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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月若有所思的颔首,片刻后说道:“家父藏书颇丰,其中不乏防治各类瘟疫的传世秘方,我现在也还略记一二,不如写下给姑娘带去,想必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行医者,治人先要护己。”话语间,他已行至桌前,熟练的研墨铺纸,挥笔直书。
不多久,几张泛着墨香的纸张摊在我面前,弄月又细细审读了一遍,说道:“没错了。你明天出城前先把药材准备好,在进淮北之前开始自行服用,千万别染疾上身。”
“不会的。”我收起药方,笑道:“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本是句玩笑话,谁料弄月眉尖一蹙:“此话怎讲?”
“不讲。”我倒好两盅茶,轻碰后递给他其一:“聊表谢意而已。夜深人乏,还请裴公子早些回去休息吧。他日有缘再会了。”
清茶回甘,聚聚散散,回首时亦无风雨亦无晴,再好不过。
弄月一口饮尽,起身告辞。
看着他行至门边,我不禁好奇道:“你怎么都不问问我的名字?”
“相逢既是曾相识。”弄月意味深长的一笑:“你不也没问过我的名字吗?”
我的笑容瞬间凝在唇角,惊疑不定时,他已闪身消失在夜幕中。
九十七 同行
星璇被我揭穿了身份,干脆破罐子破摔,天没亮就带兵上山端了山贼窝,又去静王府弄出两匹纯黑的骏马。搜罗完数家药铺了,来来去去耽误了半天功夫,我们才带着几大包上好药材出发。
轻蹄踏过京城微湿的路面时,铺天云霞翻卷如虹。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东城楼的黛瓦红墙遥遥在望,我正准备加速,星璇却勒停坐骑,犹豫道:“我忘了备雨具,要不回头……”
他话没说完,密集的雨丝就纷迭坠落,我“啪”的扬鞭,从他身边掠过:“行啊,你回城准备雨具,我去城门下避雨。不急,我等你……”
余音消逝在笑声中,风如拂尘雨似酒,开怀。
离城门近了,灰蒙蒙的雨雾中,一抹浅色身影跃入眼帘,白马金鞍,轻裘缓带。
我抹抹脸上的水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星璇纵马直奔城门下,那人却策马而出。
干燥的绸缎吸饱了水,软塔塔的垂下,黑瀑般的长发也不再肆意翩飞,却丝毫无损天生的俊逸风流。
我忘了前行,只等他行至身畔,傻傻的问了一句:“你也在躲雨?”
弄月笑着摇头:“你没等我来,一大早就退了房,怎么现在才到这里?”
“星璇已经嘱咐过掌柜预留房间,又被人抢先了吗?”
“是我抢先了,一路快马加鞭赶出城门外数里都没看到人,谁想你们竟落在了我后面?幸好我沿原路折了回来,不然的话……”雨雾浸润的双眸依然明亮如昔,弄月的唇角轻扬:“我就错过了。”
错过谁?错过什么?
雨水浇得我阵阵发晕,只听星璇的声音远远传来:“你还在雨里磨叽什么?药材进了水就全废了。”
弄月轻提马缰,浅浅一笑:“药方都配齐了,大夫怎能缺席?我自然是要随你们走一趟的。”
春雨绵绵,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我们在城门下等得不耐,药材本用滚油牛皮纸包好,星璇又找来几件铁甲盖上挡雨,整理妥当后继续赶路。
夜半时分的荒郊野岭外,月朗星稀。
弄月和星璇取出携带的贴身衣物换上,在篝火旁烘烤湿嗒嗒的长衫。
我磨蹭着在自己的行李中翻翻找找,背心处凉意袭来,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星璇催促道:“你还在挑拣什么啊,当心还没到淮北就生病。”
“马上就好。”我思来想去,决定老实招供:“哎,我说你们能不能……”
“楚公子……”
“就叫星璇吧,这称呼我不习惯。还有你,”星璇冲我促狭的眨眨眼:“昨晚我就想好了,以后叫你小李子。”
我立马血气上涌,咬牙道:“我不是太监,而且我比你年长……”
“谁说小李子是太监名?那是我家鹦哥的爱称。”星璇一本正经道:“我给取的,挺好听么。”
“你……”被星璇这么一打岔,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原本要说什么,只想扑过去捶扁他:“我说不行就不行!”
“好了,”弄月忍着笑拉开我:“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星璇随我去林子里猎些野物来充当干粮吧。”
“不用,我早有准备。”星璇摸出一包点心,得意洋洋的打开:“你们看……”
淅淅沥沥的浊水沿着破损的牛皮纸淌下,众默然。
弄月临走前将晾着的衣物围成了一个小帐篷,我钻进去换好衣服,坐到火堆前往里添柴。暖融融的热流拂面,虽然鼻子不大通气,感觉还是舒服多了。
火焰轻爆的劈啪声不时响起,光源以外的地方都是黑黢黢的,我却并不害怕,有一下没一下的捅着燃得正旺的枯木,不知不觉的微笑。
不多时便听见脚步声,他俩逮回几只野兔和一只山鸡,到溪水旁拾掇干净了,抹了些盐巴,串在松枝上烤。
“你怎么知道会用上这些东西?”星璇蹲在弄月的包裹旁,东摸西看,一脸崇拜的自问自答:“真有先见之明。”
“山路不好行马车,餐风露宿惯了,自然有经验。”弄月笑了笑,递给我一只热气腾腾的碗:“把姜汁喝了。”
“不要。”我正垂涎篝火上的美味,想也没想的拒绝。
“加过红糖的,听话。”
此言一出,三人俱是一愣,面面相觑。
我忙接过弄月手中的碗,顾不上烫,咕噜噜猛灌一气,浓香的汤汁熏得眼眶湿润。
星璇小心翼翼的开口:“你平日就是这么哄你妹子的?”
弄月起身翻转着吱吱冒油的肉串,淡淡的说:“是习惯唐突了。大家都喝一点吧,防着受凉。”
“剩下的正好一人一碗。”星璇拎下悬挂在篝火边的小罐,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不知兄台可有妻室?”
“你还是叫我弄月吧,省得哪天一觉醒来又想出别的好称呼。”弄月笑道:“我尚未娶妻,为何忽然问起此事?”
“我是见你凡事考虑得细致周到,乱推测的。”星璇也笑了:“既未娶妻,为何不留在京师?将军府比武招亲的日子也近了,你老远赶了来,不是连穆嫣然的面都没见上么?”
“幻琦见到就行了。”无视星璇的错愕,弄月不紧不慢的补充道:“她吵着要看这位盛名远播的美人,也好奇比武招亲到底能挑出怎样的夫婿。家父家母拗不过她……我和潋晨只是跟班。”
“这么说,”星璇恍然大悟后,极为惋惜的说:“你都没打算参加啊……穆将军的损失大了。”
弄月有些不解的看看他:“嗯?”
星璇由衷的感慨:“久闻玄火宫的二公子无论容貌、才学、功夫都堪称翘楚,不曾想还是这般温文尔雅的人物。将来哪位姑娘能嫁与你为妻,可谓三生修来的福分。”
“那也未必。”
我不由得偷偷看向弄月,他唇角挂着清远的笑,将篝火拨亮了些,跳动的火光给白皙的肤色染上一层温暖的明红,更显眉清目秀。
我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姜汤,冷不防星璇蹦出一句:“小李子,你认为呢?”
我的手一抖,差点没把碗扣在自己脸上,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说的不是废话么?自来闺中女儿梦寐以求的夫君人选,不外是沉稳内敛,温柔体贴……所以,星璇你就预备打一辈子光棍吧。”
星璇不以为然:“光棍怎么了?若寻不到情投意合的,一个人总比两个人好。”
我语塞,弄月接过话去:“我正是此意。世间佳人无数,如你方才所说,娶回家的不论是谁,我总能与她相敬如宾,但对她而言,未必是福。因我只愿与一人携手交心,若求而不得,三宫六院也是枉然。”
“凭君一席话,我也交定了你这个朋友。”星璇解下马鞍下的水囊,扔给弄月:“如蒙不弃,就当我先敬兄台一杯。”
弄月笑着拔掉木塞,酒香四溢。他隔空倒了些进嘴,将水囊扔还给星璇:“今晚可都齐全了,天为盖地为庐,美酒佳肴相佐,还省去了沉醉不知归路的烦忧。”
星璇饮了一口,点头道:“这酒烈了点,本是备来应付春寒料峭,凑合一下也成。你要尝尝么?”
“她有些伤风,最好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弄月替我接过星璇递来的水囊,取下一串兔肉看了看:“这个应该熟了。”
我专心致志品尝着入口的鲜美,听弄月和星璇在一旁谈笑风生。
空气中弥漫着沁人的酒香,流萤飞舞。
不经意想起多年前,三人刚离开傲龙堡,一路上也是这么笑着闹着,露宿野外时,粉红纱帐外也是这般翩跹的流光,让人恍然分不清梦里梦外。每每探出脑袋,看见一左一右守在帐外浅眠的少年,才会安下心来再次睡去……
跋山涉水的轮回,似是而非的原点,宿命中盘旋不舍的,不过是这朦胧中的一缕牵系、一段尘缘。
“不好吃吗?”
忽听弄月说话,我回过神来,没来得及出声,手中一空,星璇拿过肉串闻了闻,不客气的咬下一块:“你没见他直盯着酒碗发呆么,别犹豫了,一起来吧。”
“明明是你盯着我的肉串犯馋,还敢倒打一耙?”
弄月忍俊不禁的给我斟了一小碗酒:“木架上的肉差不多都熟了,别撑坏就好。”
瓷器清脆的碰撞声响过,辛辣入喉,绵绵不绝的回甘。
“好酒!”我舔舔唇,相比之下,灵界的百花酿稍嫌清淡,千金难买醒时醉,于是又伸出手去:“再来点!”
“哎,”星璇抓起我的左手:“我老早就想问了,你干嘛要在这里绑条链子?”
月色如洗,腕项连至指根处的银链泛着柔和的光芒,透明的水晶石耀眼发亮。
我怔怔的看了一会,木然道:“遮瑕。”
星璇了然的给我倒酒:“你受过伤?”
“嗯,”我苦笑着喃喃自语:“留过很深的伤疤,深得……看一眼就会疼。”
有些伤永远好不了,哪怕表面上愈合如新生,完整得连自己都能骗过去,实际上,创口一直捂在内里腐烂,深入骨髓而无药可医。如果不选择坚强,就会被疼死过去。
我以前从不知道,我会有这般坚强。
弄月轻拍我的肩膀,柔声道:“再疼的都会过去,不看就好了。”
“那是当然,”我故作轻松的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斜睨星璇一眼:“我今晚的目标是——放倒那个臭小子。”
“压注压注,”星璇抚掌大笑:“弄月赶紧赚一笔……我赌小李子最先倒下……”
绛河清浅,把酒言欢,犹记年少相约时。
虽然晚了太久,姗姗来迟的你我终是赴约。
第二天枕在星璇的肚子上醒来,我心虚的爬起身,他哼哼唧唧的蜷成一团,继续睡。
弄月正在不远处整理马鞍,我在小溪边简单梳洗了一番,赶紧过去帮忙。
“头还疼么?”弄月仔细看了看我:“你和星璇昨晚都喝多了,他还好,倒头大睡。你几乎折腾了半宿。”
“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醉得厉害了,一开始我都没看出来。你只说你高兴,轮番敬酒,放倒星璇后就只灌自己,然后开始胡言乱语。”
我吓了一跳:“我说什么胡话了?”
“听得也不大清楚。”弄月的动作顿了顿:“不过一个人的名字反复出现了很多次。”
我有些绝望的看着他。
他问道:“冰焰是谁?”
《拈花一笑醉流景》雪月天使 ˇ九十八 追寻ˇ
接下来的几天我心里都像堵着什么似的,任凭星璇怎么找掐,始终提不起精神,马鞭甩得一次比一次急,风从耳畔呼呼刮过,烦乱的思绪依然找不到归宿。
弄月的目光有时会让我觉得无处遁形,虽然无法肯定,更无法解释这种感觉的来源,却总在本能的避开那双明澈的眸子。
好在目的地已近,浮云聚散,缘亦如此。
淮北境内哀鸿遍野,大片庄园已成鬼域,田间荒烟蔓草,没有半点生气。星璇沿路收殓安葬未及入棺的尸首,直到后来力不从心,他也一天比一天沉默。
走了十来个村落,都没见着那位仙风道骨的老人。
前方瘴气越来越重,弄月将几块浸过药汤的丝帕分给大家用来遮掩口鼻,一路沉闷的行至郊外,放马饮水。
傍晚的夕阳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洒下点点碎金,水源充足的地方植物也丰美得多,饥渴劳顿的马儿欢快的啃着草料,风中夹带的新鲜泥土气息缓解了几分压抑的心情。
“我怎么看都觉得很像……江洋大盗。”星璇在池塘边顾影自怜良久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