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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孝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他百感交集,忍不住有种想流泪的冲动,想跑过去抱住清孝,想躲进那温暖的怀里寻求安慰,想大声呼喊对方的名字,告诉对方,自己有多爱他。
可是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舌头僵直发麻,发不出一点声音。
于是他只能停留在原地等待,等着清孝走过来抱他。
但清孝并没有过来。
看着他的眼神竟是异常冷漠,或者不是冷漠,是某种他分辨不出的情绪。但他知道,那情绪都是因他而汹涌。
——那眼神让他发寒。
是过了几分钟,还是过了几个小时?他已经不记得了。
清孝终于开口,语音缓慢而平静:“我一直在想,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我对你的好,你难道看不见,感觉不到么?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想着他,一点点机会都不放弃,立刻就来救他?”
凝视他的眼里有说不出来的痛,清孝一字一顿地道:“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他头脑中嗡的一下,这是什么台词,他听不懂。
那眼神就像两把尖刀,让他忍不住瑟缩。他只能拼命往墙壁上靠,腿哆嗦得厉害,像一个被罚站的小孩。
窗外传来的海浪声似乎有了变化,多了一种破碎的嘲笑的调子。或者这不是事实,海浪仍然在继续重复着那单调的声响,永远不变,永远不灭。
那循环往复、无止无休的,记忆的海。
清孝仍然在继续诉说,英俊的面孔扭曲了,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愤怒?
“我有时候在想,我对你而言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你可以把我们之间的承诺啊故事啊忘得一干二净?为什么就偏偏忘了我?”
腿很软,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觉得自己快支持不住了。但他必须说点什么,必须说出来。他不要那个人那么伤心。
他背着手,整个人都倚在窗台上,调动全身力气准备开口。牙齿缝隙里传出咝咝的气流声,那些话语就在唇边,但说不出来。就是说不出来。
在前方,那双眼睛仍在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
一个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某处飘飘渺渺地传来:“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还是从头到尾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你是不是只想利用我,利用我逃出那个岛,所以才会说你爱我?”
“不然为什么不早不晚,到那个时候才说?”
……
世界开始摇晃,他感觉到晕眩。也许失去意识会比较好过,但在这之前有一件事他必须得做。那些话语卡在嗓子眼里,象被落在糖浆里的小虫,挣扎着爬起又落下。
清孝,清孝,清孝,清孝……
他沉默地喊叫了无数次。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力气,气流猛地冲出了喉管,他终于发出一声破碎的声响:
“清孝——”
那声音比他预想的小得多,已几乎耗费了他的全部力气。但清孝显然听到了,疑惑地看着他。
他松了口气,话语变得清晰了一点,虽然仍然不太流利:“我,我只是想找到答案……我没有背叛你,没有想……没有想只是利用你……”
腿颤抖地越来越厉害,快要支持不住身体,他抓紧时间快速地说下去:“或许有一些……但没有,没有全部……如果我的行为伤害了你,我很抱歉。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他本应向这男子说无数句对不起,但只说完了第一个,热泪涌上了他的眼睛。一直支持他的力量刹那间抽空,他倒了下去,失去了知觉。
卷一 第六章 昨日重现(9)
浪。
温柔的浪轻轻地拍打着他,象儿时母亲唱着摇篮曲拍打着他入眠。
他被这单调的节奏所诱惑,渐渐地沉下去、沉下去……
沉到极深极深的海底,沉到无梦的长眠之中。
他已经很累了。除了死亡,他不再祈求别的馈赠。
然而总是有个声音在时隐时现,微弱却一直固执地存在,搅扰着他的安眠:
“小羽,醒来吧,我一直在等你……”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我只是,只是……总之对不起……”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细长温暖的手指探向他的前额,拨动着他的头发。他忍住,一动不动,希望这人能失望离开。
但那声音仍然在继续:“原谅我好么?你会原谅我的,是么?虽然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身旁响起了沉闷的撞击声,那个人似乎悔恨地用头撞着墙。他忍不住动了动眼皮。这个细小的动作立刻被发现,那人猛烈地摇晃着他,惊喜地道:“小羽,你醒了,是不是?我知道你醒了!你刚才的眼皮在跳!”
他只好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清孝那双热切的眼睛。两人的视线甫一对接,他立刻狼狈不堪地转头避开。
然而清孝的自言自语总算找到了聆听者,哪肯放弃?不依不饶地一定要他开口:“小羽,你在生气么?我知道是我不好,错怪了你,但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我以为你是去救那个混蛋……”
他实在不能再听清孝这么絮絮叨叨无缘无故地自责,只得道:“我没有生气,你没有做错什么。”
清孝喜道:“那你是原谅我了?小羽,你果然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懂我!”
阳光落在那张面庞上,眼角眉梢都是喜气。他不敢看,但又舍不得不看。吸了口气,他镇定地抬起头来,直视着那双眼睛,漠然道:“你弄错了,这里没有浅见羽。我是……我叫……”
他连试了两次,始终无法吐出那个耻辱的名字,手无意义地在空中挥舞了一下,道:“我是那个奴隶。”
屋里陡然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清孝小心翼翼地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所以才这么说。我当时只是……”
够了。
停止。
让一切终结。
他截口道:“我很渴。”
清孝立刻站起身来,道:“我给你倒杯水。”
这男子竟然觉得对不起他,真是荒谬。
水杯递到他手上,不冷不热,刚刚好。清孝就在一旁坐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简直要把他看化了。
那火辣辣的目光让他头都没法抬起来,苦笑道:“你能不能出去一下?当着你的面,我真是……真是喝不下去……”
清孝没有立即开口。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小羽,你,你没事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直盯盯地看着手里的水杯。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清孝叹了口气,有些怅然地道:“好吧,你先休息。我出去。”
门关上了。世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一个人。独自面对着沉甸甸的岁月和无法释怀的过去。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一口气喝干杯里的水,随手就把杯子往床头小桌的边缘上一磕。啪的一声,杯子应手而裂,他再不迟疑,掉转尖利的玻璃碎片便向自己的咽喉划去。
杯子碎裂的时候,候在门外的清孝立刻推门闯了进来,正好看见他拿着碎玻璃往自己脖子上划去。
“不——”清孝大叫,猛地扑了过去。
玻璃刚刺中脖子上的金属项圈,手肘便被清孝撞开,玻璃从脖颈到下巴处拉出一条红痕。清孝再不迟疑,不顾手被割得鲜血淋漓,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碎玻璃,往地上一扔,狠命地跺成碎渣。
清孝略略松了口气,望向他时眼圈已经红了,颤声道:“小羽,你……”
他盯着清孝滴血的手,但只盯了片刻便移开了眼睛,颓然伏在床上。清孝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肩头在微微耸动,似乎在哭泣,但并没有发出任何哭泣声。
清孝看见他背部肌肉拉得紧紧绷起,似乎在和他激烈的内心相抗衡,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无声的哭泣却比大声的叫喊更让清孝心痛。
清孝慢慢地俯下身去,手刚一碰触他的肩头,他便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发出一声似乎被人刺了一刀的疼痛的抽气声,身体蜷缩成一团,躲开了他的抚摸。
手僵硬地停在空中,心底一片冰凉,这一刻清孝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正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人。
清孝呆呆地站在那儿,有那么一会儿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他盯着伏在床上一直不肯看他的人,慢慢地武装起自己,尽可能用一种尊严而不失风度的语音道:“我知道你想一个人呆着,我在这里你会觉得很不自在吧。可是我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你就这么走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但立刻制止住自己。沉默了一会儿,在椅子上坐下,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道:“我知道你很累,要不就再睡一会儿吧。我不会再碰你,也不会发出什么声音,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他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喃喃地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一直都好像在做蠢事……但怎样才可以聪明起来我也不是很清楚,可是……”
床上那个人略略动弹了一下,舒展开了身体,但仍然背对着他,看不清眉目。
他出神地盯着那个背影,道:“如果你走了,我怎么办呢?要是那样的话,我们还不如就都留在那个岛上,不要回来的好。这几年来,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么?……算了,说起来也没有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没有你,我根本活不好。”
他说得很平静,淡淡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床上那个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清孝真的很想伸手去碰一碰,试试那身体是否还是热的,终于勉强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不要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对我太不公平。我等了你很久……”
他反复地说着这几句话,眼神有些呆滞,忽然无意义地笑了一下,道:“你看看,我说不出声,结果一直都在唠唠叨叨,你一定听烦了吧?不过这些话如果不对你说,我又能对谁说呢?从那天离开那个岛开始,我就跟世界脱节了。学也没有上,导师同学都断了联系,跟家里人也闹翻了,如果你再不要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了……”
这一次,他看见床上那个人大大地震动了一下,双手抱着胸,头往前倾。他没有说话,耐心地等待着。过了好久,他终于听到一个细若蚊讷的声音:“你,你不应该这样……”
清孝安静地道:“我答应过你,会回来救你。这承诺我不会忘记。你一直坚持下来,也是因为答应过我决不放弃吧?现在我们总算在一起了……”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被碎玻璃划伤的左手还在淌血,他把受伤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了一下,用纸巾折叠成小方块紧紧压住。
血总算止住了。他长长地吐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活吧。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不是么?”
床上的人沉默着,过了半晌,低低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那声音低低哑哑,情绪似乎并不怎么激烈。惟其平淡,反而更让人担心。
清孝使劲搓了搓脸,让自己感觉到力量,然后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那人的肩膀。那人微微瑟缩了一下,并没有躲开。
清孝吸了口气,加大力量,平静而坚定地将那人扳过来,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地沉稳有力:“我也不知道。但我们在一起,总可以找到办法的。”
那人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没有睁开眼睛。
清孝紧张地看着他,感觉手心有些出汗。他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道:“我,我可以吻吻你么?”
那人没有做声,面上毫无表情,苍白清冷的面孔宛如玉雕。
清孝慢慢地俯下身去,一点点地接近那淡如水色的双唇。近在咫尺之际,对方霍地张开了眼睛,淡淡地道:“这嘴是专为人口交用的。”
清孝硬生生地顿住身形,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并没有在清孝的逼视下后退,唇边甚至浮起一丝微笑,带着点挑衅的意味,道:“我口交的技术很好,躺着也能做深喉。不管对方要求多高,也可以把他伺候得欲仙欲死。喝过的***大概多过喝水,当然了,那是我的主要任务嘛。”
清孝沉默着直起身来,感觉心在被小火炙烤。他慢慢地握紧双手,左手的创伤再度破裂,血涌了出来。
他瞟了一眼清孝滴血的手,继续微笑,道:“你应该有看到的吧?那时候,你不是一直都在岛上没有走么?我就在那台上,全岛都看得到的地方,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