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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人;更多的人则说,这是鬼神出现了,墓地不能挖,这是鬼神对挖墓人的警告……总之,今晚村里没一个人敢外出。
三娃子更不敢外出了。他想到了香几抽屉里的玉环,感到既非常蹊跷,又有些联系。但他理解不了究竟是什么联系。他神魂不安,在堂屋里团团乱转。
吃过晚饭,他打开电视。一会儿,只见电视台漂亮的女播音员一改往日的微笑,神色庄重地播报:“……今天下午5点零8分,在郊区龙泉乡圣溪村考古现场,省考古研究局的专家们发现了古代墓葬遗址……”
接着是雨霏霏极具激情和才华的现场报道。
五分钟后,画面又是那个漂亮的播音员端坐在屏幕上:“但是,随后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天空中出现了一个不明飞行物,而且是一个令人恐惧的不明飞行物。本台现场采访的两名记者是非常具有敬业精神和专业意识的。摄影师万兴立即把镜头对准了不明飞行物,主持记者雨霏霏也作了即兴报道。但是,很遗憾也很奇怪的是,这一过程的录音录像资料全部是噪声和雪花!”
接着电视屏幕上满是闪烁跳跃的“雪花”,背景声音是“嚓嚓嚓……”的嘈杂声,像金属划在瓷器上的声音,令人的心尖十分难受。
大约一分钟光景,女播音员又说:“据两名记者目击,当时第一研究所的所长史汉秋正在接听手机。当不明飞行物出现的瞬间,手机信号断了……目前,还未能对这一神秘现像作出科学的解释。本台记者雨霏霏、万兴报道。”
三娃子关掉电视,思考着如何处理这块玉环。扔掉或卖掉?既舍不得,又怕遭到神灵的惩罚;放在家里?夜里的动静实在能把人逼疯。
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似乎两全其美的办法。“七月十五那天,为了瞒住老婆,将这块神玉放在墙角,又是旧铁盒子装的,还锁到起,这真正是太委屈神灵了。神灵夜里出来吓唬吓唬自己,算是对自己很客气了——因为我们一家不是李在国那样的坏人。今天既然晓得了,应该把它放在香几上供奉起来,看看行不行?”
三娃子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肖爱琼。肖爱琼已经知道了李在国被三娃子咒得头疼倒地的事情,所以她也认为这是一块神玉,再不敢提卖玉的事情。现在听了三娃子的想法,马上同意。
两人找来一个精致的红色首饰盒。这是当年肖爱琼陪嫁过来的项链盒。他们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对神玉的恭敬。
肖爱琼把玉环放进首饰盒,然后虔诚地将盒子端放在香几正中央。两人又是燃烛焚香,又是作揖祷告。事毕,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上床休息。
一宿无事。
三娃子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他很高兴,洗漱完毕就想找一个事情做做。他想来想去想不出要做什么。猛然间他一拍大腿:“哎呀,我差点搞忘了。我啷个把这么大的事搞忘了?不该!真不该!我真混账!”他深深地自责,恨不得扇自己的耳光。
“又做啥子?神神道道的?刚刚安逸了一宿。”肖爱琼在床上埋怨道。
原来,三娃子想起了帮助过他的白若飞。自从上次白若飞给他解围之后,他还没有去看看他。他一直想去,只是最近闹得魂不在身,哪里想得到去谢谢恩人白若飞。今天心情好,赶紧去看看人家吧。想到这里,他推了自行车就出了院门。
三娃子边走边问,终于找到了青羊街111…5号。
他下了自行车,抬头看见门额上挂着一个黑底金字牌匾,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几个很有劲的大字:“兄弟书社”。
“对头。就是这里。”三娃子心里说道。
他支好自行车,从车篓里拿出刚买的两瓶全兴大曲,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T恤衫,走到门前。
三娃子小心地推开玻璃大门,一阵轻松柔和的音乐飘进耳朵。他抬脚迈进店堂,只见店堂正中放着一口大缸,里面长着一棵半人高的杜鹃花,其它地方全是书架。书架上都满满地放着各种各样的书,不少顾客站在书架前埋头翻看着。
三娃子踟躇着,看见一个头发有点卷曲的小伙子正在整理架子上的书,像是营业员的模样,就走上前去,问道:“请问你,白……白总在哪儿?”
那小伙子有点警惕地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三娃子对小伙子的目光有些反感。他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帅三军”,可是他当时并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白若飞。再说了,即使告诉了,人家会记得吗?凡是认识他的人都叫他三娃子,连他自己都不能快速地联想到自己的“学名”。把那天的事情告诉小伙子?那好烦哟!
他嗫嚅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带我去。他看见我就知道了。”
小伙子好奇地打量了他一下。三娃子更加不自在了。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两瓶酒,觉得自己像提着两条破抹布。
正在小伙子迟疑着的时候,三娃子终于想到了一句自觉得体的办法:“白总一个月前在火锅店帮过我,还给了我一张名片。”
小伙子有点明白的样子:“你等等。”说着便往里屋走去。
过了一会,小伙子回来了,说:“你跟我来吧。”
三娃子随着他出了书店后门,穿过一条窄窄的走廊,来到走廊尽头的黑漆木门前。小伙子开门进去,却见一个通向地下的台阶。沿着台阶下去,向左拐一个小弯,便又看见一扇黑漆大门,不过比刚才见到的大门要大,要庄严。小伙子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句平静而略带威严的声音:“进来。”
小伙子双手慢慢推开门,门“吱呀——”响了一声,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尽管屋里开着日光灯,但光线还是比较暗,三娃子就定睛细看。这是两间堂屋大小的厅堂。正墙上挂着一副对联:“我为兄弟
兄弟为我”。对联下方是一张长香几,香几上还燃着香,青烟袅袅。香几前是一把太师椅,两边整齐地排放着约二十来张椅子,都是古色古香的那种。
小伙子指指里侧半掩的一扇门,说:“白总就在那间办公室,你进去吧。”说完转身离去。
“江子,提一瓶开水来。”里面的人说。
“哦,马上。”小伙子边走边答应道。
三娃子轻轻地推开那扇半掩着的门,看见一张很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穿白衬衫的人,在暗淡的光线下分外醒目。三娃子和那人互相端详了一眼。片刻之后,三娃子急忙放下手中的全兴大曲,就快步上前握住对方的手,有点激动地说:“白总。”
这时,三娃子才发现,这是一间办公室,比外面的厅堂要小得多。最里面还有一张办公桌,桌后也坐着一个人,这个人面相冷峻,不苟言笑。
白若飞和三娃子寒暄了几句,见三娃子有顾虑,就说:“不要拘束。这位是书社的胡董事长。”
三娃子连忙说:“你好,董事长。”那人点点头,算是答应。
“今天来,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就是来谢谢你的。早就该来了……”说着,不自然地指指两瓶酒。显然,他还不会世故地表达谢意。
白若飞轻轻笑了笑,说:“客气什么。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们。我们书社欢迎你常来。”
三娃子听到这一句,心里有点不解。欢迎我常来?我像是读书人吗?我也就是爱翻翻《鬼故事》之类的东西罢了。白总难道看不出我不是读书人?他不识人?三娃子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江子提着一瓶开水进来了。他放下水壶,在柜子里拿出一个茶杯。
三娃子忙说:“不用了。”
事实上他觉得坐在这里有点难受,他早就想离开了。他也弄不清是什么原因,只觉得这地方不是他应该继续呆坐下去的。现在他连忙乘此机会抬起屁股告辞。
白若飞也不挽留,站起来送到办公室门口。三娃子回身经过幽暗的厅堂时,不由自主地又环视了一圈。他在那副对联下停留了一会,心里默念了两遍,好像在体会其中的意思:
“我为兄弟,兄弟为我。”
12。蓉城迷思
府南河畔有一家露天咖啡馆,名叫“玫瑰雨”。它在锦里路西首,百花公园对过,临河而建,非常雅致。虽说是露天咖啡馆,其实也不完全露天。每一个座位上都有一张漂亮的伞盖。夏天可以遮阳,阴天可以遮雨。晚上呢,既可以撤掉,也可以调整高度,遮住客人。
今晚,叶琬悠闲地坐在紧邻河边的座位上。她已经叫服务员撤去了伞盖,这样她就可以看见美丽的星空了。
她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惬意地欣赏周围的景色。咖啡座掩映在绿树和花丛之中,地灯把脚下的草坪和身边的榕树照耀成绿琥珀色,两岸璀璨的霓虹灯影倒映在蜿蜒的府南河中。群星在夜空里发射出悠远的清辉……一切都是那么富有梦幻般的诗意。
“蓉城、锦城、锦官城、花重锦官城……名实相符。太美了。”她在心里感叹道,“平时不留意,身为成都人未必能发现身边的美好。”
正在遐想间,一辆漆黑铮亮的轿车迎面驶来,映在车身上的霓虹灯影向后飞逝而去。须臾之间,器宇轩昂的车身在距她十来米远的停车位上微微抬了一下臀部,然后停住了。这车怎么这么眼熟?她定睛一看车标:四个环环相扣的圆圈。
“四环素?”叶琬心里说道,再一看车牌,“川A0101”。“这不是局里老大的座骑吗?顶级‘四环素’!今年刚面世的奥迪A9!”
正在叶琬惊疑的瞬间,车门打开了,出来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他扎着领带,衬衫的袖口扣得整整齐齐。他关上车门后,就健步往咖啡座走来。
“哎哟,是张大局长啊。你怎么来‘玫瑰雨’了啊?”叶琬调侃道。话一出口,她就脸红了。她为自己说出“玫瑰雨”三个字而后悔不已,好在夜色下谁也看不见她脸红。
张新宇一愣,见是叶琬,就哈哈一笑:“奇怪吗?没有任何文件规定我不能来咖啡馆。”
“我是说,厅级干部也……有点……出乎我意料……”叶琬有点尴尬地结巴道。
“OH,NO!厅级干部也可以喝咖啡呀。何况这是露天咖啡馆,没有任何暧昧的问题。”张新宇笑着在叶琬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见张新宇如此轻松,叶琬就开玩笑地说:“也不见得啊。你看看那里。”她呶起嘴指指伞盖下窃窃私语的情侣们。
这下张新宇有点脸红了。他把话题岔开:“嗯,最近局里很忙,龙泉遗址可能有重要的东西出土,你要做好工作准备。”
“又谈工作。没劲。”叶琬撒娇似地说道,“这里是喝咖啡的地方,又不是你的局座办公室。”
“好好好。不谈这个。”张新宇忙说,“那我们谈点什么呢?”他皱起眉头思考着该谈些什么。终于,他抬起头,直视着叶琬,“就和你讲讲我的留学生活,怎么样?”
“好啊好啊。”叶琬就差拍着双手赞成。
“这是最值得我回忆的美好时光。我在北大的时候,就考虑毕业后去美国留学。但对于选择哪一所大学,一直不能决断。”他喝了一口咖啡,似乎沉浸在当年的踌躇不决中。叶琬也跟着抿了一口咖啡,温柔的目光投向张新宇。
“我在北大学的专业和你一样,考古。”听到这句话,叶琬觉得和张新宇又亲近了许多。“美国很多大学都有考古学的博士进修点。但我对东方文化感兴趣。我既要到美国留学,又要能学到东方文化,最好还要有一位著名汉学家做我的博导。要求够苛刻的吧?”他停了一下,接着说,“我母亲,你可能认识,她当时是川大中文系的教授,吴家璧……”
“吴教授是你母亲?我认识。我听过她的课。”叶琬兴奋地插话道。
“我母亲就叫我考舟策纵教授的博士研究生。他在美国威斯康星大学执教。大名鼎鼎!很多中国人知道威斯康星大学是由于舟教授声名所及……而很多人之所以仰慕舟教授,一部分是因为他的学术成就,另一部分是因为他飒爽英姿的名字——这可是舟教授自己亲口说的。”张新宇一本正经地说。
“哈哈哈……”叶琬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完她就在心里埋怨自己没有保持住女生的矜持。于是她敛笑问道:“后来呢?”
“后来……”张新宇正要接着说,却见他手腕上的表闪烁了几下。两人同时把目光投向手表。叶琬见他的手表器度非凡,很有男人风范,戴在张新宇的手腕上更是相得益彰。表面上那两个英文字母——“SG”,正发出清洌的光芒,犹如夜空中闪耀的星斗。
张新宇看了一下表,略带歉意地说:“时间到了。有个朋友约我二十点谈件事情。还有一刻钟,我走了。”说完,没等叶琬做出反应,就起身离去,扔下叶琬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叶琬怅然若失,又有点气恼。这是什么人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哼!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