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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优昙大师脸色铁青走了出来,肃容合十道:“阿弥陀佛,敝派许氏兄弟失节丧志,死不足惜,但他们总是华山弟子,老衲眼见他们兄弟为人利用而死,嗔念难平,恭向白大侠请命,老衲愿与宫施主一战。”
他是有道高僧,心中纵悲愤不已,仍能自恃身份,不失礼仪,放声犹为平和,不带一丝火气。
形意门的掌门人华大化便不同了,他无疑是个急燥之人,只见他目光带煞,步履凝重的缓缓走出,直向宫彤面前逼去,喝道:“宫彤,阁下诱人子弟背叛师门,令他们羞愤自杀,恶行令人发指,华某万万容你不得,你进招吧!”
宫彤畅声大笑,然后不屑地道:“人都死啦!何须再为他们遮羞?令徒明明是畏罪,另外便是怕你们严刑逼供,受不了煎煞,若说他们知道羞愤,那便不会为利所诱了。”
俊卿知道危机四伏,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细以前,他不愿轻启战端,于是他闪身扑出,挡在华大化面前拱手道:“华掌门人暂请息怒,且容晚生问他几句”
梅若望随后扑到,怒气如虹的截口吼道:“没有什么好问的,他便是元凶正主,两道迩来的仇杀都是他从中挑拨而起,所有的血债老夫要他偿还。”
俊卿急道:“梅山主明白便好,目下我们已陷包围之中,轻启战端对我们不利。”
先前双方之人竟被连串意外的变化弄得紧张过甚,谁也没有留神四周的状况,此刻听俊卿这样一讲,当即不约而同的向四周望去。
但见蒙面人各执一柄精钢长剑,为数不下三百之多,一个个目射精芒,占着有利的地位,虎视眈眈的监视着全场,只要宫彤一声令下,便是一场分进合击的猛烈攻击,那形势端的令人触目惊心。
宫彤得意地笑道:“哈哈!白大侠不愧文武全才,知道兵法之利弊。
国朝这座‘八旗阵法’燮理阴阳,穷通三才、五行之妙,施展起来,大小由心,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目下是三百二十名武林一流高手占了三才、五行之位,本总管处身之地为全阵枢纽,只要本总管一声令下,三百二十柄长剑倏变千万,各位要想脱身,那便万难”
梅若望愈听火气愈大,沉声喝断道:“你为什么不下令?”
宫彤阴阴笑道:“本总管体念上苍好生之德”
梅若望左手一场后颗黑点直向宫彤射去,紧接着身形修扑,“乌芒惊神棒”急抡而出,喝道:“你也配讲‘好生之德’看招!”
“招”字声落,黑点已近宫彤面门,“乌芒惊神棒”带起一股刚猛绝伦的劲气,也已点到宫彤的前胸。
宫彤的武功自有惊人之外,但见他右手一场,左袖一拂,身形滴滴溜溜转了一圈,非但人在原外似未动弹,那黑点也已被他抓到手中,而左袖拂出的柔劲,早将梅若望刚猛的招式化解于无形。
他扬一场院手中的黑点,原来是一颗珍珠大小的黑色药丸,那药丸是梅若望从他儿子口中取出的,如今原“壁”归赵,他颇有自得之色,逸然笑道:“梅山主,令郎未曾嚼破药丸白裁,可知他仍未死心,你难道不想知道令郎为何背叛你么?”
梅若望一招无功,正拟挺身再上,闻言不觉微微一怔,忖道:“是啊!豪儿平日自许甚高,为何甘原投效于他?”
他心中疑念甫起,宫彤已经接道:“令郎对医仙的高足神往已久,可惜你这做父亲的一无所知,竟让慈爱心仙子下嫁白大侠,令郎伤心之余,便想利用我的力量斗一斗白大侠,故此,令郎投效于我,可说是互相帮忙。这与一般人不同,我们的条件是相对的,你应该为令郎感到骄傲,为何还与白大侠一路和我作对呢?”
宫彤这话颇令俊卿暗暗吃一惊,但总算明白梅子豪何以对他仇视极深,暗中向他下毒的缘故了。
安洁忽然红着脸孔叫道:“荒唐!你讲这话是什么意思?梅少山主纵然对我有眷恋之意,大可直言禀告梅山主,以父子之亲他都不说,却告诉你一个豪无渊源的人?我看你又在运用离间之计,叫梅山主上你的当吧?”
俊卿恍然大悟,击掌叫道:“对!安姊说得对,他又在运用离间之计”
俊卿口中激赞,心里的念头运转如飞,忖道:他明明占了优势,为何还要运用离间之计?难道那三百多人并不可恃?
他心中转念,目光向四周蒙面人望去,这次他留了神,蒙面人的眼光可被看出蹊跷来了。
原来那些人纵然目光如炬,个个精芒电射但那如炬的目光却是呆愣的,呆愣中且有骇人之色,这可见那人已经被人暗中做了手脚,人人的穴道都被制住了。
这一发现令他胆气饶张,高声笑道:“总管大人,我看你不必枉费唇舌了,干跪下令发燮理阴阳的‘八旗大阵’吧!”
俊卿一面说着,一面直向宫彤面前逼去,群豪见了顿时呼声雷动,心头的郁气化成烟云,个个跃跃欲试。
宫彤沉不住气了,蓦地厉叫喊道:“那一位高人与宫某为难?再不现身,莫怪宫某损及阁下的祖先!”
运处一个粗犷豪迈的声音哈哈笑道:“宫娃儿,凭你这句话就该挑断脚筋。若不是天纵贤侄不让我老人家出面,你现在苦头已经吃足了。”
另一个苍劲的声音接道:“哈叔!你这话不对,小侄的意思,是让俊儿磨练磨练,可不敢拦着不让你出面,你这话应该收回来。”
粗犷豪迈的声音道:“好!我便收回。”
“回”字声落,空中已经降落一条黑影,紧接着另外一条黑影蹑踪而至。大笑道:“哈哈!这叫收回?这叫毁诺了。”
先到那人道:“事情由你处理,我不过问便了,这也叫毁诺?”
后到那人连忙作揖,笑道:“如此便是哈叔成全,小侄这厢有礼。”
群豪直到这时方始看清两人的容貌衣着。
但见后到那人身着葛袍,颔下三绺青须,年纪将近六十,脸貌清癯,精神奕奕,正是俊卿的师父天杀星秦天纵,先到那人年纪更大,顶门已秃,四周白发乱垂,看去总在八十开外,他穿一袭土布短褐,一条灰布扎腿裤,白眉覆目,方脸无须,加上骨骼颀大,身体健强,全身充满豪放不羁的气味,倒有不怒而威的仪态气派,认得他的人却是不多。
俊卿见到师父莅临,顿时欣喜欲狂,跑过去拜伏在地,大声叫道:“师父安好,你老人家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
秦天纵在他头上一拍,道:“岂有此理,你这么大了,还要师父喂你吃奶不成?来叫你媳妇过来。”
安洁纵然有见过天杀星,听却不知听俊卿讲过多少次,她远远见到秦天纵,便知这位清癯老人是俊卿的师父,所以早就过来了,此刻红着脸孔,深深拜下去道:“洁儿在此,洁儿拜请师父万安。”
秦天纵任由安洁拜伏在地,仔细端详了一会,方道:“嗯!你很好,温柔似水,稳重如山,难怪俊儿天天讲得我耳根发热。起来吧!我们见过温哈叔祖。”
“哈叔祖”便是指那白发秃顶老人,这老人将俊卿夫妇看了个饱,此刻抚着秃顶呵呵笑道:“见便见了,不要下跪,我老人家最怕磕头虫”
他忽然“呀”的一声怪叫,跳不开去道:“天纵,你这徒弟练成阴阳真气啦?”
原来这老人素性不羁,最怕见人下跪作揖,但俊卿既知他是“叔祖”身份,又是第一次见面,参拜之礼自不可废,老人讲到“不要下跪”时,全身已经蓄满无形柔劲,想要阻止俊卿夫妇跪拜,岂知俊卿好胜性强,拜了一半,突遇阻力,以为老人故意考验他的修为,于是便陡运“玄气罢气”,带着安洁,硬生生突破老人的柔劲,一丝不苟的拜了下去,叩了三个响头,这便难怪老人大惊小怪了。
天杀星手捻须髯,微微笑道:“不瞒哈叔,小侄无意中得到天心双飞环,俊儿乃是籍双环之助,练成了‘玄门罡气’,哈叔若是不嫌俊儿刁钻顽皮,还得请哈格外成全才是。”
秃顶老人呵呵笑道:“你对我也有正经的时候,哈哈!可见这孩子的是可造之材。可惜他小小年纪,已经得天独厚,养成了‘玄门罡气’,我老人家心余力拙,已是教无可教了。”
他仰天又是一阵大笑,笑声一落,转脸喝道:“起来,你还跪着干么?你是故意惹我老人家生气?”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来不知何时,太行山的梅山主梅若望已拜伏在侧,头也不敢稍抬,这时听了老人喝问,方始恭声应道:“徒儿私自离山,罪孽深重”
老人大声叫道:“好哇!罪孽深重,那你何不自绝?哼!我没有责怪于你,你倒自行责怪起来,真是我老人家的好徒弟。”
原来这老人正是哈元修,当年号称“孽天一怪”。听他这种责罚街道徒弟的口吻,便连无妄大师也觉忍俊不禁,但他成名极早,为人纵称正派,脾气可是人人不敢领教的,因此谁也不敢笑出声来,生怕一时不察,犯了他的某种忌讳,那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只有天杀星似与他渊源极深,接口说道:“梅若望身为绿林霸主,这些年倒也干得有声有色,未曾弱了哈叔的名头,哈叔对他背师离山之事既然不加罪责,那就叫他起来吧!”
哈元修眼睛一瞪道:“谁不叫他起来啦?反正他羽毛已丰,明知我老人家最怕见人下跪,他却偏要跪着惹我生气,我有什么办法?”
别听他讲得声色俱厉,其实师徒之情昭然若揭,梅若望自然听得出来,于是他心头窃喜,又叩了一个响头,起立道:“徒儿谨谢师父宏恩。”
哈元修“哼”了一声,忽然道:“你这绿林霸主想不想再干下去?”
梅若望躬身道:“徒儿但凭师父吩咐。”
哈元修举手朝梅子豪一指,道:“你若想再干下去,先将你那无用的儿子宰了。”
这话出口,大众都愣然不知所措,接着又道:“我那儿子为了女色,不取正当途径,竟然背叛父亲,与清廷的走狗狼狈为奸,这种儿子要他何用?常言道:‘己不正何以正人?’不然,你这绿林霸主就不要干。”
这话也对,绿林霸主统率千万亡命之徒,霸主若是不正,怎能令那些亡命之徒慑服?天下岂不大乱了?
俊卿忽然道:“师叔祖,人说父慈子孝,你老人则教梅山主杀儿子,俊儿可是第一次听到。”
哈元修白眉一皱,道:“怎么?我老家人错啦?”
俊卿道:“当然错了。梅公子纵有万错,我们可以责之以情又导之以理,人非草木,当有是非之辨,一杀了之,岂非规避为父祖的责任?你老人家只是未往深处着想而已,俊儿不信你老人家连这点浅近的道理都不懂。”
安洁着急道:“俊弟,你对师叔祖怎可这样讲话?”
她是怕俊卿激怒老人,不觉脱口对俊卿加以薄责,讵料哈元修听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错了!错了!我老人家当真错了!望儿,你那儿子不杀也罢,往后可要好好管教了。”
这老人的是确豪放可人,错了便是错了,一丝也不顾颜面身份。
说完这话,他又回过头来,望着安洁笑连连道:“你叫安洁吧?嗯!你对俊儿很爱护,也很知礼,但我老人家恐怕俊儿你教得又迂又腐,失去本来,那便大煞风景了。”
安洁娇羞的垂下头去,恭声道:“师叔祖教训得极是,洁儿往后当加注意。”
这时各派掌门俱已怀绕四周,俊卿乘机一一替师父引见。
昆仑水先生道:“老朽久仰秦大侠的志行为人,衷心甚为钦慕,今日一见,足慰生平。此间事有秦大侠出面主持,老朽盼能全始全终,一劳永逸,那便是天下武林之福了。”
不料秦天纵却道:“这里的事我不管,我徒儿既然被你们推为盟主,自有他负责处理,我到太行山来,乃是为了个人的私仇。”
他转脸又向俊卿道:“俊儿,当年刺杀恩公的凶手主脑,为师都查清了。”
俊卿的父母当年无意中救他一命,他便一直当作再造这恩,也将俊卿父母遭人杀害的事,当作了自己切身大仇,不但人前人后,口称“恩公”,就这十余年来,每年也得抽出一段时间搜索首脑元凶,当真是无日或懈。
他这种勿忘勿懈的精神,俊卿是看在眼里,感在心中,此刻闻此言,顿觉热血沸腾,激动不已地道:“这这是真的吗?”
秦天纵道:“当然是真的,为师怎么骗你,他便是”
他正要说出凶手的姓名,忽听哈元修绽声喝道:“慢着,你怎么如此而已沉不住气?心事一者专,二则分。既要俊儿处理面前的事,为何又告诉他父母大仇,那心情还能平稳吗?你真是愈长愈糊涂了。”
他讲话不留情面,俊卿怕他师父下不了台,连忙强奈心神,身秦天纵道:“师父,你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