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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天下大乱!她会想法子使人争吵。她是一种女性的依阿高(莎士比亚名剧“奥赛罗”
(Othello)中的一个阴险狡猾的人物Iago——译者注'。她一定要有充满刺激的事。但
是她不想让自己卷入漩涡。她总是置身局外——观望——引以为荣。啊,你能完全了解
我的意思吗?”
“小姐,我了解的也许比你知道的更多。”白罗说。
我听不出他声调中有什么意思。他的话听起来不像是生气的话——啊,我实在解释
不出。
雪拉·瑞利似乎了解他的意思,因为她的脸通红。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她说,“但是我说那些与她有关的话是对的。她是一
个聪明女人。她觉得无聊,所以想拿别人——做试验——好像别人用化学药品做试验一
样。她喜欢玩弄詹森的情感,看她吃苦头,看她勉强控制自己,把她当成很好的戏弄对
象;她喜欢逗得麦加多火冒三丈。她喜欢揭我的疮疤——她也真能做得到,每一次都成
功。她喜欢探听别人的秘密,然后恐吓人家,啊,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她以粗鲁的手段勒
索人——我的意思是说她只是,只是叫别人明白她知道那个秘密——害得人家不敢确定
她究竟打算怎么办。不过,哎呀,那女人是一个艺术家!她用的方法一点儿也不祖鲁!”
“那么,她的丈夫呢?”白罗问。
“她从来不想伤害他,”瑞利小姐慢慢地说,“我从来没看见她对他有不亲切的地
方。我想她是喜欢他的,他是个很可爱的人——老是埋首在他自己的小天地中——孜孜
不倦地从事发掘,研究他的学理。并且,他崇拜她,以为她是个十全十美的女人。那种
情形也许会使有的女人不耐烦,但是不会使她不耐烦,在某种意义上说,他是生活在一
个愚人圈里——但是,那不是一个愚人乐园,因为她就是他所想的那样人物。不过,这
是很难同另外一件事调和的——”
她的话突然停住。
“继续说下去呀,小姐。”白罗说。
她突然转过身来对我说。
“关于瑞洽德·贾雷,你说了些什么?”
“关于贾雷先生吗?”我吃惊地问。
“关于她和贾雷?”
“哦,”我说,“我曾经提到他们相处不很融洽——”
出我意料之外,她突然哈哈大笑。
“相处不很融洽!他已经完全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而且,这就使他焦头烂额—
—因为他也崇拜雷德纳。他和他的朋友交情已经有好几年了。当然,这样一来她就很满
意。她已经把介入他们的朋友关系当成一件要事,不过,我仍然想——”
“啊?”
她正皱着眉头,陷入深思。
“我想这一次她已经陷得太深了——我想她这次不但是害了人,也受到伤害!贾雷
是很漂亮的。他简直是漂亮得不得了。她是个冷酷的魔鬼——但是,我相信在他的面前,
她的冷酷可能已经化为乌有了。”
“我想你所说的话完全是恶意中伤,”我叫道,“哎呀,他们彼此几乎是不讲话的!”
“啊,是吗?”她对我施以攻击,“你知道得真多呀。他们在家里是以“贾雷先生’
和‘雷德纳太太’相称,但是,他们常常在外面相会。她往往顺着那条小路走到河边。
他往往每次离开挖掘场一小时。他们常常在果树林里相会。
“有一次我看见他刚刚同她分手,迈着大步回到挖掘场。她正站在那里由后面望着
他走去。我可不是个端庄的淑女。我身边带着望远镜,便掏出来,把她的面孔看得清清
楚楚。你要问我看到什么,我就可以告诉你,我相信她非常喜欢瑞洽德·贾雷。”
她的话突然中断,望着白罗。
“请原谅我干扰你的案子。”她突然咧着嘴苦笑一下,“但是我以为你或许要把本
地的情形了解得正确些。”
然后,她就迈着整齐的步子走出房间。
“白罗先生,”我叫道,“她说的话我一句也不相信!”
他瞧瞧我,然后笑笑说(我想他的话很怪),“护士小姐,你不能否认,瑞利小姐
对这案子给我们一点——启示。”
19
后来我们没再谈什么,因为瑞利大夫进来了。他开玩笑地说他把他大部分的病人都
“消灭”了。
他和白罗坐下来讨论一个多少涉及医学的问题。他们讨论一个写匿名信的人,他的
心理状况如何。那位医师举出他行医以来所遇到的病例。白罗也告诉他自己经验中遭遇
到的各种例子。
“这种情形不像表面看那么简单。”他结束了他们的讨论。“其中有一种想要获得
权势的欲望,和一种强烈的自卑感。”
瑞利大夫点点头。
“你往往发现写匿名信的人是那个地方最不像是可疑的人,原因就在于此。一个沉
静的、显然是胆小如鼠的、丝毫无害的人物——外表上看来非常温顺,充分表露出基督
徒的谦恭——但是骨子里却燃烧着可怕的愤怒火焰。”
白罗思索着说:“你以为雷德纳太太可能有自卑感吗?”
瑞利大夫咯咯的笑,一面把烟斗里的烟灰磕掉。
“她是世界上我最不喜欢那样形容的人。她一点没有情感受到压抑的现象。活力,
活力,再来一点活力——那就是她所要的——而且,她也具备了!”
“你觉得,从心理学的观点来说,她可能写那些匿名信吗?”
“是的,我觉得可能;但是,假若她这样做,原因是由于那种使自己戏剧化的本能,
雷德纳太太在私生活中有一点像电影明星!她一定要成为一个中心人物——在聚光灯的
照射之下。由于受到相反律的支配,她终于和雷德纳博士结婚——在我认识的人当中,
雷德纳博士大概是最羞怯、最谦和的人。他崇拜她——但是丈夫对她的崇拜是不足以满
足她的。她也要当那个受迫害的女主角。”
“其实,”白罗笑笑说,“你不相信他那种说法,以为她写过那些信,都不记得吧?”
“是的,我不相信,我没有当他的面表示不相信。你总不好意思对一个刚刚丧失爱
妻的人说他的妻子是一个不知耻的、爱出风头的人。也不好意思对他说,她为了要满足
她的爱好刺激的心理,害得他几乎发狂。事实上,对一个男人说他妻子的实际情形是不
安全的。真奇怪,我会信任大多数的女人。我可以放心地对她们谈论她们的丈夫;你要
对她们说,她们的丈夫是个卑鄙汉、一个骗子、一个吸毒者、一个撒谎成癖的人,和一
个下流坯,她们会毫不眨眼睫毛地接受这个事实,而且她们对那可恶东西的感情也不会
受到损害。女人是了不起的现实主义者。”
“瑞利大夫,坦白地说,你对雷德纳太太确实的意见究竟如何?”
瑞利大夫靠在椅背上,慢慢抽烟斗。
“坦白地说——这很难说!我和她还不够熟。她有魔力——魔力很大。有头脑、有
同情心。别的还有什么。她没有普通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坏处。她不淫荡、不懒,甚至不
特别虚荣。我一向觉得(但是我提不出证明)她是一个撒谎大家。我不知道的(也是我
想知道的)就是:她究竟是对自己撒谎,或者只是对别人。我本人对撒谎的人有偏爱。
一个不撒谎的女人是一个没想象力、没同情心的女人,我以为她实在并不是一个爱追逐
男人的女人——她只是喜欢‘用我的弓箭’射中男人那种游戏,假若你们让我的女儿谈
谈这个问题——”
“我们已经有这种荣幸了。”白罗微微一笑说。
“晤,”瑞利大夫说,“她没有浪费很多时间。我想,她已经彻底地中伤她了。年
轻的一代对死者毫无感情。如今,所有的年轻人都是自命不凡的,实在是令人惋借的事,
他们瞧不起老的道理观念,然后着手立下他们自己那一套更严厉的法规。假若雷德纳太
太有半打恋爱事件,雪拉也许就赞成她,说她‘生活过得很丰富’,或者说她‘顺从她
固有的天性,,她不明白的是:雷德纳太太的所作所为完全符合某种型态——她那种型
态。猫和老鼠捉迷藏的时候是顺从它自己固有的天性。她生来就是这样。男人不是小孩
子,他们不需要保护,他们一定得会会猫一样狡猾的女人——和忠实的小狗,至死听候
差遣的、爱慕他们的女人,以及喜欢驾驭丈夫的,终日吱吱喳喳,罗嗦得像小鸟似的女
人——还有其他形形色色的女人!人生是一个战场,不是一个野餐!我倒希望雪拉老老
实实地摆脱她的骄傲脾气,承认她全然是由于个人的缘故恨雷德纳太太。雪拉大约是这
地方唯一的年轻女孩子,所以她自然要任意摆布这里的年轻小伙子;等到一个女人来到,
在她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把她打垮,她自然生气了。因为在她看来,那女人已经徐娘半
老,而且已经有过两个丈夫。雪拉是个好孩子,健康而且相当漂亮,当然对异性很有吸
引力。但是,雷德纳太太在那方面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她恰好具备那种足以惹祸的、
颠倒众生的魔力——她就是一种‘无情的妖女’。”
我不禁惊得一跳,他这样说,真是和我不谋而合。
“你的女儿——我并不是轻率而言——也许喜欢那里的一个年轻人吧?”
“啊,我想不会。她已经有爱莫特和柯尔曼,理所当然的对她曲意奉承了。我不知
道她对他们两个人那一个比较更喜欢,还有两个空军小伙子。我想目前她一视同仁。是
的,我想使她如此生气的是年纪大的人竟然击败年轻人。等到一个人到了我这个年纪才
会真正欣赏一个年轻女学生的面孔、亮亮的眼睛,和结实的少女胴体。但是一个三十多
岁的女人能够在年轻男人谈话时听得出神,偶尔会插进三言两语,表示她认为说话的人
是一个多优秀的青年——这样的魔力几乎没有一个小伙子能够抗拒。雪拉是一个好看的
女孩儿——但是,雷德纳太太很美,晶莹的眼睛,金发碧眼。是的,她是一个大美人儿。”
是的,我暗想,他说得对。美是一种了不起的特质。她的确是美丽的,她的美并不
是那种令人妒忌的美——你如果看到这样美的女人,你只是靠在椅子上,暗暗赞赏。我
初次见到雷德纳太太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我愿意为她做任何的事!
那天晚上,我让他们开车送我回到亚瑞米亚古丘的时候(瑞利大夫要我留下来提早
共进晚餐),我仍然想到一两件事,觉得很不安。雪拉·瑞利向我们倾诉的话,我当时
完全不相信。我完全把那些话当做怨恨和恶毒的发泄。
但是我忽然想到那天下午雷德纳太太坚持要单独去散步的情形。我要陪她去,她无
论如何不肯。现在我不禁这样想,难道她真的常去和贾雷先生幽会?可是,她平常和他
交谈时总是那样拘谨,那实在是有些奇怪,因为对其他的人她大都以教名呼之。
我记得他似乎从来不瞧她一眼,那也许是因为他不喜欢她,或者情形正相反。
我的身子稍稍摆动一下。我觉得我完全是在这里想象——想到各种事情——都是由
于听到一个女孩子的怨恨发泄而引起的。这恰好显示出说那样的话是一件多么残酷、多
么危险的事!
雷德纳太太根本不像那样。
当然,她并不喜欢雪拉·瑞利。那一天午餐时,她同爱莫特先生谈话时对她——几
乎是含有怨恨的。
奇怪,他当时瞧她的那副神气。他那样望着她,使你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你
从来不会知道爱莫特先生想些什么。他是那样的沉默,但是很和善,他是一个和善、可
靠的人。
现在我又想起柯尔曼先生,他实在是世上仅见的蠢小子。
我正默想到此,我们到了。刚刚九点钟,大门已经关闭并且上闩了。
爱布拉希姆拿着大钥匙跑过来开门让我进去。
我们在亚瑞米亚古丘发掘场的人都很早就寝,起居室已经没有灯光。绘图室有灯光,
雷德纳博士的办公室也有灯光亮着,但是几乎所有其他的窗户都是暗的,大家想必都比
平时就寝的时间更早。
我经过绘图室回到我的房间时,我向里望望,贾雷先生正卷起袖子绘制他那张大的
平面图。
我想,看他那样子,像是生了大病。看他这么勉强支撑,疲惫不堪的样子,我觉得
很难过。我不知道贾雷先生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不是由于他说的话,因为他几乎不说
什么——连最普通的话都不大说——也不是由于他做的事,因为,那也看不出多少端倪
——但是,你总是禁不住要注意他,而且他处处地方都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