿!”书香跟着笑,“所以酒楼雇了诸位嫂子来,都担着责任。厨下帮厨的嫂子们摘菜洗菜,抹布碗筷就一定要干净。前堂里打扫的嫂子们就一定要将楼上楼下打扫的干干净净。到时候会划出每个人负责的地方,诸位嫂子们可以每日轮值,打扫干净的当日要按手印,万一查出来打扫的不干净,可是要罚工钱的啊!”
本来排班轮值,扫打完毕签名最好。但这些妇们人大多目不识丁,教她们签名实在有难度,莫若按手印还来的方便一点。
众妇人面面相窥,有那聪明的已经想到了这法子的用意,当下连声附和:“娘子这法子竟是极好的。谁打扫的不干净,按了手印都由自己负责,竟推不到别人头上去了。”
经她提醒,众人再想想,是这个理儿。只要认真勤恳的干活,打扫的干净了,又不用担心会替别人担责任,再好不过了。
罗桃依在厅堂外面听得大厅里妇人们乱哄哄一片,她这些日子也是心乱如麻,一时之间只呆呆立在那里想心事,等书香带着大厅里的妇人们前去厨房,才发现立在院里的她。
……
裴家厨房里一下子闹哄哄塞进来十六名妇人,教正忙着炸油果子的苏阿妈都要无处下足了。
苏阿妈是北漠人,饮食上与南夏截然不同。家里踩高爬低打扫的活儿全被别人做了,书香死活不肯同意她去做这些活儿。她想了想,索性来厨房做些北漠的面点过年。
可惜今日这些军眷们都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