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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青缃却笑道:“难道不是真的?”
陶逸之冷冷地道:“自然是真的。恭喜你了,以後什麽也不必怕了。这天地之间,不管是什麽天灾,也伤不了你一分一毫。地老天荒,海枯石栏,你会活得长长久久。也好,反正你本是无喜无悲,无欲无求,只要活著便罢了。”
姚青缃眼中仍是一片空空荡荡,陶逸之长叹一声,只觉头晕眼花。他半个身子都是血,姚青缃看著也并不害怕,他双手搂了陶逸之粘在他身上,竟还伸了舌头去舔。
陶逸之一把将他的脸拍开。“不准再喝血了。”
“为什麽?”姚青缃不高兴了。
陶逸之道:“你都吃了我的肉了,还要怎麽样?”
姚青缃把头在他肩头上摩挲,陶逸之叹了口气,道:“去吧,爱到哪里就到哪里。不要再回来这里来了,下次你若是遇上我的同类,可不会有这麽幸运了。”
“下次?”姚青缃眼睛晶晶发亮地对著他看,“你不是说会一直带著我吗?”
陶逸之淡淡一笑,道:“我很想,不过,没有机会了。”
“为什麽?”姚青缃还在问,忽然看到陶逸之脸上出现一种因为痛苦而痉挛的表情,呆住了。
陶逸之忍痛抬起头。“青缃……”
姚青缃摊开手,手上全部是血。是玄色的血,姚青缃张著嘴,却没有发出声音。陶逸之伸出一只手,去摸他的头发。
“没事,别担心。”
姚青缃听了这话,笑了起来,他没有流泪,这一笑却像是云开月明。
“要死了,所以就没事了。”
姚青缃瞪大了眼睛。“死?”
陶逸之道:“你这般做,我不想死也不行了。”
姚青缃跪坐在他身边,他的眼光茫茫然地掠过窗外的桃园。满园的桃树已结了实,青莹莹的一片。他的眼睛带著困惑,和天真的不解。
“不……不,我不想你死。我……我这麽做会害死你?”
陶逸之叹息一声,手指缠住他的头发,一缕缕地纠缠。“要死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也不想死呀。别开口,安安静静听我说。”
“青缃,对我来说,你不是什麽山泽水气而生的妖邪。你只是一天夜里,被我带回来的一枝桃花。桃之夭夭,本来便是灼灼其华。这句诗,从来都没有错过。我本来只是无情的妖,是你给我这段生命带来了灿烂,就像春天里,桃花一朵朵地盛放。就像那天夜里,你在我面前绽放的明亮与华豔。你让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就那样,看著你绽放。你是我的阳光,春天,花朵。我曾经,真的那麽想,那麽想,就跟你在桃园里过下去,就那样过下去。不,我不知道什麽是一辈子,但是只要我们还活著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夜里看著你熟睡的脸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没有碰见你,我会是什麽样子?”
“什麽样子?”
“春的妩媚,我不懂。夏的炽热,我不懂。秋的丰饶,我也不懂。只有冬的冰雪和寒冷。只是活著,仅仅是活著。一个没情没泪没血没心的魑。活著而已。”陶逸之吻他的唇,“是你让我真正活著的。让我懂活著的意义。”
姚青缃仰起头,对著他笑。“我从来不知道我对你是这麽重要。我一直以为,我对你的全部意义,不过是让你想起了你一直爱著的人。”
33
陶逸之微笑道:“如果没有你,我也根本不会再想起过去的事。凡事都是两面的,说不清是好是坏。”见姚青缃抱住他不松手,柔声道,“我要走了,你放开我。”姚青缃抱住他,不放。“你不准走。”
陶逸之无奈地笑。“我也不想,但我也没办法啊。”他很急,急著离开。因为有一句话,不忍说。有一件事,不忍做。不忍死在你面前啊,青缃。不忍告诉你再也见不到我了啊,青缃。如果这一死,能得见听竹,也不是坏事,只是,他早已不在了。
“那你会回来吗?”
陶逸之顿了一下。不说话。姚青缃却盯著他的眼睛,道:“你要去找他们去了,是不是?”
陶逸之微笑,摇头。“我早已经失去相柳了。再也找不回来的。”
“告诉我,谁是相柳?”
陶逸之道:“很久很久以前我爱的人。”
姚青缃道:“我是不是跟他一模一样?”
陶逸之却道:“不是。”
姚青缃奇道:“不是?怎麽会?你不是说我跟柳听竹一个模样?”
陶逸之微笑道:“是,你跟听竹,或者知秋是一个模样。但是相柳不一样。”
姚青缃道:“难道他还比我更好看?”
陶逸之道:“不错。”见姚青缃一脸的不相信,微笑道,“你很美,青缃。你的美是人世间不会有的一种美,清雅,灵秀,超凡绝俗。可是,你知道麽,世间有一种美丽,只是美丽,仅仅只是美。不是任何别的什麽,只是美。可以超过你一切想象的极限,你想像不到世上会有那样一种美……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只是美,就够了。”他抚摸著姚青缃的头发,微笑道,“不过,你的头发,倒是跟他一般的长。”
姚青缃道:“我如果不见到,我不会相信。”
陶逸之脸上依然是那做梦般的微笑,道:“你不会再见到了,我也不会再见到。他恨他那张脸,他说如果不是因为那张脸我就不会看上他。所以,虽然听竹──不,应该是知秋──是他的转生,但却不再是他的模样。是的,骨子里还是一样,容貌还是极美,美得让人忘记一切……不过,不是他的脸。而你,青缃,你连灵魂都不是了。如果换了相柳,或者知秋,他们决不会想要杀我,不管发生什麽事。”
姚青缃道:“我是好不容易才活到今天,我活著不容易。我不懂得为别人如何付出,我只知道怎麽为自己活著好。”
这话却让陶逸之生生地打了激灵。是,姚青缃永远不是相柳。永远不会到了泪尽之时还是不恨不怨。
“逸之,你不是一直想问我是怎麽修炼成这模样的吗?我也给你讲个故事。”
姚青缃伏在他膝上,一手牢牢抓住陶逸之的一只手,只觉得那只手一点点在变冷。
“好。”陶逸之的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他的另一只手,轻柔地抚著姚青缃散落的长发。
“很久很久以前,连我自己也不记得是多久了。我在山里修炼的时候,常常能听到有人的笑语之声。我曾告诉你,你在山中修炼时,长年里看到一个容颜极美极清的青衣男子,我便化成了他的模样。我却一直未曾告诉你,我其实一直知道他是什麽化的。”
陶逸之低下头,对著他看。姚青缃叹息地道:“我知道你想问为什麽。因为我羡慕他,因为……我看著那个清雅如竹的青衣男子,我就移不开眼睛了。那时候我道行尚浅,看不出他的原型,很多年之後,我知道这山里多产美玉,我想,他定然是一块玉石,集了天地日月之灵气而生成的,否则,不会有那等的清灵绝俗。其实,我在你集捡寒玉时便已隐约想到原因,只不过,我不想深究……”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前世太遥不可及,我只知道那便是你梦中的人。”
陶逸之微笑,俯下身,轻轻去吻他。“自从那个初春的夜晚,你站在我那桃林中,漫天飞舞的花瓣在你身边如同被吹落的柳絮,你就是我梦里的人。再也没有别人。”
姚青缃低低笑了一声。“就算是假话,听起来也很动听。”
“青缃,你爱我吗?”
姚青缃错愕地抬起头,对著他看。陶逸之的眼神燃烧得发亮,像是燃烧到最旺时候的火,马上就要熄了。陶逸之攥住他的手,把他捏得发疼。
陶逸之终於叹息了一声,缓缓松开了手。“我怎麽能去问一个不懂什麽是爱的人,爱不爱我。”一缕淡淡的苦笑浮上他的脸,“不懂爱,总可以说吧。青缃,你就说一句吧,说你爱我。我并不奢求是真的,假的也好,我只想听到这一句。也许我自私,但你吃了我的血,喝了我的血,我都不在意不计较,我只想听你这一句话──补偿我。”
姚青缃跪在他面前,忽然笑了起来,却笑得很是顽皮。“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陶逸之微微一笑,道:“我什麽都答应你。”
姚青缃伸手抱住他的腰。“我不让你走。你哪里也不要去,就留在我身边。”
陶逸之无奈地笑。“我也不想走,可是,我不能不走。”
“那你答应我要回来。”
“你说过,世上没有青色的桃花。等到真有青色的桃花开的时候,我就会回来。”陶逸之轻轻点了点姚青缃的鼻尖,“所以,你要乖乖地等我。我的小桃妖。”
姚青缃道:“你真的会回来?你不骗我?”
陶逸之微笑。“当然。不过,我回来的那天,你得做你答应我要做的事啊。”姚青缃点点头,突然羞红了脸,小声地道:“你……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陶逸之笑了起来,伸臂把姚青缃搂在怀里,在他耳畔柔声道,“我知道这句话很俗,不过是世人最爱说的。不管是真情,或者假意。青缃,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爱上你了。我的梦中人,就像是一幅画在纸面上的美人图,而你,就从画里走了出来。那麽鲜活,生动,带著初春绽开的桃花的气息。”
“你不是柳听竹,你是姚青缃。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我负了听竹,但我不会再负你,青缃。”
34
我曾以为,誓言便是永远。我曾以为,千世万世的轮回,也冲不淡我们之间的情感。
我错了。
没有什麽抵得过时间。
起誓又有何用,怎抵得过千年轮回。时间耗尽了情感,而轮回,磨尽了记忆,只留下些些续续的残影,提醒我,曾经深爱过。
我曾信誓旦旦,说,不论几生几世,不论相逢,相恋永远是绝望的悲剧,我都无怨无悔。我错了,当轮回洗不清记忆的时候,我才知道这种痛已经沈淀到了灵魂深处,原谅我,我无法再承受。
那时候,我已经知道,注定了是永远的悲剧。我以为,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只要跟你在一起,到十八层地狱也无妨。
相柳。
你已经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吧?我还记得我曾经许下的誓言,不论轮回多少世,不论我是什麽,都会遇上你,恋上你。
然後……走向绝路。
没有终结。
不,不,我又恍惚了。你不是相柳,也不是听竹。你徒具他们的形,你却只是个影子。可是,我为什麽会为你而驻足?不是说好了,我会永远随著相柳?如今他已不在,我却还留恋著一个不是他的你。
永世的痛也无妨,永无休止的纠缠也无妨。可是现在,我後悔了。我应该让你,永远痛苦下去麽?永远……
姚青缃决不是相柳。青缃甚至不是一个名字,青缃只不过是一个影子,一个幻象。只是,他借用了听竹的模样,仅仅如此而已。
我以为我只是迷恋这个迷恋了千年万载的灵魂,但那时,我应该让他死,我却救了他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爱情是世上最无法预测的东西。
我以为,相柳是我永不会变的挚爱,所以我甘愿下界,无尽轮回。我却再也不曾想到,时间和轮回,已然磨尽了我的誓言,我的情感。一切都磨成了灰。死灰里复燃的,却是对另一个人的爱。
我记忆里,依稀还残存著初遇相柳时,那一瞬间的惊豔,那一瞬间的动容。亲手杀他时,那深入骨髓的痛,还依稀残留在心底。
可是,一闭上眼,满天便是碧桃飞舞,花瓣散开之际,却是姚青缃的脸。
微笑的如玉如月的脸,盛满的是春天的酒,蜜,醉人的风。
我仿佛听见珏公主在笑。
这局棋,最後赢的是她?
不。
我亲手杀相柳那日,我曾对他的血起誓,千年万载,我也不会改变。我不会。
如果我爱上了另一个人,就让我亲手把这份爱扼杀。如果我杀不了他,就让我杀死我自己。
我不会违背对相柳的誓言。纵然,数千年後,我已不知,对他的感情,究竟是歉疚多一些,还是遗憾多一些。当时,曾经以为会是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不可预知的是,人心,却那麽变幻莫测。已经记不清当年那股烧灼的烈火焚身的感觉,迷茫中,偶而会有一点尖锐而深澈的刺痛,刺到心底深处。但,痛已经不会弥漫,因为已经痛得太久。
痛到麻木。爱已成了习惯。
那时候,爱已经变质,不再是爱。爱需要持久弥新,爱就像每年初生的桃花一样,需要青春的力量来浇灌。否则,就会死去,慢慢地,一点一滴地死去。
陶逸之轻抚姚青缃的脸。“对不起,青缃。”
姚青缃怔怔地看他。“为什麽要说对不起?”
因为我纵然爱你,也被轮回的记忆纠缠,我不能爱你。因为我虽想跟你一起,却不能背叛我的誓言,所以,我只能牺牲你。
陶逸之缓缓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