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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这山里手机没信号,通知不了心焦的李家湖。
他这般说,我和杂毛小道都放心了,便商量天黑之后,便从西边出村突围。
我们不知道善藏法师和那个叫做波噶工的男人,到底会派多少人过来搜寻我们,但是这整个山峦林子这么大,一个师的军队扔在这里也是白搭,倒也不用多么地担心。
然而雪瑞却反对我们的提议,他乡遇故知,她自然不肯再跟我们分离。当着黎贡的面,雪瑞说要走一起走,何必留在这里等待?
崔晓萱却并不赞同雪瑞跟着我们去冒险。作为一个保镖,她首先考虑的是雪瑞的安全,而不是雪瑞的个人意愿。她本来对雪瑞擅自更改行程陷入困境这件事情,就有着满腹的怨气,此刻更是坚决反对,认为应该原地等待,过几天由寨黎苗人送她们出山便是。
我和杂毛小道自然也是希望雪瑞能够安静待着,虽然这丫头是什么天师道北宗传人,但是她的眼睛并不是很方便,而且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子,跟我和老萧这种糙老爷们不一样,在林子里有着各种不方便。于是,我们好一通劝,终于将倔强的雪瑞说服留下。
自从得知了村子的决定,熊明一直没有说话,一言不发,等黎贡出去之后,他忙着给我们张罗晚饭。他婆娘是一个勤快的女人,没多久便帮他料理出一顿饭来。这一顿饭并不丰盛,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但是也是费尽了心思。吃饭的时候,他女人和那个光屁股娃娃夹了菜,端着一碗饭就坐在门口吹山风去了。熊明不断地劝酒,说几句话,便开始道起歉来。
熊明说蚩丽花的姐姐还在的时候,整个这一片地界,没有一个敢惹他们寨黎苗村的人。谁敢惹,第二天便死去,化作一堆虫子。可惜蚩丽花的姐姐去年睡着了,轮到蚩丽花来做这个神婆,本事没有学到几分,老是被人欺负。
“唉……”熊明一边喝酒,一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吧唧嘴。
听熊明说这话,我们都来了兴致,说蚩丽花这个神婆,平日里都做些什么?为什么那些家伙拿枪拿刀的,样子凶得要死,却没有人敢直接闯到俺们这个寨子来?
熊明看着我,又观察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咽着口水说:“按道理,这些事情本来不应该告诉你们的,不过今天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们——把你们领进寨子,却保证不了你们的安全,真是罪过——告诉你们也无妨的。陆左,你是苗族,应该知道苗家三十六峒蛊苗的事情吧?”
我说听老人家讲过一些,有讲十八峒、三十二洞口的,也有说三十六峒的……
熊明点头,说:“陆左你是明白人,这些知道便容易说了。我们这寨黎苗村,其实也是三十六峒中白河苗蛊的一脉。当年从云南迁徙至此,老辈人有说是护送建文帝外逃而来的。不过这话说说也就罢了,建文帝终究是汉人的皇帝,跟我们苗家有哪样关系?不过到了这雨林里,世代繁衍,也算是把家安了下来,其中蚩姓一脉的老人,就是懂蛊。亏得有他们在,才让我们的先辈能够在这里安家落户下来。神婆她老人家,最擅长布置石头蛊,外人不敢入村,也不敢欺辱俺们,这就是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啦。”
石头蛊?
这东西相传是一种极其厉害的蛊毒,它能够灵化普通的石块,随意一块,便能够指挥其渗入人体之内,使人便秘消瘦,周身疼痛异常,长此以往,精神恍惚,痛不欲生,五脏六腑都生如结石,阻碍气血流畅,不出三两年,体内一连串的石头出现,便一命呜呼了。
这东西我自然是听说过的,而且还见过跟它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玻璃降,也几乎如此。
十二法门中说得比较玄乎,而按照我的理解,这石头蛊应该就是类似胆结石、肾结石之类的东西,如果不及时排除,定然是会影响正常的生活。
熊明连连劝我们喝酒,我有金蚕蛊在,自然来者不拒,后来到了太阳落山,大地陷入了黑暗的时候,熊明已经喝得有些高了。我们整理好行装,大概是晚上九点多的时候,熊明的叔叔熊付姆过来找我们,说他已经探好了附近的地形和人员,波噶工的人只是守住了路口,从林子里摸出去,这家伙就抓瞎没办法了。
熊付姆给我们拿来了一些干粮给养,然后带着我们从后门出去。
雪瑞和崔晓萱住在神婆家隔壁,傍晚的时候就回去了,我们也不打算再去看望,顺着屋子院墙的掩护,偷偷往村子西边溜去。之前的时候熊明就跟我们讲好了地形,所以走得并不吃力,过了西边的一片水田,熊付姆握着我们的手,一脸歉意,说:“对不起了,听波噶工说你们杀了他们的人,所以族里面的意见有很多分歧,老人多,我也说不上话。你们出了村子往西走七八里,有条江河,顺着水一直往下走,就能够到城里头去了。”
我们说晓得了,让他往回走吧,雪瑞她们两个的事情,就拜托了。
与熊付姆告辞,差不多十点钟,我和杂毛小道便摸黑往西边走去。这个时候,若是在城市里,应该还是华灯初上,夜幕降临的夜场生活开端,然而在这雨林之中,却已是万籁寂静。天上的星子不多,暗淡,所以前路并不好走。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波噶工的人才更难以发现我们——要是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说不定我或者杂毛小道的脑袋,已经被套在某个瞄准镜的十字架里面了呢。
山林行路,自然少不了小妖朵朵的帮助,虽然不情愿,但是现在是生死危机关头,小娘也耍不得脾气,在我跟乖乖的朵朵聊了几句话后,小妖朵朵便出现了,撅着嘴,给我们领路。
这个微缩的大美女在林中间隙行过,枝叶回避,藤条低伏,仿佛她是这林中的王者。
走了没多远,小妖朵朵突然停了下来,四处张望。
在黑乎乎的林中,某一个黑暗的地方,有呜咽声传来,飘飘渺渺,如泣如诉。杂毛小道和我都是久在江湖中混的人,只这一异常,立刻就发觉出不对劲来。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除了这呜咽声,还有沙沙的脚步声,从远处慢慢接近而来。杂毛小道拿出了桃木剑,而我则右手开山刀,左手震镜,缓步走到一颗大树之前,背靠着,瞧向四周。
我们估计波噶工的人手并不多,不可能守住每一处地方,然而却忽视了另外一个人——善藏法师。这个格朗佛庙的主人,深谙降头之道,手下也是高手频出,他若想在村外蹲守我们,自然有着更加聪明的办法。东南亚重术不重道,所以凶狠诡异的术法层出不穷,然而对于宇宙大道之根本真理,却并不是没有人研究。
万物皆有联系,只要找准方法,对我们的行踪并不难找寻。
只不过,不知道善藏法师安排在这里围堵我们的,到底是谁?是他本人么,还是诸如王初成这么一伙人?杂毛小道开始挥舞着桃木剑,念起了经文来,抵抗这发自内心的寒冷。从这声音传出来,十秒钟之后,一道尖锐的风压从西边响起,朝着我的胸口呼啸而来。
这速度,不比出膛的子弹慢多少。
我几乎来不及闪避,只是将左手的震镜往前一伸,高喊一声“无量天尊”。这一声喊叫,声音都变了形,尖锐,像惊慌的少女。而随着我这一声呐喊,震镜从中心发出一道金光,与那个朝我奔袭而来的东西轰然撞到一起。
借着这道亮光,我看到了这个陡然出现的东西。
这是一个篮球大的东西,毛绒绒,那毛既粗且长,黑色中泛着一股子邪异的亮光。我看不到它的眼睛,整个身体便是一张大嘴,一口白森森、交错的犬牙,上面全部都是黑色红色的口涎。除此之外,这怪物还有八只肢节,像螳螂一般的手,奋力舞动。
震镜的光只是将其暂时停住,一秒钟之后,它与我猛然撞上。
第十四卷 降头术,麒麟胎 第三十一章 我辈忍辱,但不折腰
被震镜的光照一阻止,这毛团的速度减缓了许多,然而撞上我的胸口,却依然大力。
我仰天倒去,这巨大的力道被体内的金蚕蛊给吸收了一部分,好歹没有气血翻涌。当后背和头与底下的草丛亲密接触的时候,我几乎还没有半点反应,就感觉自己的脸和身体被这毛团的八只肢节给紧紧兜住,奋力往回收缩,接着一张恐怖的大口,喷着腥气朝我的喉咙咬来。我的手被这毛球的肢节给锁住,竟然动弹不得。
眼看怀中热烘烘的蠕动,接着脖子一阵热气吹来,我动弹不了手,只得翻滚,低头,下巴紧紧贴着锁骨处。这篮球大的毛团子,力道居然如斯恐怖?
一把木剑从斜处陡出,将这鬼东西的嘴给拦住,不让它闭口。
一阵蕴含着灵气的劲力从剑上传来,接着巧劲一挑,那毛团被高高地挑飞,杂毛小道一张黄符纸往那东西的身上贴去。正中,然后传出一阵恐怖的尖叫。
这叫声,我上一次听到还是过年时邻居杀猪,听到的那绝望声音。
我根本就没看到什么,只觉得眼皮处跳了几次,然后树梢摇动,那毛团子又失去了踪影。
在杂毛小道的帮助下,我站起来,四处黑暗,借着淡薄的星光,我才发现我的衣服在瞬间被那个突袭而来的家伙给撕裂成了一条一条的,衣袖都化作了碎片。再看空中的小妖朵朵,只见这个狐媚子全身竟然紧张得发抖,四处张望,完全没有她平日的淡定从容。
我和杂毛小道背靠背,小心防备着这毛团子的再次来袭。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杂毛小道缓慢踏着斗罡星步,桃木剑依着圆弧摇摆着,说这个家伙,莫非就是虎皮猫大人所言的“咒灵娃娃”?经杂毛小道这一提醒,我立刻想起来了虎皮猫大人对那东西的描述:那是一种将许多鬼娃娃放在怨咒灵阵中如同养蛊一样自相残杀,历时三年而炼制出来的毛茸茸的鬼崽子。将其外貌对比,确实很像。而且也唯有鬼吃鬼而成的咒灵娃娃,能够让小妖朵朵心生害怕之意。
想来也是,仰光碎尸案出现的两个东西,受降的食猴鹰已然出现了,咒灵娃娃自然也应该是随之而来的。
这一下,事情闹大了。
各方豪杰来汇集,我和杂毛小道两个年轻的愣子哪里能够抵挡得住?
前方不知道埋伏得有多少恐怖,没办法,顾不得脸面,我和杂毛小道在小妖朵朵的带领下,往回路狂窜。刚跑四五米,那咒灵娃娃又从后方飞射而来。它既然成就了肉身,而非灵体,我右手的砍刀便也不客气,头也不回,就往回劈去。
然而这刀挥到半空,就再也落不下去了。
这把开山大砍刀被四只又红又黑的骨质肢节给定住了,接着那鬼东西奋力一别(方言,撬的意思),刀子竟然碎成了好几块,不复完整。力道竟然这么大,我心中胆寒——我这肉身凡胎的,可比不了那钢铁造物,要是被这咒灵娃娃给弄一下,肢体的完整可就不保了。
我想起了在那个下午,林记玉器行后面的工坊里,血流成河,八个人的身体被残忍地切割成无数的碎肉块。当时还在猜想什么人这么恶心变态,现在看来,大概都是这个家伙的杰作吧。
我可不想成为一地的碎肉块,被后来者唾弃,恶心,甚至将隔夜的剩饭吐在我的身上。
这咒灵娃娃的优势在于敏捷力重,神出鬼没,来去无踪,而且那八条节肢和一张大嘴,似乎可以撕裂一切。我将这剩余的刀把往这东西的身上一掷,却见杂毛小道的桃木剑已然顶上了它的身体。杂毛小道总能够在极混乱的时候找准一点儿空隙,一剑直中这恐怖的小东西。
桃者乃五木之精,桃木剑历来都是辟邪之物,握在杂毛小道这个内行人手上,自然更加厉害,又是一剑,咒灵娃娃被杂毛小道的吐劲又伤到,发出哇哇的尖叫,跌落在地上。杂毛小道大喝一声,桃木剑挥舞如同疾电,不去刺咒灵娃娃,而是刺向了无关紧要的空地处。
这几剑虽然刺到了空处,然而地上的咒灵娃娃身上却冒起了黑烟来。
这夜粘稠如墨,然而与这黑烟相比较起来,却又显得淡薄许多。
我诧异地看着杂毛小道,他则得意地一挽剑花,说幸亏大人提前告诉过破解咒灵娃娃的法子,只需用茅山密传的《登隐真诀》,配合那破地狱咒的剑法,便能够镇住这恐怖鬼怪之物。这东西邪门,但是越邪门,越容易被正道所破解,所谓“浩然正气”,便是如此。
杂毛小道正得意,从林子处射来几道红线,他挥剑去挡,然而那红线一挡便碎,散成了一堆又腥又臭的黏液。杂毛小道大叫不好,这东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