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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逸之迟疑着,想去推柴门。但屋里又太安静,他犹豫着,忽然吱呀一声,里面的房门开了。
陶逸之忙叫道:“有人吗?”
“谁?”有个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相隔甚远,陶逸之也听不分明。只见柴门一响,一个青衣男子站在面前。
陶逸之顿时觉得眼前一亮。这与那天夜里见他却又大大不同了,此刻见姚青缃,只觉眉目如画,唇角一丝浅笑动人至极。陶逸之对着他看了半日,道:“能不能讨口水喝?”
姚青缃一笑,侧过身道:“进来吧。”
房中陈设简单雅洁,只有一榻一几。几上搁了一只普通的青瓷瓶,里面插了几枝桃花,正是路旁那种人面桃花。
四壁萧然,只挂了一幅画,绘的竟是一株淡青的桃花。陶逸之正走近了细看,姚青缃已端了茶出来,笑道:“既然渴了,怎么还不喝?”
陶逸之一笑,回身来坐下。端上来的茶水里浮着几片花瓣,异香扑鼻。陶逸之也不在意,喝了两口。姚青缃在一旁坐了,笑道:“你是怎么找来的?”
陶逸之从怀里摸出了那方衣袂,递给他道:“来还你东西的。”眼光在姚青缃身上瞟了瞟,却不见着有破损之处,想来定然早已换了衣服。
姚青缃看了看,却把那衣袂搁在一边,笑道:“远客既然到访,不如在这里喝上两杯?”
陶逸之忍不住问道:“桃花谢了,你为什么还在?”
姚青缃答得却也巧:“难道你希望我不在吗?”
陶逸之从来不是口拙之人,这时也难于回答,只得一笑便罢。姚青缃一转身,自掀了帘去厨房。
过了半个时辰,菜总算是摆好了。端上来的是几碟简单的小菜,青翠欲滴。中间却摆了一盘鱼,陶逸之极精于烹饪,但却从未见过这等作法。这茅屋后面绕了一弯清流,想来鱼便是从那里捉来的了,个头虽小,但看着却甚肥美。
那鱼上洒了点点花瓣,色呈淡紫。陶逸之本以为自然是桃花了,定睛一看,却知绝不是桃花。用筷子挑了一瓣细看,奇道:“这是什么?”
姚青缃笑道:“一种草,佐味的。”
陶逸之道:“什么草?不像是草,倒像是花。”
姚青缃略顿了一下,答道:“一枝红。”举筷道,“我就不招呼了,你随意。”
陶逸之见他只夹小菜,却不动那鱼一下,姚青缃见他眼神,便道:“我是不吃荤的,只因你今日前来,方才做了一味鱼。”话语里颇有悻悻之意,陶逸之顿觉歉疚,忙伸筷下去,把那鱼上的花瓣拂开来去,夹了一筷,只觉鱼肉极白极嫩,花瓣却是一种淡淡柔柔的紫色,当真是浓香馥郁,闻之欲醉。
姚青缃把两人的杯子都斟得满来,那酒是一种亮黄|色,陶逸之对酒也知之甚详,却看不出这是什么酒。细细闻了闻,又品了品,只觉一股极浓的桃子味,不由得失笑。这酒想来定是用鲜桃酿成,姚青缃对这桃花爱恋不说,连饮酒也爱屋及乌了。念及此,陶逸之不由得又朝那盘鱼瞟了一眼。一枝红?这名儿耳生得紧,究竟是什么?
姚青缃见他还不动箸,有些着恼。“怎么了,嫌弃我这山野之物?”
陶逸之忙道:“决无此意。在下只是……”说到此突然脸上一热,坐在对面的姚青缃也是脸上一红。
两人前日夜里一宵缠绵,说不尽的浓情密意,到了这青天白日之下,却反而你一句我一句的客客气气,疏远得紧了。
陶逸之突然把筷子一扔,桌子一推,那盘鱼也掉到了地上,摔得碎了。汤汁溅了一地,姚青缃嗳哟一声,还不及说话,便被陶逸之拦腰抱起,向内室走去。
那茅屋虽简,但也有三进。陶逸之掀起竹帘,只见里屋还布置得雅洁,榻上胡乱扔了几本书。陶逸之瞟了一眼,微觉诧异,最上面一本的封皮上却写着:《桃花源记》。再瞟一眼,另一本却是《山海经》。
“你……”
姚青缃方才说了一个字,便被陶逸之放在榻上,吻住了。
“吃那些劳什子作什么。我是饿得慌,但我现在只想吃你。”
陶逸之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近傍晚了。姚青缃还睡得甚沉,陶逸之起身离去,他也未醒。
陶逸之来到一家老字号的侯记药店,走了进去。他问老掌柜:“什么是一枝红?”
老掌柜一楞,回答道:“是一种草。”
陶逸之道:“可是,我看起来像花,不像是草。”
老掌柜道:“是草。你看到的花,是草上所开出来的花。”
陶逸之眨眨眼睛,努力去意会这“草上的花”。又问:“这花……草可有毒?”
老掌柜道:“有毒,自然有毒,而且是剧毒。虽可入药,但若是人不经意间吃了,又未曾及时救治,必然丧命!”
陶逸之笑了笑,道:“多谢。”正要走出去,忽然又回头问道,“如果只是极少量的呢?”
老掌柜笑道:“那便会让人周身麻木,动弹不得。公子可吃过一味菜,名叫醉鱼?”
陶逸之道:“醉虾吃过,醉鱼倒未曾吃过。那醉虾是将虾用酒闷晕,活着上桌,想来这醉鱼也是一般的了?”
老掌柜摇头道:“非也,非也。不知者都跟公子一样,以为醉鱼便是用酒将鱼灌醉,殊不知那是下品的作法。”
陶逸之好奇心起,道:“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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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掌柜笑道:“真正上好的醉鱼,不是用酒醉倒的,而是用这一枝红醉倒的。”略斟酌了一下又道,“倒也不是醉倒,只是那一枝红中有毒,若是极轻的量,便是浑身麻木动弹不了。再略重两分,便会昏睡过去不省人事,在黑甜乡中便作了人口中物。再若是下得重些,那就真真小命不保啦。”
陶逸之啧啧称奇道:“那这份量岂不是极难定?”
老掌柜取了一个戥子,道:“称出数钱即可。”
陶逸之又道:“不知何处有这种醉鱼可吃?”
老掌柜笑道:“公子可算是问对人了。”伸手一指道,“朝西边一直往下走去,有间老店‘桃源居’,就有这味鱼。那味道……”说着说着,只管咂嘴,“可真是世间美味呀。”
陶逸之一笑,又道:“掌柜,给我也称些这一枝红吧。”停了停,又道,“只要几钱就成了。”
老掌柜忙去称,陶逸之忽然问道:“这一枝红,可还有其他的名字?”
老掌柜望了他一眼,道:“有。”
陶逸之道:“是什么?”
老掌柜答道:“醉鱼草。”
陶逸之满怀期待地来到那桃源居,一看之下,却大失所望。那“桃源居”名字算得上雅,却实在是其貌不扬,破破烂烂,一个酒亭建在高处,只是左右也不见得有什么好风景。里面也是破旧不堪,一个客人也不见。陶逸之连叫了好几声,方有人慢腾腾地走了出来。
陶逸之见了那人,吃了一吓。只见那人又高又瘦,生得瘴头鼠目,其貌不扬,阳春天里还穿皮衣戴皮帽的,看着着实可笑。唇上留了两撇老鼠胡,配上那双溜溜转的小黑眼睛,陶逸之总算是明白了“猥琐”这两个字如何写法。
“来干什么的?”那人拖长了声音问,那声音又尖又细,听得陶逸之好生别扭。陶逸之一指门口那酒幌,道:“这里不是酒店?当然是来喝酒的。”
那人白眼一翻,道:“我这里酒只有一种酒,菜也只有一种菜。”
陶逸之笑道:“阁下便是这里的老板了?”
那人越发得了意,眼睛更是用力一翻,陶逸之很是担心他的眼珠子都要翻出来了。“在下苏蜀。”
陶逸之忍笑道:“失敬,失敬。”心中却道这人其貌不扬,却取了个好生别致的名字,真真有些糟蹋了。
苏蜀的下巴仰得更高,眼睛几乎生到了额角上去。“不敢当。”
陶逸之又道:“这里的酒是什么酒?菜又是什么菜?”
苏蜀道:“酒是烧刀子,菜是醉鱼。两样一起,二十两银子。”
陶逸之笑着摇头,这二十两银子当得一个普通人家一年的用度了,苏蜀实在是敲竹杠不眨眼的。也不与他争执,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笑道:“那就给我上酒上菜吧。”
那锭银子二十两还不止,苏蜀一看直了眼儿,忙捧到手里掂了掂,又细看了看成色,还咬了咬,生怕有假货。确定无误后,才小心翼翼地袖到袖里,摇摇晃晃走到门口,扬起声音叫:“上菜喽!”
这时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分,一片金光笼着这桃源居,本来破旧不堪的小酒店却竟也似被镀了层金,看起来闪闪发光。陶逸之游目四顾,四周却是静得吓人,除了风吹过的声音,竟什么都听不到。一时间心里突地生了寒意,暗想自己在这里也已坐了半个时辰了吧,这酒菜却还未端上来。
突然听得这酒亭的木板楼梯一阵咯吱咯吱响,陶逸之精神一振,人也坐直了。只见影影绰绰有个人影,自酒亭的楼梯上慢慢走了上来。走得并不快,还隐隐听得碗盏相碰之声。
那人出现在陶逸之面前之时,陶逸之险些连下巴都掉了下来。
端着一只木盘出现在眼前的人,一身青衣,眉目如画,竟然是姚青缃。只见他微低了头,将酒菜搁在桌上。陶逸之看去,正是一盘鱼,与午时姚青缃在山间茅屋中为自己所做的一模一样。还有一小缸酒,陶逸之拔开塞子深吸了一口,只觉酒香沁人,大声赞道:“好酒!”
姚青缃却不理他,转身想走。陶逸之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姚青缃夺手不得,只得由着他看,看得久了,姚青缃脸上也挂不住了,薄怒道:“要吃就吃,只盯着我作甚?”
陶逸之双手捧起那个小酒缸,笑道:“没有酒碗,我们两个人怎么喝?拿个碗来吧。”
姚青缃哼了一声道:“你倒真把我当成侍候你的啦?”
陶逸之道:“这满屋子里见不着个人,我也只有使唤你了。我可是付了银子的啊。”
姚青缃从他手里夺过那酒缸,“啪”地往桌上一放。陶逸之慌忙抱住,笑道:“可别这样,二十两银子啊。”
姚青缃狠狠刮了他一眼,转身下去了。回来的时候,果真拿了一只酒碗回来。陶逸之大喜,忙在酒碗里倒满了酒,顿时酒香四溢。陶逸之把酒碗推给姚青缃,一边伸伸手,示意“请”。姚青缃道:“只拿了一个酒碗,你自己喝吧。”
陶逸之端起酒缸,笑道:“我不用碗,就这么喝。”
姚青缃道:“你对吃挺讲究的,怎么这劣酒也喝得下去?”
陶逸之笑道:“吃是吃,这酒是酒。品酒固然是人生乐事,大碗喝酒岂不也是一大快事?何况……”又深吸了一口气道,“这酒虽粗劣,却着实痛快。这人哪,吃得太精细了反而无味了,山珍海味要吃,五谷杂粮也不能没有。”
姚青缃一笑,端了酒碗,正要喝,突然听到亭下有个声音哈哈笑道:“你们倒是逍遥快活,也不给我留上些儿?”
陶逸之听得这人说话响亮,中气十足,低了头去看,却是个胖得出奇之人,却一身的绫罗绸缎,油光满面。知道此人定有来历,便笑着提了声音道:“那阁下便上来喝一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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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胖子哈哈大笑,道:“原本这等劣酒是入不了我朱非眼的,只是这位公子方才一席话说得有趣,再低劣的酒也想喝上两口尝尝了。”
说着便一面往酒亭上走,他生得肥胖无比,压得那木板楼梯叫得凄惨,陶逸之悬着一颗心,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那楼梯都压断了。
还好这朱非总算是平安无事地走到了酒亭里,一边抹着额上的汗,一边笑嘻嘻地道:“酒不是好酒,菜倒是货真价实的好菜。”
陶逸之朝那盘醉鱼瞟了一眼,道:“愿闻其详。”
朱非更笑得开心,脸上一对眼珠子又小又亮,笑得几乎看不见了。“这醉鱼草,须得要一色的淡紫色,决不能有其余颜色。这锅,须得要用纯金打造的锅。这酒,须得要上好的女儿红。这鱼,须得是西湖鳜鱼。这盘鱼,可谓是四品皆齐,极品,实乃极品啊!”只见他鼻翼扇动,陶醉不已,把脸伸到了菜盘前,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抓起筷子,便想去夹鱼。
忽然斜下里伸出一双竹筷,一夹却夹出了他的筷子。朱非抬眼看去,却是姚青缃,冷着一张脸道:“这鱼不是做给你的。你不能动。”
朱非涎着一张脸笑道:“在下生平并无什么嗜好,就是好吃。这盘鱼实乃天下极品,这位公子,要多少银子你尽管开价便是。”
姚青缃脸色更冷,道:“我做的鱼,也要看人。如阁下这般的满脑肠肥的,下辈子也别想吃到嘴里。”
朱非顿时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陶逸之也不防姚青缃说得这般直截了当,便笑道:“这盘鱼是我先付了银子的,阁下要吃,也得先尽着我罢?”又转向姚青缃笑道,“现在这盘鱼是我的了,何必动肝火呢?”
姚青缃瞪了他一眼,一拂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