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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因为年事已高,早已处于半退隐的状态,但纵然昔日的古道髯,亦不敢对他有半分怠慢之心。
“多谢路老将军。”许海风深深一揖。
“对于许宗师的大名,老朽是早有耳闻,可惜一直以来缘吝一面。”路鼎盛扶住尔栋杰的手,那好似风烛残年的身体却是站得极稳。
“晚辈出身西线,论理是您老的后辈,若非怕扰了您老的清静,早就上门求见了。”
许海风这番话一语双关,路鼎盛又如何听不出来。
路鼎盛虽然仅是副统领,但却有着西线无冕之王的绰号,而许海风擅改城名之后,反意渐露,若是他们这二个敏感的人物聚集在一起,恐怕要惹起无数有心人的猜忌和关心吧。
他微微一笑,因为苍老而显得皮包骨头的面容上有着一份自信和傲气:“数十年来,老朽虽是洁身自好,不惹是非,但却从也未曾怕过谁来,许宗师尽可安心。”
张晋中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今日里不知为何,这位老将军尽然一反常态,似乎对自己颇有成见,相见至今,除了微微点头之外,再无半句言语,反倒是与许海风絮叨个不停。而且在他的口气中,尚隐隐有偏袒许海风之意。
“不知许宗师来此有何贵干?”张晋中生怕他们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干脆率先询问道。
许海风闻言向蒋孔明点了下头,后者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挺直了身躯,说道:“各位将军,如今国难当头,不但匈奴人攻陷京师,就连恺撒人的五万大军都已然兵压卧龙城,后续大军更是源源不绝?此事,张统领可否知道?”
众人一惊,纷纷小声询问,厅中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张晋中一怔,恺撒人的大军确实动了,但是在距离卧龙城数十里之外安营扎寨,至今毫无动作,什么后续大军更是无稽之谈。但那已经是三天前的情报了,莫非在这三日之中,竟有了什么变化不成。
蒋孔明的目光象二道锐利的光剑直射进张晋中的心头,他的嘴角勉强抽搐一下,道:“略知一二。”
“如今恺撒人兵临城下,我家主公又要远行,卧龙城中唯有方向鸣将军一人,麾下军马不足三万,试问如何能挡,京师惨剧,莫非又要重演?是以,蒋某人恳请上将军发兵救援。”蒋孔明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一礼,任谁也能感受到他那诚恳之极的态度。
“这……”张晋中此时方才明白他的意图,打得竟是天鹰军团的主意。
蒋孔明的音量豁然拔高,响亮高昂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不已:“卧龙城,汉之领土,岂能有失,所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何况我等军人乎。将军若是执意见死不救,那我等即刻回返卧龙城,据城死守,以身殉国就是。”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到张晋中的脸上,除了他的几名心腹之外,大多数将领的眼中都充满了渴望。
张晋中暗暗叫苦,好厉害的一副伶牙俐齿,短短的几句话就将自己逼的进退两难。
“啪啪啪……”一阵断断续续的鼓掌声从二只布满了老年斑的手上传出,路鼎盛起身,施礼,道:“好一个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老朽不才,愿率本部兵马,前往卧龙城,望统领应允。”
苍老的声音久久的回响在这座历史悠久的帅府之中。
第七卷 西北惊变 第二百一十章 西部第一家(下)
一间偏僻的酒楼之中,许、蒋二人陪同路鼎盛共进午膳。
这里仅是一间二流的酒楼,虽然身处包厢之中,大厅内的声音依旧是清晰可闻。
厢门推开,一位中年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他将盘上的菜肴和酒水一并放于桌上,恭敬的道:“大人,这是您最爱的爆炒腰子,小人给您端来了。”
路鼎盛笑着点头,虽然这张枯瘦的脸庞所表露的笑容绝对与赏心悦目这几个字搭不上任何关系,但却偏生能够让人心生暖意。
“你父亲还好吧。”
中年人深深的低下头去,道:“他老人家一切安好,只是一直唠叨着,年纪大了,未能继续服侍您老,深以为憾。”
“唉,那么多年了。”路鼎盛望着窗外,他的目光散漫而无焦距,仿佛透过了大街之上的车水马龙,看到了已然逝去的往日。
屋内安静下来,谁也未曾想过在此时去打扰这位老人家的回忆和沉思。
良久,路鼎盛仿若大梦初醒,笑道:“人老了,就是这样,往往想起一些以往的事情。好了,你去忙吧。”
那个中年人应了一声,倒退着出了厢房,顺手将那扇薄薄的厢门掩住。
路鼎盛指着面前爆炒腰子,说道:“他的父亲是老夫年轻时服侍我的亲兵,烧得一手好菜。后来,年岁大了,干不动了,我就让他开了个小店,他儿子也继承了那副好手艺。我馋了的时候,就来这里吃一道最爱的爆炒腰子。”
他夹起一片批的薄薄的腰子,在口中呷了几口,慢慢地咽了下去,闭上眼睛,似乎回味无穷,片刻之后,道:“我也老了,以前爱吃那种厚厚的,可是如今却是越吃越薄了。”
“您老要吃的不是这爆炒腰子,而是那份昔日的回忆吧。”蒋孔明在一旁长叹不已。
许海风自然明白他此时的心境,他独自一人来到这个举目无亲的陌生世界。路鼎盛尚可睹物兴情,他却是茫无所从,若论心中感慨,只怕是更胜三分。
路鼎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以他的阅历自然能够听出蒋孔明话中的那份唏嘘。只是,他又怎能体会到那份属于老人独有的感触呢?在这一刻,老人家的心中对于蒋孔明的来历深深地感到了好奇。
只是,随着年纪的增大,他更加知道有些事情还是少接触为好。
老人家再吃了片腰子,道:“四十年前,一十九路勤王大军汇集北疆,老夫正是其中一路的统帅。”
许海风举起面前酒杯,向他一举,仰头饮下,涓滴不剩。
路鼎盛哈哈一笑,道:“当年那一战,可谓凶险悲壮,虽然最后驱逐匈奴,但各路大军已是伤亡过半。迄今,尚留在世上苟延残喘的算上老夫,也唯有二人而已。”
“程玄风。”许海风缓缓地道。
“不错。”路鼎盛长嘘一声,道:“正是程大哥,你们既然知道他,想必也知道了昔日董家之变吧。”
“是。”许海风并未隐瞒,据实相告。
路鼎盛的眼中同样涌现出浓烈的不满:“先皇的那一手耍的极为漂亮,纵以董大哥之才,亦是毫无防备,就此身亡。或许,先皇唯一的失误,就是没有料到程大哥竟然突破极限,踏足宗师。”
蒋孔明不以为然地嘲笑道:“飞鸟尽,良弓藏,狐兔死,走狗烹。董锌睿既然功高震主,还不知道加以收敛。惨遭横祸,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路鼎盛眼中精芒一闪,这个道理他也是在多年之后方才悟通。是以,当他回返西方,立即韬光养晦,四十余年从未曾染指大统领宝座。
而这个蒋孔明竟然就此一口道破,所说的这句话更是一针见血,顿时让他刮目相看。
然而,最让他不解的是,蒋孔明竟然在许海风面前毫不掩饰的说出了这番话,难道他就不怕……
“多谢长者今日相助。”
许海风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沉思,路鼎盛道:“你可知道老夫为何要帮你么?”
“正要请教。”
“程大哥要为兄报仇,老夫并不反对,但他不该将整个大汉都拖入这场无止尽的战争中。”
许海风低头,应道:“前辈说得是。”
“不过,让老夫奇怪的是,为何那个张晋中竟然如此爽快地就答应了出兵请求,而未加任何刁难,这可与他的性格不符啊。”路鼎盛仿佛自言自语地道。
蒋孔明的嘴角挂起了一丝莫测高深的笑容,落入许海风之眼,他立即知道这位蒋大军师已然有了答案。
目送老人的背影消失在远方,蒋孔明突地问道:”主公此行北疆打算带何人前往?”
许海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与利智之战,难道还有人能够插手么?”
以他此时的身份,自然不屑于带人助拳。
蒋孔明微微一笑,道:“学生请主公带二人前往。”迎着许海风询问的目光,他轻轻的吐出了二个人名:“吕阳名、林沂星。”
“为何?”
“他们都是地方上一代之雄,但彼此相互仇视,唯有似您这等宗师级数的人物才能稳稳的压制他们。如今李明堂未回,夏主母不宜出面,太乙真人更是不可能理会这等闲事。在他们归心之前,放在卧龙城,委实不妥。就请主公将他们带至北方大营,与匈奴打一场吧。”
“北方凶险,若是有个不测,岂不可惜,他们毕竟是难得的一品高手啊。”许海风皱眉道。沙场征战不比江湖比武,个人勇武再高,面对千军万马都是毫无用处,换了宗师级数的,尚可脱身自保,但一品之列,怕是难逃厄运了。
“死就死吧……”蒋孔明淡淡地说着,他的嘴角有着一丝冷漠的笑容:“他们此行若不能做到捐弃前嫌,同仇敌忾,那么就留在北方了吧,或者回来一个也是好的。”
帅府,张晋中回到卧室,突然听到地下机关响动,他掩上房门。片刻之后,门橱被人推开,一道身影悄声而入。
“家徽,你来了。”张晋中的语中有着一丝欣慰。
“爹爹,您发暗信要孩儿来,有什么事情么?”
此人竟是梅林山庄的大弟子林家徽,只是不知为何,他们二人此时竟然以父子相称。
“哼……”张晋中怒哼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你还好意思说,为父不是常常教导你,一切小心谨慎,莫逞血气之勇,你昨晚却是如何做的?”
林家徽分辨道:“爹爹,孩儿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就为了什么苦衷,你就把命卖给许海风了?”张晋中怒斥道。
“爹爹,如今刘氏皇朝已倒,您以为在汉人中哪个最有希望得到天下的?”林家徽询问道。
张晋中一怔,满面的怒气虽然尚未消去,但还是回答道:“程家。”
“除了程家呢?”林家徽追问道。
过了片刻,张晋中沉声道:“许海风……”
“不错,击溃匈奴人和恺撒人之后,有资格争霸天下的怕也是唯有这二家了。”林家徽肯定的道。
“难道你竟然不看好程家么?为了今天,他们已经准备了整整四十年了。”
“孩儿不敢妄自评论,但黑旗军异军突起,许海风踏入宗师之境,这种种变故,都让孩儿心中忐忑。”
“那你想怎么办?”张晋中注视着他,沉声问道。
林家徽抬起头来,迎上张晋中的目光,道:“孩儿想要投诚蒋孔明,如此一来,日后无论谁胜谁负,都可为家族留条后路。”
对于他只说蒋孔明,而不提许海风之故,张晋中心中雪亮,许海风既已踏足宗师,自然不可能任那俗事缠身,那么日后执掌大权的自然非蒋孔明莫属。
张晋中咬紧了牙关,良久后道:“古大帅对我们张家恩重如山,我不能叛他。”
“爹爹,您要孩儿改名换姓,为的是什么?”林家徽冷冷的道:“还不是担心程家谋反失败,怕那祸灭九族的大罪。想要预先为张家留下一颗种子,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容我投诚蒋孔明呢?”
张晋中顿时无言可对,他迟疑了一下,才道:“只是,许、程二家,注定日后必是兵戎相见,那时,你我父子又如何是好?”
“哈,世上哪有两全其美之事,有一利必有一弊,爹爹啊,您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
张晋中心中一凛,看向林家徽,只见他眼中满是不屈和傲气,甚至于还有一丁点的不屑。
他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在那个难以忘怀的年代,他不也是有着同样的一副神情么?
北疆大营,气氛陡然紧张,这几日间,已与匈奴人多番交手。
方令辰终于确定,前面这十数万的大军绝对不是匈奴人那名震天下的金狼军。他们的战斗力连飞马军团的勇士们都有所不如。
方令辰多次寻觅战机,想要将他等尽数消灭。然而,他的对手则是在匈奴中极为罕见的智将吐儿洪。
在这位心思稠密,为人谨慎的匈奴高官指挥之下,每次的交锋,方令辰虽然能够占到一点便宜,但相比于十几万大军的庞大人数,几乎却可以忽略不计了。
“将军……二爷来了。”一名传令兵疾驰而至,高声叫道。
“什么?二哥来了,快请”
方令德出现在他面前时的那股狼狈样,让他大大的吃了一惊。
“二哥……您?”拉着兄长的手,方令辰心中涌起了一丝不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