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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了姑娘十几年,怎么没见过?”季嬷嬷却当卢氏说的是卢太太。
香螺听出来了,立时便笑了,道:“妈妈连面也未曾见过,哪里知道太太怎么算账。”
季嬷嬷这才会过意来,说:“我说我怎么没瞧见过,”又叹道:“不说旁的,只说这三十几间铺子,一年怕不有六七千的进项,真真国公府的门第,别人家里是比不了的。”想起林珗送来的那十二间铺子的账册子,季嬷嬷就忍不住咂舌。
卢氏心道:“何止六七千,不说旁的是,只说分到大爷名下的这十二间铺子,一年的进项就有近一万银子。”见季嬷嬷和两个贴身的丫头都是又惊又叹的样方,便也懒怠点明,只说:“那也要太太会识人用人。“
季嬷嬷心里叹自己奶大的姑娘心实,在家里连自家娘的话也没有这样听进心里的,嘴上却说:“那倒也是,多少人家都是败在奴才手里的。”
海棠早已回来,正坐在门前心不在焉地做着针线,见卢氏一群人进门,忙就撂了手里的活计迎了上去。
季嬷嬷便骂她:“些须小事,就这么沉不住气。”
卢氏见她年纪小,总是多宽容一些,遂笑道:“她年纪小,妈妈慢慢教她。”
不等香螺奉茶来,海棠便已是忍不住,只是卢氏未问,又不敢张口,急得抓耳挠腮。卢氏瞧着好笑,忍了一时,终究不忍心,“打听到什么,说来我听听。”
海棠一喜,忍着应了个是,便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原来金三上头生了四个姑娘,年近四旬方才得了一个儿子,爱得什么似的,冷了怕冻着,热了怕热着,唯恐出一丁点事故,闹得阖府俱知,不过是碍于体面,都不好说得,有那相熟的说一两句,反被她臊了几句,渐渐的便无人说了。
就好比昨儿晚上,不过是小孩子晚上吃了一块拿井水湃了的瓜,她回去后,又喂了半碗赏下的热银耳百合绿豆羹,这一冷一热,便是个大人也受不住,何况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少不得晚上就闹起肚子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偏金三家里的吓得半死,反而吓着了孩子,啼哭不止,闹得邻里皆不得安宁。
半夜里找了医生来,大夫说不碍事,连方子也不肯开,她倒是求着大夫开,结果熬好了,孩子又不肯喝,她不去说小孩子不喜欢喝苦药汁子,反而怪大夫开的药不好。
一碗药喂了近两个时辰,确实是闻所未闻。偏小孩子哭了一夜,药还未吃完,便昏了过去,又是一场好闹。
金三家里的看着熬了药,原还要亲手喂药,是她婆婆赶了出来,这才进来,还是迟了。
不说卢氏,便是季嬷嬷,也听得目瞪口呆,连连叹道:“这世上竟是无奇不有。”
海棠见众人都喜欢听,越发的欢喜,“还有呢,可还记得上次的梅子,奶奶不是说没味儿么,我听大姑娘屋里的青鸟也说过这话。”
卢氏早忘记了,倒是香螺和丹若还记着。听言,香螺便说:“果然有这事,当日奶奶吃了一口,便说不好,就散给了下面的小丫鬟。当时我就说,家里又不是吃不起,怎么买这样的梅子?这里又有金嫂子什么事?”说了这句话,就想起金嫂子就是厨房里的大管事,凡一应厨房采买,都要过她的手,由不得惊住,道:“世上疼儿子的人也多,瞧着金嫂子倒不像这样的人。”
丹若道:“话也不是这样说,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知道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见她们两个这么说,海棠连忙摆手,笑道:“倒不是这样,那一日也是她家里的小子闹病,她一心急着回去,教外边的人哄了去。”
听完,季嬷嬷便放下脸来,想了一回,道:“这样的人不可再用,改日找个由头打发了罢。”又问海棠,“她家小子有多大了?她是从来都这样,还是长到几岁后这样的?”
听言,海棠面露得色,笑道:“想着奶奶要问,我也打听了。”
季嬷嬷就骂了一句,“说话就说话,事儿还未办完,就来邀功。”
海棠不敢再多言,人也规规矩矩站好,道:“听说是长到三岁上,金嫂子才这样的,也就这半年的事。只听说那一年她家里的小子害了病,差点就没了,有说是她婆婆未照看好。”
卢氏心里计较了一回,想起贾敏素日为人,老太太也是个有手段的,再一想金三家里的事儿,卢氏便明白了几分,同意了季嬷嬷的话,“也罢,是我没多用心,不然,这一次就该裁了她。”
卢氏这么一说,季嬷嬷几个也想通其中关节,俱羞红了脸,季嬷嬷道:“我成日在家里享福,竟……”
卢氏忙摆手,道:“妈妈别这样,人都有想不到的地方。再说,我见家里凡事都有规有矩,也没那等偷奸耍滑刁钻的,也就凡事没往心上去,我想,老太太也是看出来了,才把家里的事都交给我,有这一次教训倒也好。”
12第十二章
黛玉下了学,见是吃中饭的时辰,便先遣了两个小丫鬟分别去碧晶馆和萱草堂传话,自个儿和蓝乔紫鸢两个慢慢走着。
到碧晶馆时,卢氏已等了会子,看见主仆三人进来,就笑着说:“巴巴的打发人说过来用饭,听得说是一起出来的,我只当你就来了,倒是我白操了心,忙忙的叫厨房传了菜来,唯恐你过来了还等着,不想,我等得菜冷了你才进来。”
黛玉略有些不好意思,虽上前挨了卢氏撒娇,道:“天热得很,我慢慢走过来的。”
卢氏见她满头的汗,哪里还忍心说,忙命丫头们打了水来,一面便拿帕子给她拭汗,道:“怎么不坐轿子?”
黛玉面上笑容一滞,转瞬即逝,复又笑着说:“人哪有不出汗的?多出出汗才好呢。”
这话没有听过,卢氏只当是贾敏素日与她讲的,便不争辩。一时水端来,香螺亲自伺候黛玉净面,卢氏便吩咐摆饭,又问跟着的蓝乔和紫鸢:“可有打发人回去?省得红绡和香橙两个着急。”两人俱点头说有,卢氏放了心,就打发二人下去用饭。
一时吃毕,见外面太阳大,卢氏便留黛玉就在她房里歇中觉,黛玉记挂着下午要做功课,便不肯留下,卢氏苦留不得,只得吩咐抬了小竹轿来,看着黛玉出了院子方罢。
红绡正领了姚黄两个归箱笼,见黛玉这个时候回来,俱是意外,“我道姑娘在大奶奶那里用了饭,也就在那边歇下了。”说着,又连忙吩咐姚黄去要水。
“这天儿实在是热,我坐轿子过来,还出了一身的汗。”黛玉说着,又问有没有湃好的绿豆汁。
苏默默也在屋里,听见,就说:“好姑娘,好歹忍一会子,歇一歇,先喝一碗水,洗了澡再吃绿豆汁。”
林海和贾敏都是极注重养身的人,更何况黛玉生下来身子就弱,更是顾忌颇多。明知不能得,偏要说一声,不过是撒娇罢了。苏嬷嬷开了口,黛玉便应了。
说话的功夫,小丫鬟进来说水已经抬进来了,黛玉便去洗澡。一时回来,这才瞧见屋里几个箱笼俱是开着,桌子上放着账本子和笔墨砚台,锦塌旁的高几上放着两张帖子。
香橙看见黛玉进来,连忙就摆手,道:“姑娘,这里正收拾,您去碧纱厨里歇着,别出来。”
红绡从外面进来,笑道:“绿豆汁已经端进碧纱厨里了,我才出去要点心,这么会子功夫,姑娘就出来了。”
黛玉就立在门前,指了几上的帖子说:“把那个拿进来我瞧一瞧,是哪里的?怎么先前没见着?”
红绡顺着黛玉的手看去,待瞧清是什么,脸上的笑容怔住,暗道姑娘怎么改性了,但见黛玉似乎凡事不知的模样,又一想,姑娘才这么大一点年纪,怕是忘记了也未可知。脸上便缓和了一些,说:“姑娘先进去,我拿了就进去。”
黛玉何曾知道自己不过一句话,红绡就想了这许多。不过是忽然见到一样未见过的东西有些好奇罢了,听言,便点了点头,转身去了碧纱厨。
锦塌一旁的梅花高几上搁了一只白玉莲花碗,碧莹莹的绿豆汁,看着心里都凉快了,玛瑙碟子里盛了两个粉嫩的桃子并五六个红得发紫的梅子。
黛玉欢喜地几步跑到了锦塌旁,端起碗便吃了一口,又捻了一颗梅子咬了一口,甜津津的,味儿极好,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红绡拿了帖子进来,见黛玉一手端碗一手拿着梅子,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方,不由失笑,道:“苏妈妈就在外边,姑娘也不怕妈妈瞧见。”又问:“今儿的梅子怎么样?”
黛玉也才想起苏嬷嬷来,连忙放下碗,探着头瞧帘子,见苏嬷嬷并不曾进来,便抿着嘴儿笑起来,道:“不怕,妈妈再不会说我。”又说:“今儿的梅子甜得很,你也尝尝。”
红绡笑着摇了摇头,把帖子递过去,道:“姑娘怎么想起看这个?不若把东西抬进来姑娘瞧瞧,回头也好收进库里。”
黛玉犹自吃着梅子,道:“也好,”想着最近家里并无人来,却不知是谁送来的,又问:“是哪里送来的?怎么我不知道?”
这话正印证了红绡方才的猜度,如此,便又后悔起来。黛玉原因贾家要接了她家去而恼了外祖家,这会子又把这东西拿出来,不是招惹她么。
想了一时,红绡也拿不定主意,便拿话探黛玉,道:“两张帖子都是一家送过来的。”
黛玉正揭帖子,听言,愣愣地想了会子,便知道是京里送过来的。
一共两只箱子,一只是贾敏过世时贾琏奔丧送过来的;另一只是林珗大婚时赖大家里的等人送礼过来时贾母单独给黛玉的。
贾敏生病时,黛玉侍疾,亲身捧汤送药,后又守丧,乃至伤了心神,病了十来天,自然就没有瞧,后来病好了又没得心思,就一直搁置;后来送来的这一箱子,因赖大家里的提及要接她去京里的话冲撞了黛玉,更是不愿意碰他家里送来的物件。
过了这些时候,林海等一应家里人一个也不同意送她过去,心里的气早消了。何况她年纪尚小,还是孩童心性,自然欢喜,哪里有红绡想得那么多,忙就命抬进来。
一时小丫鬟抬了两只箱子进来,一只樟木的,一只楠木的,红绡便问先开拿一只,黛玉就问哪一只是先头送来的,哪一只是后来送来的,香橙抢着说:“樟木的那一只是先头送来的,楠木的那一只是后来送的,姑娘赶紧打开,也叫咱们开开眼。”
黛玉也是两只眼睛盯着箱子,忍耐着坐在塌上未起,听了,笑骂道:“什么好东西?倒值得你这个样子。”说了又说:“一只一只来。”
红绡度其意,便先去开了樟木的,上面就是几个小匣子,便忙拿了送到黛玉面前,说:“下面我瞧着是衣裳,这几个匣子不知放的什么。”香橙便忙着把箱子里剩下的几个一股脑搬了出来,尽放在塌上。
黛玉开了一个,见是一个精雕细琢的银项圈,红绡就开了那几个,一共两个项圈,俱是银的,只样式不同,却个个精巧,另一只小匣子里放了一把银锁和一把白玉锁片。又有耳坠子、手串、手环等等,银的珍珠的白玉的,整整装了一个匣子,倒是颜色都是极素净的,瞧着就知是为黛玉孝里预备下的。四季的衣裳,香囊络子等俱是齐备。
看了一回,黛玉怔怔的便有些不大高兴,红绡多少猜出几分来,怕是见贾府连络子都虑着了,怕是里面用了真心,且又是贾敏的娘家,黛玉心又软,怕是又后悔那天说话太过了。便忙拿话引开黛玉,去开了楠木箱子,故意说道:“也难为琏二奶奶这样精细,连络子都预备下了,我们倒成了无用之人。”
黛玉醒悟过来,既是送礼,又哪里有不全面的,不然岂不教人笑话了去,虽丢开,又命开那一只箱子。
这一箱子与先头那一只又不同。
里面东西倒不见多,就是什么都有,另有签子说明了哪些是哪个人送的。上至贾母,下至三春宝玉俱有。
东西都不是精贵物件,迎春绣的帕子,探春绣了香囊,惜春打的络子都能见到线头,宝玉送的最多,大半个箱子放的俱是据说是他亲自挑选的玩意,有树根雕的砚台,也有整根竹根雕的笔筒,柳条编的框子,桃核串成的手串,不可一一尽说,大大小小,竟不下百件。
香橙看着好笑,说:“这宝二爷真真有趣,咱们这边什么没有,比这精致比这心思巧的不知有多少,还巴巴地从京里送过来。”
红绡忙呵斥她,道:“宝二爷也是你能说得的,倒不为这些东西,为的是有这一份心。”
话毕,不止她,黛玉也念了一句,“为的是这一份心。”喃喃念了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