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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也想跟萧尧井水不犯河水,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谁想到月老大人偶尔客串了一把恶搞专家,用红线给我们来了个五花大绑,再也折分不开,我又一次陷入了绝望。
我彻底沉默了。
萧尧见我不说话,以为我理屈词穷,眼珠子转了两转,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我突然有一种不祥地预感。
萧尧伸出跟他本人一样帅气地细长手指,温柔地摸着我的脸颊,左右上下摸了一圈儿,我抬手推他,“干什么你?”
可他丝毫不以为忤,坏笑道:“你不是很想嫁给我吗,就别在这儿装腔作势故作清高了,咱们还没洞房花烛呢,此时……”他环顾左右,“正是良机啊!”
我如被冰雪,顿时像撒了气的皮球,“扑”的一下,颓然倒地。什么叫机关算尽妄费心机啊,什么叫九九归一从头再来,讽刺的就是我这种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吧!
更叫人懊恼的是,谢妈妈跟度娘青花本来在门口伺侯着的,听到萧尧这春心荡漾的激情台词,马上悄悄溜了出去,还把门窗闭了个严丝合缝。
☆、第十六章 七出
萧尧正要伸手扯我衣服,听到动静,突然一回头,看到屋里空空如也,弥漫着浓浓的暧昧气息,俯在我耳边低语,“潭王最钟爱的孝顺的女儿,出了阁也一定是贤德媳妇,一定不会给老王爷丢脸的。从今以后,我们夫妻恩爱,郡主也必定不会像你妹子落雪郡主那样,天天跑回王府,惹外人议论,不过——”萧尧眼波流转,仰天一邪笑,“我们这样恩爱,若三年之后,你仍不能为萧家开枝散叶,那算什么?呵呵,对,我忘了,”萧尧一拍脑门,“你目不识丁,怎么懂得三纲五常,让我来告诉你,这是‘七出’第一条,无子!休无赦!”
萧尧完成了他给我私家定制的,激情四溢的演讲,带着胜利的笑容,往旁边的碧纱橱上一躺,闭目养神去了。
我快气疯了?原以为这人只是自大一点,自恋一点,没想到这样阴险毒辣老谋深算,我真后悔没从郑医官那儿偷一粒鹤顶红,直接给他来个人道毁灭。
就这么一生气的工夫,谢妈妈还以为我们颠鸾倒凤没有节制,轻轻地在外头叩起了窗户,我羞愤交加,一骨碌爬起来,没走两步,我就饿晕了,伏在地上只听到度娘她们跟头骨碌地进来,声音忽远忽近,在我耳边嗡嗡地响。
迷迷糊糊地好像是萧尧的手臂扶我半坐在地上,又听见谢妈妈唠唠叨叨不住地埋怨萧尧,“不是妈妈说你,新娶了媳妇恩爱是好事,可凡事要有分寸,郡主身子娇弱,哪经得起……”听得我差点七窍流血,我聚起浑身力气,向度娘吼道:“快去给我拿吃的!”只是连饿了两天,所谓的吼声,更像是惨遭蹂躏之后的声嘶力竭。
我默默发誓,萧尧,你等着吧,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然而,人倒霉的时候,头皮屑掉下来,都会砸到脚。因为世上的恶心倒霉事儿都具有怨妇的特质,最怕寂寞。他们从来不肯形单影只地孤身造访,而永远是出双入对,一旦盯上你,绝对要事不做绝死不休!
在我险些成为萧府朱门酒肉丛中,一具别出心裁的饿殍的第二天,萧尧与一帮朋友应酬去了,我被萧夫人召唤到她的身边。
萧道恒夫妇平日居处在荣安堂的后面,一处叫惠风轩的地方,兼作萧丞相的书斋,度娘陪着我,还没走进院子,一股融融的暖意便扑面而来。
春归夏尽,本是秋寒初至,意兴阑珊的时节,惠风轩却处处繁花盛开,满院馨香流溢,大朵大朵的菊花朝你绽放灿烂笑容,塔菊、绿菊、文菊、五头菊、吊蓝菊、大理菊、金绣球愣把一片秋意萧索开成了春意盎然,又有一盆一盆的木犀,堆堆叠叠,播撒无限馥郁芬芳,走进庭院,只见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如果不是满满当当的金黄色布景,恍惚间真有误入桃花林的错觉。
萧夫人正襟危坐在堂前,见我进来,嘴角弯出了一个得体的弧度,指着旁边的一把搭着银红撒花椅搭的榉木圈椅,不失庄重地道:“坐吧!”
我行了礼,轻飘飘坐下,心里想着不知这位亲爱的婆婆大人打算亮什么招数。
萧夫人淡淡一笑,道:“你嫁过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今后我凡事也有了个帮手,我这心里,高兴地什么似的,昨儿老太太也对你一百个满意,我这心里,就又踏实了些。”
我立即联想到,萧贤的那副复读机腔调是从哪儿来的了,说了半天,就是不知道伊在说些什么。
话虽如此,我也不好把伊干晾在那儿唱独角戏,于是欠身恭敬道:“母亲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媳妇去做就是了。”
萧夫人掩口笑道:“郡主金玉之体,虽是千伶百俐的,我又哪敢提‘吩咐’二字呢!”
我忙陪笑道:“母亲此话差矣,母亲刚才也说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又何须见外?”
萧夫人春光灿烂了,笑道:“怪不得人家都说潭王教女有方,果然如此。”一想到萧家个个都要把我的思想道德评价跟爹来个捆绑式打分,我就忍不住咬牙切齿,伊又缓缓说道,“大婚那日多亏你和尧儿给老太太喝的参汤,可是你放了什么东西进去?”
我心里打了个寒颤,转念一想,一点不奇怪,伊跟袁王妃是堂姐妹,姐妹一脉,在情报工作方面有着百年不遇的天赋。不过我也不是白混的,略一迟疑,便从容答道:“连日来准备婚事不免心火旺盛,因此我在汤里加了一点牛黄。”
萧夫人点头笑道:“是了,不想歪打正着,却治了老太太的病。”伊把真相脱得一丝不,让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个厉害角色,顿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伊大概也觉得自己刚才说得话露骨了一点,立马再来打圆场,道:“不管怎么说,老太太总是托你的福才得大安的。”经过伊方才那一番真相大揭秘,这话现在怎么听怎么刺耳,“尧儿虽然不是我生的,倒底我是他的嫡母,我的堂姐又是你的嫡母,我待你,也如亲生的女儿一样呢!”
我笑而不语,心想,又改打温情牌了。
萧夫人笑道:“你公公侍母极是孝顺,尧儿自幼跟着老太太长大的,以后你只要伺侯好了老太太,也就是尽了孝道了。”
我低头恭恭敬敬地答道:“是。”
伊端起案上的粉彩百花碗,呷了一口,沉吟了半日,方道:“古往今来为人妇者,若要侍奉公婆丈夫周全,须得讲‘四德’你可知道这‘四德’都是什么?”
度娘显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来不及多想,因为伊这一说,我才想起昨天萧尧说的那个万恶的“七出”,还没来得及问度娘,这又来了个“四德”,我总是这样,明明收集了一堆问题想要问度娘的,到了跟前就想不起来了。我愤愤地想,怎么这家人总要跟数字过不去,动不动就给别人出个问答题。
萧夫人见我半晌不答,显然是不知道,于是无比宽容地笑笑,道:“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工。”
伊这一说,也勾起我的回忆了,这个“四德”,度娘确是给我讲过的,只是我心不在焉,当时就着四块蜜饯鸭梨吃下去了。
我忙站起来,作低头认错状,“媳妇愚昧,还请母亲多教导。”
伊伸手示意我坐下,笑道:“不记得也没什么,关键在做,这里头可有你不擅长的么?”
伊绕着地球公转了三百六十圈,原来重点在这里,我终于总结出,萧贤跟他娘还是有不同之处的,萧贤绕个大弯子又回到原点,萧夫人绕个大弯子,也回到一个点上——陷阱!
我细细一忖,缓缓答道:“媳妇愚钝,但有一颗诚心孝敬公婆,这‘妇德’媳妇有,媳妇读书不多,但对长辈从无不敬之言,这‘妇言’媳妇也有,媳妇容貌粗陋,但衣着装扮洁净,这‘妇容’媳妇也有,媳妇不擅长的,唯有‘妇工’一样,女工针线,以后还请母亲多多指点。”
萧夫人茶碗一撂,惊讶道:“这怎么行,女工针线乃女子正事,也罢,往后你就跟着度娘好好学,五日之后,拿你做的两色针线给我看。”
两色针线?就是王府中心灵手巧的绣娘,也要做好两日的——当然,我比绣娘做得要快那么一点。
我悄悄抬头。看着度娘由瞠目结舌到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知道,婆媳暗战的第一回合,我一路高歌奏凯班师还朝了。
打了一个小小的胜仗,昨天被萧尧恶搞的烦躁心情也稍稍平复了。我是个很容易忘掉烦心事的人,回齐眉馆的路上,一边用脚尖逗弄着路边的雏菊,一边放声唱起歌来:溪边生满白柔荑,顺着水流左右采,纯洁美丽的好姑娘,白天想她梦里爱。长长短短白柔荑,左采右采拣拣开,纯洁美丽的好姑娘,敲钟打鼓娶过来。
反正现在逃离了袁王妃的统治区域,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唱了,树上的斑鸠画眉,受了我的熏染,也滴滴沥沥地叫起来,淡淡的秋风轻扫,飘下几许落红,穿过两三架秋千,遥遥地飞过花丛,如翩翩彩蝶,身后像有一个人的脚步一踏一踏地跟着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一片黄叶,在寒风里侧手翻一样溜溜地转着,扑扑簌簌。
度娘赶上来,为我披上一件茜色红青酡绒披风,笑道:“就算是逃得一劫,也不必高兴成这样啊!”
我笑道:“为什么不能高兴,这两天快把我憋疯了!”
度娘问道:“怎么了?”
我正要看看四处有无闲杂人等,把萧尧的万恶行径告诉度娘,然而向东一瞧,就瞧见了萧家的侍女青花。
青花抱着一摞大毛衣裳,向邀月台走去,邀月台是个向阳之所,萧家晾晒衣裳差不多都在那儿。
度娘远远地就跟青花打招呼,“抱了这么多的衣裳,重不重啊?”一面伸手向青花怀里接下一半衣裳。
青花噘着嘴,嘟囔道:“姐姐还不知道吧,大爷吩咐了,以后我们上夜都不许进爷和郡主的卧房,只能在外头小榻上睡,外头屋子冷,我晾晾这几件衣裳,晚上当被子盖呢?”
度娘莫名惊诧的看看我,我“笃笃”的说话像刀剁菜板儿,对青花道:“这样也好,这是你们大爷心疼你们,不让你们夜里起来当差呢!”
☆、第十七章 夜半歌声
我气呼呼地向前走,心想,还想对外假作恩爱,真是又要当红牌又要立牌坊,好事全成你一个人的了。
度娘帮青花晾了衣裳,赶回来,我已经坐在齐眉馆里了。度娘见我坐在书案前边儿,一脸的面目狰狞,从钧窑霁红暗花茶壶里倒出一盅又一盅的茶水,一仰脖子就干了,伊按住我手腕,笑道:“这又不是酒,郡主就是想借酒浇愁,喝这个也不中用啊!”
我懒得回答,我倒是想借酒浇愁,但酒量不济,怕酒精中毒,要是我死了,萧尧不得跪在菩萨面前烧高香,激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可不能用我的宝贵生命承全他无耻的快乐。
我像一条盐水里卤过的雪里红,软绵绵地挂在楠木暗刻八仙莲花的圈椅上,像一个对月轻吟的怨妇,无限幽怨地把前因后果给度娘讲了一遍——略有删节,我删去了与阿成哥合伙儿骗萧尧银子的情节,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前尘往事,我也一样。
度娘沉吟了一刻,半响,方道:“萧大爷是对郡主有误会,但郡主既与他结为夫妻,总要想方设法,求得和睦方好。”
度娘真是个一等一的理论家,要是我有本事让萧尧对我冰释前嫌,除非是金秋时节桃花朵朵开,我向来讨厌对轻视我的人低三下四的求情,于是顺手从哥窑开片铁花天球瓶里掣了一枝纤瘦的桔梗出来,蓝莹莹泛着紫光的花瓣,荡开一层层秋凉,我板了一张铁板烧的脸,道:“不管他,爱咋的咋的。”
我听到身后度娘一声沉重的叹息。
黄昏时分,萧尧回来了,挟了半天细碎的夕阳和一身浓重的酒气,步履微摇,眼神迷离,度娘立时端了不知什么时候备下的酸梅汤,笑道:“大爷回来了,郡主做了一天的酸梅汤,奴婢还奇怪呢,又不喝这个解暑,原来是给大爷解酒的。郡主还说什么也不肯叫奴婢说是她做的。”
萧尧表情极度疑惑地望着我,我只能抽了抽面部肌肉,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的表情,度娘这样一说,把我想跳起来高叫“我脑子进水了才会给你做酸梅汤”的冲动,无情地扔到九霄去外去了。我只能像在春光里啼血的杜鹃鸟,无奈地背上一口大大的黑锅。
在这个月色皎洁,花影斑驳的有迷人情调的小夜晚,我和萧尧就一个捏针拈线,一个捧书苦读的虚度过去了。
谯楼上传来阵阵交更的鼓声,撕破了夜的宁静,二更天了,我伸了个懒腰,看萧尧还在那儿假装清高地秉烛夜读,看也不看他一眼,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