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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开始渐渐地用另外的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我恐怖地发现:无论我们怎么挣扎,这天道都一直在我们的头顶上缓缓运转,从不偏移,命运的河流无论如何分叉汇合,最终会流入大海,不可逆转。
什么是大势?这便是大势!
即使你知道会这样,你看到了,但是仍然不可避免地随波逐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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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福安在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的三楼病房,门口守着他婆娘和一个柔弱得像豆芽菜的少女。
我们到了病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十月份有些秋凉,这娘俩挤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有些瑟瑟发抖。马海波走过去抱着罗福安这个七八岁大的女儿,问丫丫,怎么都在外面等着啊,进去啊?丫丫摇了摇头,说里面好冷啊,不去。罗福安他婆娘在旁边解释,说刚才孩子闹太冷了,结果就跑出来了,本来打算去里面睡一觉的,结果这妮子死都不肯。
马海波笑了笑,说孩子嘛,总是不喜欢病房里面额消毒水味道,且由她吧。
我在看着这孩子一双恐惧的眼睛,发亮,有种不自然的飘忽。这个时候我的警觉性提升起来,将右手中指放到唇边,沾了一点口水,然后放在空中,汗毛有一种微凉的酥麻感;而当我的眼睛开始关注到病房里面的时候,一种阴森寒冷的诡异感觉,立刻从我心中浮现起来。
不对,这房间里面有古怪。
我伸手将后面的马海波几个拦住,快速念了一段“金刚萨埵法身咒”,然后双手在结着外狮子印,一步一步地走近病房门口。不知道是马海波他们单位福利待遇好,还是罗福安的病情比较特殊,反正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透过门上的玻璃,我可以看见一个胖子正躺在床上眯眼睡觉,因为怕打扰他的睡眠,所以关着灯,黑黑的,然而我透过窗外微弱的视线,却能够看见。
在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一个古怪的东西正浮在罗福安的头上。
这景象只有通过朵朵赋予我的鬼眼,方能够看清。
这是一个如同悬浮水母一般的东西,柔软如同水中头发一般的身体在罗福安的头上逗留着,没有颜色,因为一般人是看不到的,但是因为它的存在,所有的光线都不能够融入那一团区域,所以显得格外的暗。
这暗,便在视觉上形成了黑影。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鬼玩意,却能够看到有淡淡的能量流动,从罗福安的身体中被吸取出来。
这种能量流动其实我还是熟悉的,一年以前,我曾经在每个星期六的下午,带着朵朵蹲守在东官各大医院的停尸房附近,就是吸收这种东西。它的名字叫做天魂,古称“胎光”,也有叫做主魂、元神的,是人从胚胎娘肚子里面带来的先天一气,人死后,这天魂遵守能量守恒定律,天魂归天路,为良知,亦是不生不灭的“无极”,因有肉体的因果牵连,上升至空间天路的寄托处,暂为其主神收押。
此谓“天牢”也。
死人天魂无用,活人天魂被吸过多,则阳寿顿无,谈个毛的治病救人啊?我也管不得这鬼东西是什么玩意,右手已经揣入怀中拿震镜,左手打了手势,让身后的人全部往后推开。通过真言的力量,我已经将自己的信心攀升到了巅峰,深吸一口气,猛然将门锁拧开,几步踏到床前,高高扬起手中震镜,一声“无量天尊”喝出,顿时金光闪耀。
那团肉眼不能见的东西浑身一震,竟然浮现在了我的视线中。
我看到有粉红色犹如水母鱿鱼一般的生物在我眼前,浑身都是柔软的触手,密密麻麻地浮动着,最长的一只,竟然就直接黏在了罗福安的后脑勺上面。我趁着它稍一凝滞,双手便朝它抓去。这东西看似水母,果然滑溜无比,如同涂了一层润滑油一般,然而幸好我好久没有剪指甲了,留得一手好爪子,反手一扣,将其紧紧抓在手中。
于此同时,朵朵和金蚕蛊同时出现,金蚕蛊直奔这鬼水母连接罗福安的那根触角去,而朵朵则朝着那东西喷了一口寒气。
这寒气是朵朵炼化了魂玉中被蚩丽妹所收藏的部分精魄之后,根据《鬼道真解》中的法门,修炼成功的。
寒冰鬼火。
此火非明火,而是来自地狱中的幽火——地狱是什么,鬼才知道!当然,这是鬼道真解中所杜撰的,大家呵呵一笑吧。
被朵朵这一口寒气所喷到,这鬼水母顿时所有的触角都全部收了回来,瞬间变成了拳头大的一个红色肉团,然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东西竟然朝我直扑而来,如同一个包袱皮一般,将我笼罩住。
啊——
我顿时窒息了,如同淹没在水中。
第十六卷 矮骡子的逆袭 第四章 问情
有过溺水经验的朋友可能会了解无法呼吸的那种恐惧感,让人的心一下子就惊慌起来。不过面对于这种情况,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鸟,我瞬间就回过神来,平心静气,将全部的精神都变化为口中的一股怒气:“镖——”
密宗九会坛城的九字真言“灵镖统洽解心裂齐禅”,以“禅”最为神秘,而以“镖”最具攻击力。有关真言,我曾经专门介绍过,这是一种简洁的咒语,讲究神形合一,去繁拨冗,一字见功力,是快速战斗的不二法门。我这由心迸发的一字真言出口,整个人的内脏都不由得蠕动,发出雷声一般的轰鸣。即使整个头颅都被包裹住,也阻挡不住我这一声怒吼。
飓风在瞬间生成,血气冲喉而出。
包裹在我头上的这软体怪物被这一下子,震得“筋骨”松散,竟然软塌塌地滑落下来。我心中得意,这货是个让人头疼的东西,但是终究经不住我奋力一吼的威力,这说明咱陆左也不是当年拿着猎网去抓矮骡子的懵懂二货了。痛打落水狗是我惯来的优秀品质,当下也不言语,双手再次结“大金刚轮印”,左脚踏住这东西,双手平印下去。
我双手灼热,此一击,立刻将其彻底轰溃,浑身颤抖几下之后,竟然无火自燃,三两秒钟之后,化为灰烬。
空气中只剩下了一丝莫名的阴冷。
肥虫子如同受了刺激,在那堆黑色的灰烬上空一直盘旋,跳“8”字舞,如同作法。我皱着眉看,不明其意——我虽然有时候会与肥虫子心意相通,但是大部分是单向的,就是它明了我的意思,而它的想法,除了生理上的,我还是照顾不到。朵朵将空中游离的天魂收集,将其缓缓驱赶回罗福安的天灵盖中。
看着这介乎于灵体和实质的鬼物,我搓弄着手中发黄腥臭的浆液,有些发愣。
世间正刊发行的杂谈异志,为了宣扬各种鬼物的神秘,向来都不会对其形象作正面具体的描写,而我因为有十二法门这本破书,特别是后面洛十八的杂谈和注解,多少也知道这东西叫什么——此物苗语名曰“斯夺噶”,翻译成汉话叫做害鸹,也有的地方叫做食魂鬼,它的形状千种万种,不一而足,但大部分都是以吸食人的魂魄为生,据说是徘徊于灵界和幽府的低等灵物。当然,这些都是杂谈,我也没有验证过,不知真假。
值得一说的是,害鸹和矮骡子关系向来都很好的。
打个比方,它们之间就如同日本和美国,属于攻守同盟关系。当然,论实力,害鸹仅仅只是很低等的幽魂,处于食物链的低端。
这无疑是一件让人不喜的事情,我似乎看到了一个阴谋在暗处掩藏。
当然,我在最后关头,临死危机中迸发出来的那一口全身轰鸣,也让我欣喜莫名。对国术有过研究的朋友,应该知道腑脏齐鸣出雷声,代表着什么。出生于十九世纪的形意拳大师尚云祥曾经就“虎豹雷音”做个专门解释,这是一种练至肺腑化境的大成境界。而相对而言,通过道家养生术,练至如此要更加简单一些,威力也小。然而虽说简单,功入内里的人,少之又少。
我若无金蚕蛊在身体内疏导经脉,哪里能够有此成就?
当最后一缕能量流动被朵朵白乎乎的小手给推动进体,罗福安猛烈地咳嗽数声,终于醒转过来,扭头就是一口浓浓的黑痰。
这黑痰带血,浓稠如浆。
他睁开眼睛,黑暗中见到我有些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然后回过神来,说咦,陆左,你怎么回来了?朵朵和肥虫子已然返回各自居处,深藏功与名。这时候病房的灯亮了起来,马海波等人走进来,看着地下那一团黑色的灰烬,吓一大跳,说刚才真的有脏东西?我点头,说没事,已经不在了。杨宇走过来拍了拍罗福安,笑着说罗胖子,你这家伙好命,幸亏陆左回来了,不然铁定丧命。
马海波蹲下来观察地上的这灰烬,让一个警察将这些收集起来,拿回去化验。
罗福安的婆娘和女儿丫丫也进来了,一脸苍白地抱着他哭泣。我问罗福安感觉身体怎么样?他扭了扭头,说还好。之前感觉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睡觉的时候,像是冬天在河里面游泳,阴森寒冷,有时候像被鬼压了身,明明意识清晰,但就是醒转不过来。现在呢?浑身舒畅,一身轻松,真想出去跑两圈……
说了一阵子,我们留着罗福安家人在病房里,马海波拉着我到一旁说话,同来的还有杨宇。
他一脸的严肃,说陆左,依你之见,这里面是不是有蹊跷?
我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去年春节前,我们一起去青山界的千年古树下围剿矮骡子,当时死了一些人,但是我们却终于将矮骡子剿灭了,也将那溶洞子给封锁,一转眼大半年过去,青山界再无乱象,可以看成是一次成功的行动。然而十月来临,寒冬风起,连续几天的时间,当日参与行动的人,便有两人离奇死亡,一人病重,而且被我现场抓到,是有鬼怪出现的。
《镇压山峦十二法门》中关于矮骡子的描述,是轻易不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也少有其传闻,但是一旦惹上它们,至死方休。
矮骡子就是如此记仇的生物。
现在,一年又要过去了,这连续的死亡事件,是它们的复仇么?
我不得而知,但是却有一种深深的忧虑。
要知道,我、马海波以及其余的十几人,都是当日围剿行动的当事人,若真是一次报复行动,那么除了我之外,他们这些普通人,谁能够保证自己逃得掉呢?都是为了国家做事,如此就要丢掉性命,是不是太过于倒霉了?
我笑了笑,说希望不是吧?
马海波的眼神更加忧郁了,苦笑着说:“尼玛,你这语气虚假得让我害怕……有什么法子么?”我当下也没有藏拙,将随身背包中的朱砂烟墨狼毫黄符等制符器具拿出,又吩咐马海波去找寻时鲜果子、茶、米酒等祭祀之物各一套,以及祭拜的南方赤帝和黑杀大将神像,准备完毕之后,净手焚香,开坛作法制符,烟雾缭绕中,制取了“净天地神咒”符纸三张,贴于病房门窗处。
一切妥当,我信心满满地告诉罗福安,不出三日必可出院。
这个曾经被矮骡子俯身的胖子激动得热泪盈眶,让他家女儿跪地给我磕头,谢救命之恩。这小女孩懵懵懂懂,不知道爸爸让她干嘛,准备趴地跪起。我不让,一把拉住,将罗福安批评了一顿,说病好了,请我喝酒便是,何必搞这些虚礼?
忙完这些已经是晚上十二点,马海波留了一人照顾病房,拉我到一边一阵感激。
我说今日之事,未必是一个独立的事件,最近这段时间,我暂时不会离开晋平,若有什么事情,尽管打我电话,也不要怕叨扰,都是兄弟伙,莫得这些讲究。马海波说好,让人送我回新化。送我的本来是罗福安的那个徒弟,但是杨宇却拿过车钥匙,说由他来送我吧,马海波点头说好。时间也很晚了,这些人平日也忙,便各自散去。
我和杨宇往回赶,晋平的城乡公路山回路转,黑黢黢,也没个路灯,所以开得很慢。
朵朵和金藏蛊早已耐不住寂寞,跑了出来,一起来看这个老朋友。杨宇很开心地跟这两位打招呼,谈起了上次星夜赶往镇宁的情节,不胜唏嘘。那次是因为黄菲被倒客飞刀七弄伤,暴怒的我从他口中得知掮客老歪的消息后,忍不住立刻去追查幕后凶手。当然,张海洋已经远走英国,而就是那个时候,我与黄菲的父亲定下了一年之约。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地问杨宇,说黄菲还好吧?
杨宇的脸色有些古怪,他笑了笑,嘴角抽动,说你终于问起黄菲了!陆左,说实话我很敬佩你这个人的本事和人品,但是你对女孩子心思的揣摩和对感情的把握,真的让我鄙视。
他这么说,倒是让我心中疑虑重重,立刻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