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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地狱之重生-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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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怔了怔,四处望望,完全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客厅不大,但很空,只放了一组沙发和茶几,对面是音响设备和CD架。音响像一个怪兽,黑魆魆的蹲在那里。CD架上满是灰尘,似乎很久没人动过。再过去就是门厅了。所有的家具都离他那么远,冷冷冷冷地看着他。楼梯在他身后,阳光也在他身后,屋里那么静,连一丝风也没有。

    那种空荡荡的感觉让他骤然心悸,仿佛被全世界遗弃。“清孝!”他叫了一声,带着些哭腔,泪水在他眼里滚来滚去,快要掉下来了。

    清孝在他身前几步之遥,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眼神冷漠:“大不了摔一跤,不会死人的。地毯那么厚,你又不是几十岁的老太太。”

    阿零咬了咬牙,试着站起。然而没有双手的助力,他不知该如何撑起身体。他抓住地毯,想从跪姿改成下蹲,一个不慎又结结实实地摔下去,还好有手支撑,摔得不算很痛。“清孝!”他又叫了一声,呼唤着那个唯一可以帮助他的人,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他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那人无声无息地走到他面前,他看到了那人的鞋子陷在长绒地毯里,不安地辗转了一下,定住了。但那人并没有象往常那样俯下身来抚摸他的头,然后温柔地抱起他安慰他。他等了好半天都没有声响。他泪眼汪汪地抬起头看着清孝,心却在这一刻冻结。

    那眼里的轻蔑和嘲讽就象冰一样冷到不可触碰,那人冷冷地道:“还是站不起来吗?医生都说你腿完全没有问题的,是你不想站起来而已。这么没用的奴隶……”

    那眼神那语气深深地刺伤了他,让他莫名愤怒。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他霍地直起身来瞪着那个人。在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有想,没有想过该怎么用力,该怎么支撑身体,手怎么放,脚又该怎么放,他就是想和那人同一高度,然后,直直地面对着那张脸。

    ——就算全世界都看不起他,他也不想让这个人看轻。

    没有声音。

    所有的声音都没有。

    不管是这一刻他自己的感受,还是事后无数次回想,那一刻钟都是完全无声的记忆。

    风是静止的,门厅入口处鞋柜上摆放着一盆天竺葵,叶子一动不动。

    他感觉到清凉,阳光和空气包围着他。

    他低下头,发觉自己正直直地站在客厅里,没有扶着靠着任何东西。

    是的,他的确是站立着的。双腿仍习惯性地分得很开,这让他的姿势显得古怪而僵硬,象日文中的一个常见字——“人”。

    然后这一刻钟过去了。时间象老式的电影胶片开始咔嚓咔嚓地继续转动。

    他再次感觉到了风的流动,天竺葵的叶子油绿发亮。那些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中快活地跳舞。

    他矗立在客厅中央,双腿开始打颤。也不知是因为害怕,是激动,还是无力支持,就是那么不受控制地一直颤抖。

    “清孝!”他再次叫道,好希望那人能过来扶起他,这样他可以多站立一些时候。

    那人眼里有些湿润,但还是没有过来,声音听不出是悲是喜:“你过来吧,就这么一步。”

    确实只有一步。

    他只需要迈一步,就是伸手抓住那人。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向前迈了一步。

    他做到了!

    但那人已经向后退了一步:“过来吧!”

    或许因为那声音里压抑的诚挚,他并没有被戏弄的愤怒,而是又向前走了一步。

    然后又是一步。

    再一步。

    ……

    他以为那人会一直那么退下去,可还是伸着手臂想抓住什么。而这一次他抓住了,确切地说,是被别人抓住了。

    就在门厅鞋柜的那盆天竺葵前面,那人伸手抓住了他,猛烈地一带,他顿时站立不住,一头栽倒在那人身上,然后他立刻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带着咸咸的湿意,一个又一个热烈的吻如雨点般的落在他的面颊上。

    好一阵子,他迷失在柔情的漩涡里,直到那人轻柔的嗓音在他耳旁低语:“闭上眼睛,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他依言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耀目的阳光刺得他眨了眨眼,不得不闭了一会儿才能适应。眼前的情景让他吃了一惊:大门打开了,他看到了外面翠绿的草地和蓝天白云。

    陡然间他明白清孝的用意了,转头看了下门厅的衣帽钩,果然挂着一件医院里常见的病号服,明显就是给他用的。

    他的猜想没有错。清孝满眼期待地看着他,道:“你来了那么久,还没出过门呢。今天和我一起出去看看如何?”

    清孝竭力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但还是止不住有些颤抖,心里在不住祈祷:“答应吧,答应吧!如果你能为那个家伙站起来,也愿意和我一起出去吧?”

    ***********

    注:鲍勃迪伦的那个歌词翻译是参考网上的译文来的,不知道对不对。

卷一 第六章 昨日重现(5)

    老式的雕花木门敞开着,他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那是一个绿草覆盖的斜坡,庭园的草坪宽阔地延伸开去。洒水器有规律地旋转着,不停喷洒出晶莹灿亮的水珠。旁边有一大蓬黄紫相间的三色堇,微风吹拂,花朵翩然而动,宛如翻飞的蝴蝶。

    斜坡的尽头有一株高大的橡树,苍郁的枝叶承载着蓝天白云,洒下一地荫凉。树下用木板搭建着一个简易的连凳长桌,几只野鸟安详地在桌上踱着步,不时啄食着什么。

    夏日的阳光猛烈地照射着庭园,所有的色彩都显得特别浓艳,和他平时隔了玻璃窗看到的迥然不同。天空的蓝底白云象画家精心涂抹的杰作,草叶上的翠绿色仿佛要流淌到地上。阳光和空气都仿佛变了形,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他怔怔地看着外面的阳光草地,象一个高度近视的人突然戴上了合适的眼镜,原本模模糊糊的世界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连橡树的叶子都纤毫毕现,美好明亮得让他害怕。

    他有些头晕,那绿色的草地仿佛某种会动的活物,会披着毯子爬过来咬他的脚。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往清孝的怀里躲了躲。

    环拥着他的手臂抱得更紧,他听到对方急促的心跳,不觉讶然抬头。只见清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呼吸有点不稳地道:“你来了那么久,还没出过门呢。今天和我一起出去看看如何?”

    他知道会是这样的问题,清孝眼里盛载的期待让他不忍拒绝,然而……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白皙光裸的身体。他有好几年没有外出过了,早已习惯荫凉。那么强烈的阳光,不知道会不会灼伤他的皮肤?

    他盯着衣帽钩上那件浅蓝色的病号服。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他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看到清孝的时候,自己就穿着同一件病号服。选择这件衣服,是为了减少他的困扰吧?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穿过任何衣物了。

    他再次环视四周,阳光、青草、古旧的木门、浅色的衣物……然后闭上了眼睛。很久很久以前,他似乎见过同样的情景。

    天也是那么蓝,蓝得像一块透明的蓝玻璃。草坪也是这么翠绿鲜亮,一道门隔开了两个世界。门的内外,就是他的前世与今生。

    而门是敞开着的,主人给了他选择的权利。

    他张开眼睛,自己仍在门厅里。前面是个鞋柜,柜上摆放着一盆天竺葵,油亮的叶子上有些深色的斑纹。

    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鞋柜,而是个小茶几。茶几上摆放着一套衣裤,是棉质的,摸上去手感很好。衣裤是他的尺寸,连内衣都齐全,是主人为他挑选的。而茶几下面的地板上摆放着他的项圈和镣铐。

    那一次他选择了留下。主人走过来,皮鞭轻轻地打在他身上,明明是疼的,却奇特地感到安心。然后他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飘入鼻端的,是松针的淡淡清香。他就那样依靠在主人身上,看着阳光一寸一寸自窗口走过。

    或者是当时的气氛实在太好,他以为他会和主人这样永远永远地依偎下去。但主人捧起他的脸,告诉他,需要带他去见一个人……

    他陡然心悸,那回忆是如此不堪,就算是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夏日依然能让他遍体生寒,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拼命地往那温暖的怀抱里躲,那熟悉的气味让他安心。仿佛察觉到他的不安,一只大手轻轻地抚摸上他的肩头。噩梦退走了,心慢慢平静下来,他这才意识到,抱住他的不是主人,而是清孝。

    但依然能让他倚靠。被那人抱住的感觉是如此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曾经这么蜷缩在那人的怀里,感受着那人的气息。

    “跟我一起出去,好吗?”那人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点犹疑,一点点不确定和不自信,让他心疼。

    他抬起头看着那人的眉眼,真切无误地看到了那眼里的怜惜和深情。上一次他选择了留下,这一次他可以选择出去吗?

    一旦走出去,他还能回来吗?

    “那你要陪着我。”他犹犹豫豫地道。

    “那当然,我一定会陪着你,一刻也不离开。”

    那声音里的狂喜简直遮掩不住,他不觉笑了,看着门外的风景。阳光和青草的气息轻轻摩擦着他的皮肤,渐渐渗透进他的身体里。有风吹过,安静地摇晃着黄紫相间的三色堇,每一朵花都在向他招手,仿佛邀请。

    不是不诱惑的。

    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清孝的手,确认似的看着那男子。那眼里的承诺让他放心,反握住他的那只大手干燥而温暖。这个人,不会伤害他。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确信这一点。

    那人似乎很希望他能出去呢。

    他狡黠地笑了,眼光流转:“那我要你抱我,才肯出去。”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我的脚很疼呢,膝盖都破了。”

    清孝皱起眉头,道:“偷懒可不行,这理由真不好。你应该说,练习的时间都到了。”

    阿零立刻乖巧地改口:“练习的时间都到了。”

    清孝大笑,帮他穿上淡蓝色的病号服。那是做手术时常穿的病号服,宽宽大大的,象多了两个袖子的围裙,细细的带子系在后背。他记得上次自己挣扎的时候扯断了两根,领口也撕破了一个大口子,现在都已经补好了,针线居然很是不坏。

    他惊讶地抬头看着清孝:“你补的?还不错啊。”

    “那当然。”清孝得意地挑眉,“你忘了,我十几岁就离开家了……”

    “我忘了你是记不得了,记不得好多事情了……”他喃喃地道,神情有些黯然。

    看着不知所措的阿零,他随即自己振作起精神,笑道:“不过没关系,总之你知道我很能干就对了。修修补补我最拿手,什么东西我都能补好,可不只是衣服呢。”

    清孝笑着拿了一块毯子往阿零身上一裹,将他抱起,迈过了前面的那道门。

    **********

    门前有两三级台阶。下台阶的时候阿零明显有些紧张,手紧紧抓住清孝的胳膊。清孝还给他一个微笑,抱着他走向草坪。阳光明亮而清澈,不象在屋里,空气中总有些悬浮的粒子在飞舞。橡树下木桌上的那几只野鸟停止了啄食,有些好奇地注视着这里,跳了两跳,但并没有飞走。

    “感觉怎么样?”清孝问道。这么温柔而安稳的风景,应该不会让他害怕的吧?

    “嗯……风好像稍微凉了一些。”他迟疑着道,并没有立即松开手。

    清孝四处张望了一下,走到那丛三色堇旁边,铺好毯子,小心地放下他:“那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让我看看你的腿。”

    他有些局促不安,坐也不是,跪也不是,最后还是调整好姿势坐下来,两条长腿直直地搁在毯子上。

    清孝撩起他衣服的下摆,膝盖上的伤已经止住血了,边缘微微发红,破皮的部分有点脏脏的。

    洒水器正好转了过来,光灿透亮的水珠洒在三色堇上。清孝掏出手绢,用水浸湿,轻轻地擦拭着他的伤口,带来清凉的感觉。

    他慢慢安静下来,悄悄吐出口气。

    清孝给他擦拭着背后的擦伤,有点痒痒的,他忍不住咭的一声笑出来。

    清孝也笑起来,呼的向伤口吹了口气,道:“就这点小伤还大呼小叫,丢不丢人啊?”

    他笑着躲开,道:“我是很疼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头一偏,正好被转过来的洒水器喷了一头水。阿零惊叫一声,发现是喷水龙头,便放心地伸出手去接水玩,神情专注而快活。黑发上还沾着点点水珠,反射着夏日的阳光,闪烁着晶莹。

    清孝屏住呼吸,看着那双年轻而又沧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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