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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剑还情-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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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有人看见他帕上的留字,此话倒没人不信,所以脸上略有神秘的笑意,俊卿也已觉察,微微脸红道:“先拿冷水浇浇头脸,让他们醒过来开言再讲。”
  玲珑手关心自己的徒弟,拿了水壶,将水浇在两人脸上,一会便自醒来。
  飞霜子的愁眉苦脸若方才吞了苦胆一般,问道:“是谁救了贫道的性命?”
  俊卿道:“道长内腑重伤未愈,不宜多言,那些事情不谈也罢。”
  飞霜子知道是他所救,苦笑道:“医仙所传,大侠奇术果然不凡。”
  俊卿一直想看看他笑起来到底脸上容色如何,现在一看之下,顿然觉得自己的口水在口内忽然变了苦水,说道:“同道相助不足为奇,倒是道长因何受伤,择要告知一二,以便和我们设法防敌避害才好。”
  飞霜子沉思半晌道:“我不能说,敌手又似故意遮掩形迹,又似有心嫁祸,我一说你们必然想入歧途,无益有害。”
  武当护法四剑,飞霜子最称思索周密,整日价穷思苦想,相随心转,想得多也,终于变成满脸愁苦的样子。四剑之中,他艺业也因此是较弱的一个。
  四剑在江湖上威名赫赫,除去俊卿之外,各人都深知飞霜子之言,系深思熟虑的结果,定然无虚,可是情势既然如此凶险,经过情形更加不能不问,都拿眼看住俊卿,一则希望他发言动问各人所疑之点,二则人是他救的,伤口还没有复原,能不能问自然要由他决定。
  俊卿想了一想道:“飞霜道长,我毫无江湖阅历,现在想全力助你复原,待道长康复,再与大家详商御敌之计吧。”
  他说完不等飞霜子答言,一掌按在他丹田穴上,阴阳真气随即源源输入。
  俊卿有助他师父天杀星三年疗伤的经验,输气助人之法,精纯无比,真气若洪水一般源源送人飞霜子的体内,旁观各人见了无不敬佩。
  他们初见俊卿,见他文弱,尊敬他只因有野叟信物之故,他的纨绔子弟作风,终南门朴实为尚,都略有反感,俊卿想到人不聚到十数人,按野叟的吩咐反正不能走,一时兴至,不言不语闷了他们两天,更令少年子弟以过,现在看他真气源源输出,脸上神色不露,功力如此深不可测,兼且舍已助人,都深深敬佩,不再有轻视敌视之念。
  飞霜子脸上,先是泛起红云,接着红云渐渐消去,脸上沁出汗迹,等到汗迹消去,俊卿收手自行调息,飞霜子已略可转侧,可见迷药的药性也已化去,缓缓坐起,瞑目运气,然后起身对俊卿深稽首为礼。
  俊卿这时也已复原,笑道:“道长不必多礼,还是大家一起计议御敌之计吧。”
  飞霜子道:“掌门师尊与飞霞、飞雪两师兄已先赶去泰山了。飞云大师兄又奉命回山,武当只有我一人在此负接应守望之责,武当的弟子连连折损,我实是放心不下,在这附近前后搜寻,若万一有失陷的可以及时救援,忽然发觉抱犊崮与水月庵两处,首要之人倏然隐去,我便一路踪迹追下来。”
  俊卿闻言在寻思如玉的去处,道:“在这里附近遇土了么?”
  飞霜道:“没有,我循山间秘道小路而行,忽然四面拥出七、八个蒙面之人来,将我围了,每一个人都功力甚深,我凡事专从最坏之处设想,一直闪避不肯动手,幸得间悬崖峭壁不少,我突发武当临危救命的腾蛟起凤三绝剑,伤了一人纵身而下,旁观一个老者临空而起,虚空接了我一掌,以为我是必死无疑,所以任由我落于崖下。”
  俊卿暗想当初水月庵下,他拔剑只怕存的也是此意,一击中的或者是同归于尽,对江湖险恶,不觉微微吃惊。
  飞霜子将他破烂道袍掸了一掸道:“幸得祖师父默祜,道袍宽大,我将它迎风展开,用苍鹰盘空之法下降,虽被荆棘松枝擦得遍身伤痕,却除了胸前一掌致命之外,别无重伤,一路亡命飞奔,听到‘小还丹’三字,这是医仙灵药,是我活命唯一的希望,所以就冲了进来。”
  众人最希望知道的那伏击之人的门户派别,他仍然未说,都凝神静候,飞霜子叹道:“那七、八人的招式,我也看出一些,可是以他们的功力之深,用的他们真正本门的功夫呢?还是别派的杂学,可不是我一人之力在短时之内可以辨别真伪的,所以还是不说的好。”
  玲珑手道:“可不可以从胸前一掌来推测他们的来历?”
  广寒仙子柳若馨也道:“武林中毒砂掌练到这等出神入化的可不多。”
  飞霜子道:“他不是毒砂掌的功夫,毒砂掌的毒气随掌风而至,而且也不能将毒气随掌力直直送入内腑,外表丝毫无伤。”
  俊卿也道:“毒性很厉害,亏得救治得早,迟了一定无救。”
  飞霜子道:“我知道,落地之后,初尚不觉,忽然之间内腑受掌之处,冷热交煎,与普通毒气浸入内腑只有极冷或极热一样,大不相同。”
  玲珑手道:“那么只有快走,将此情尽先送到泰山,只要有专研毒掌的人在,总可以多少猜测出一点来源。”
  武林中人练剑的人,必定在剑上用尽功夫,对名剑的出处,各种剑法的特性精华都尽量收集记在心中,练毒掌的人自然要较常人熟悉此种类似功夫的来源。
  大众便欲上马而行,出得林来,齐都怔住了,蒙面之人分作两边站好,为首老者,道:“飞霜真人,贵体康复得如此之快,真是可喜可贺,我们奉主人之命前来迎接各位高贤前去一谈。”
  飞霜子不应低声对玲珑手与俊卿道:“发掌伤我的就是他。”
  那老者脸虽然蒙了起来,可是双目神光闪缩,可见功力极为深厚。
  玲珑手之所以亦被称做八面玲珑,实因他揣情度势有独到之处,对各种情况皆能应付得宜之故,见蒙面之人,共是八人,为首老者既然一掌将武当四剑之一的飞霜子伤得那般重法,随行各人,便无一可敌他一掌之威。
  玲珑手急急问着飞霜子道:“如何是好,此人谁也不是敌手。”
  飞霜子道:“不妨,有白大侠在此。”
  玲珑手顿然醒悟,此人目中神光四射,自然极为厉害,要与俊卿返璞归真不露一丝会武的痕迹来比较,那就逊色多了。
  他因从未见俊卿出手,所以一时想不及此,遂道:“好,请白兄弟敌这老者,其余的七人,二个腿臂微伤的,由六个男弟子抵敌,四个女弟子拿暗器接应,飞霜道兄及柳师姊与我合敌那其余的五人。”
  俊卿道:“这老者假使不和我打怎么办?”
  玲珑手以为俊卿说笑,道:“白兄弟临敌从容自在,教人何等佩服。”
  在他心目之中,以为那老者与俊卿动手之后必无余暇可以他顾。
  飞霜子曾被他反震之劲逼退,俊卿方才助他行功复原,功力之深厚更是有目共睹的,他身受之人,对俊卿的信心坚定,更较他人为甚,也道:“白大侠谦谦君子,气度高华,确非常人可及。”
  俊卿见二人把自己倚若长城,而自己确是从来不曾与人真正的动过手,急道:“许大哥,小弟讲的是真话,我因从来不曾与人交过手,这老者若不和我打,到底如何应付?”
  玲珑手自以为已经作了最佳接应,可攻可守,唯一耽心的是诸弟子与敌手功力相差太远,若一交锋时被敌方骤施辣手,但不免折损了。
  忽听俊卿讲来不似假话,说得甚是认真,不觉一愣,问道:“真的?”
  那老者是一行之首,心有所图,不欲这十数人走掉任何一个,可是已方人数少一点,若所困诸人四散奔逃,却不及拦堵,见他们低声商量,趁机挥手令手下从前后缓缓进逼,这时合围之势已成,不再客气,大声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是由我们请,还是自己去?”
  俊卿自小做事,总是样样称心如意,从来不知世间亦有挫折、失望、危险等情,见老者那等狂傲,心中却并无惧怯之念,道:“许大哥,我上去和他闲谈,大家再散开了应敌,他见只有我一人在场,自然便和我动手了。”
  他说完不等玲珑手答话,便缓步向前行去,对老者道:“老先生请了。”
  那老者不把他看在眼内,挥手道:“你让开,不要在这里碍事。”
  俊卿一直遵安洁之嘱,遇敌之时,防身于克敌,将全身真气暗暗运了密布周身,答道:“学生心中一事不明,特意前来请教。”
  那老者极不耐烦,道:“好吧,你快讲,老夫可没功夫和你聊天。”
  俊卿道:“老先生以布巾蒙面,姓名是不敢请问的了,只是学生幼治伤科,对各种掌伤尤有心得,因些想请问一下老先生那集各家之大成的掌力名称。”
  老者微微吃惊道:“这样说来,那老道是你治好的了。”
  俊卿笑道:“不敢正是区区。”
  老者阴阴的一笑道:“老夫的掌伤不许世间有解法的,拿命来吧。”
  俊卿连连摇手后退道:“慢来,慢来,老先生先告诉了我再动手不迟。”
  老者不理,举手朝俊卿轻飘飘的一掌印来。
  玲珑手自从知道俊卿第一次应敌,大大后悔以他去挡这个主敌,若然失算,岂不令人骂自己懦怯怕事,见老者发掌,知他掌力阴毒,越是轻飘飘的,掌力越重,一跃上前,用手法推开俊卿,以便自己代他应敌。
  俊卿既已修习玄门至高无上的绝艺“玄门罡气”,岂是玲珑手一手推得开的,只觉推处一滑,手好像推在水中的游鱼身上一般,一滑而过,人虽然没有推开,对俊卿应敌的信心却因而大增,赶紧退开一旁。
  老者一掌飞出,见玲珑手一跃而前,他不以为意,并不改他那一掌的去势,仍朝俊卿发去,他这一掌送出,手下的感觉始终轻飘飘的,与平时敌手应掌而伤的感觉,很不一样,先是一滑,之后是反震之力,源源不绝,他功力既然深,经验阅历更是丰富,知道俊卿貌虽文士,实是劲敌,问道:“你到底是谁?”
  俊卿受他一掌,只觉劲气逼人,尤其震力极强,与当初飞霜子那一掌的感觉大不相同,凛然生惊,默默运气,暗察内腑是否受了震伤,暗道:“伤虽然没有受,身上可是极不舒服,再挺下去,必致受伤无疑。”
  那老者见他不答,默默调息,认为有机可乘,挥手又是一掌,这一回出掌又疾又快,轻飘也较前尤甚,在场都是会家,却看出所蕴内力较前大不相同。
  若馨见了,救援不及,“唉呀!”一声低低惊呼。
  只见俊卿应掌而飞,满空飞舞,这正是俊卿新婚时在梅林山筑倏然妙悟而得的“六龙御天”,旁观之人不识其中奥妙,蒙面七人大喜,若馨等人大忧,齐齐动身欲往场中赶去,却见俊卿临空飞舞,始终不离老者头顶丈许方圆之内,老者却始终挥掌空击无功,这一下顿时令忧者喜,而喜者却都一变而为忧了。
  原来俊卿想到硬挺无功,久了必致受害,所以应掌而飞,用他变化轻灵之极的“六龙御天”来避开击来的掌力,罡气功夫内运护身,便偶然中上两掌,临空而让,所受掌力不重,必然不会受伤,所以老者一手挥来,他乘势腾空飞起。
  这时场中之人,俱已看清,强弱异势,俊卿虽没有出掌还击,可是若然出掌,以他所表现的功力之深,那一击之威,只怕是绝非蒙面老者所能抵挡。
  老者心内更是惊怒交并,俊卿就压在头顶上,连想缓手取出兵刃和暗器来御敌都办不到,俊卿升空因他的掌力而上下,以逸待劳,先已立于不败之地。
  俊卿等他打了数十掌锐气渐消,远远跃开落在地下,对他拱了拱手,笑道:“老先生功力深厚,佩服,佩服。”
  老者见他占了胜算停手,语气中虽然有点讽刺,却无什么恶意,不明他心意所在,凝立不答。
  俊卿一战之后,对自己很增了一点信心,所以神态很为从容,他对老者的狂傲凶狠不满,却不愿与他拼死一战,见老者不答,知他是怕自己出言恶毒挖苦他之故,所以续道:“老先生还请上覆贵主人,就说我们旋途匆忙,改日有暇,一定专程前去拜访。”
  蒙面老者这才定下心来,沉声道:“阁下深藏不露,究竟是谁?”
  俊卿笑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那老者知俊卿是说他自己蒙面不肯以真相示人,却盘问别人的根底,将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却加诸别人头上的意思,他怕俊卿说出更不好听的话来,那可难以下台,所以道:“好,那便后会有期。”
  他说完一挥手,两边合围之人各自向旁边林中隐去,俊卿一揖相送,连说:“慢走,慢走,不送,不送。”
  那老者见他酸酸的,礼貌上一点不差,要败阵之时,受到这等礼遇,俊卿虽是文士习惯的举动,他却只觉较明讥尤其难当,只得装听不见,快步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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