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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啊?”了一声,程钧往前一指,只见回去的道路上,清风、明月两人去而复返,抱着剑拦在路当中。
十四章见大人者
只见清风、明月两个人一左一右,横在路当中,这一回倒是没有拔剑,只双双抱着剑冷笑,身后七星宝剑的穗子在空中随着寒风猎猎飘动。
程钧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们,道:“哦,又回来了。”
明月朗声道:“我说过,不怕你飞到天上去。柴姑娘已然回去了,这时谁还能阻拦?跟我走一趟吧。”说着向前一步,已经离着程钧不足十步。
清风在后面却是放缓了口气,道:“你怕什么?本来是好好的事情,师尊想要问问你鬼画符的事,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倒是那柴家的小子一来,好事变成了坏事,倒显得我们要把你怎么样一样。我师尊何等尊贵高尚,焉能做出什么自低身份的事情来?你跟我们走吧,说清楚了此事,不但没有坏处,师尊一高兴,还重重有赏。”
小和尚皱眉道:“你们……”
明月喝道:“你闭嘴,如今不是在你那小庙里,我们并不怕你。”
清风紧跟着露出一丝似客套似嘲讽的笑容,道:“这位,请吧。”
程钧神色依旧是那么淡淡的,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道:“请?请在哪呢?”
清风皱眉道:“什么?”
程钧道:“既然请我到紫云观,那必然有请的规矩。有拜帖有礼仪,吉时良辰,专人上门来请,桩桩件件按照规矩来,这不明不白的找我去,像什么话?别叫人笑话你们观里没教养。你们小孩子不懂规矩,也是难怪,回去问你们家大人去。我就在那边山神庙歇足,明日都有空闲,你们回去请了拜帖,明日去请我便是。”
说着,他转头对小和尚道:“走吧。”往前便走。
清风和明月两个傻在那里,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慢慢发出一丝滚烫,过了一会儿,两人同时爆喝一声:“胡说八道,看剑——”长剑同时出手,整整齐齐两道光芒,射向程钧。
程钧看也不看,自己一步步往前,仿佛要撞到剑尖上一般。
小和尚在旁边看的危险,叫道:“快闪开。”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花,程钧已经不见了身影,只剩下那两个小道士还保持向前刺出的姿势不动,但手中空空如也,长剑已经不翼而飞。
清风和明月除了惊呆了,身体竟没受到影响,就这么保持了一会儿姿势,猛然醒悟,同时骇然向前窜出几步,脚下落地,手里还捏着剑诀,一起发愣。
程钧回过头,将那两柄长剑并在一处,托在手中,道:“你们两个记住,你们是道童,并非修道士,仙凡有别,道童向道士出手,乃是僭越死罪,那是即使不告知你们师门,也可以即时处死的。你们将来在外面行走,这些关乎性命的规矩还是要知道。今日若不看在岳华真人同道情面,我便取了你们两个性命,也是寻常。只此一次,下次就没有这样的便宜了。”随手将长剑掷还,道,“虽然不过是普通长剑,也该时时保养,刃口都磨光了。走吧。”说着转头对小和尚道。
清风和明月听他淡淡几句连语调都没换过的言语,都不知是气是愧,满脸紫胀,清风想要交代几句场面话,接过长剑,愣是说不出来,终于道:“我们走。”
两人转身,逃命似地走了。
程钧转过头,只见小和尚负着手,摇头晃脑,奇道:“怎么了?”
小和尚回过神来,道:“刚刚你那几句话太有气势了,我想学学,但怎么都学不出你的语气来。”
程钧一笑,他是货真价实的九百岁了,开口教训几个小辈,自然而然就流露出长辈的语气,又何须故意做作?他反而要故意收着自己的气势,这才不会扎眼,道:“我是真的好心。一来他们是孩子,我不和孩子计较。二来,我因为……的缘故,轻易不杀普通人,他们没有迈过那道门槛,也就是学了些武功的常人,我不会轻易诛杀,小惩大诫而已。”
小和尚正色道:“你果然是道士吗?”
程钧并不隐瞒,道:“是修士,算是半个道士吧。”
小和尚问道:“修士和道士有什么区别?”
程钧道:“本来没什么大的区别,不过道门出现之后,就有区别了。你稍等,我去跟着他们看看。”说着对他摆摆手,脚步一点,穿入树林当中。
小和尚忙叫道:“那紫云观十分危险……”一句话没说完,程钧已经看不见了,只得咽下去后半句话,心道:不知道他和岳华真人,哪一个更厉害?
程钧不紧不慢的跟着清风、明月两个人,虽在茫茫雪原之中,亦无半分破绽,落足之处,白雪不过稍稍松动,并无任何足迹。这门身法是实打实的轻功,只不过用道家真气催动而已。前世他未入道之前,就曾是武林中的绝世高手,在武林中的地位并不逊于最后他在修道界的地位,那两个小子说到底,也就如他所说,不过学了些武功的普通人,就是程钧单脚跳,也不会让他们发现。
之所以不杀他们,一是程钧自己说的,他轻易不杀普通人,也就是修道界之外的人,就连马公子这样的人,他也没一定想杀,这和他前世的经历有关。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个道童所学的,压根不是修道的功法,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修道界的人。这在修道界是很正常的事情,正如程钧所说,道童和道士有本质的区别,并不算是修道之人,像仆从多过像弟子。大修士身边的道童,固然有许多得传道法,但是一般修士对于道童的传授,就马虎的很,传武功也行,什么也不传,就叫他们端茶倒水也行。程钧不会因为他们只学了俗世武功,就认为岳华真人也是个骗人的货色。毕竟,小和尚曾经说过,岳华道人自身回放流火法术,连他门下的弟子也可以使用掌心雷。
掌心雷这东西,倒真是货真价实的法术,修道界大路功法十三太保之一,当然也不是什么高级的法术就是了。若论档次,比他原本制作的鬼画符高点有限,入不入道都可以用。但刚才看那冰面的损害,似乎那掌心雷已经很有火候,使用者应当是入了道的修士,只是这掌心雷也有个取巧的用法,就是用硫磺硝石之物做成**,藏在手心,用时引火就行了,若是如此,这就是个骗人的玩意儿,也不能用来推断修为。当然,料敌从宽,程钧不会按照那冲远骗人来推测他们的实力。
还有一件,那就是程钧要跟着他们,去看看那紫云观,是不是在万马寺的本址,有没有牵动他要找的东西。虽然根据时间来算,那东西应当安然无恙,但程钧还要亲眼确认,不然不能放心。
穿过一片森林,清风和明月两个人来到了一个山拗口,闪身进入。程钧落后了几步,仔细看那山谷口过,心道:是了,这就是那万马寺所在的万云谷,前世我也曾来过,虽然有些变化,但大体上还看得出原本面貌。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了进去。
一进山坳,就觉得气温陡升,刚刚还在三九寒冬,现在竟感觉有些春意,只见山坳里,除了有和外面一样的延绵松林,还有满地的如茵绿草,中有星星点点的野花,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南国春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也是难得的奇景了。
程钧知道,这不是阵法的缘故,乃是自然造化。原来这山坳周围高山环绕,冷风吹不进来,因此形成了一个冬暖夏凉,四季如春的盆地。只见山坳正中,正是一座道观,倒也不大,前后两层院子、三座大殿,中间一座楼阁,上下两层,红墙黑瓦,有几分气势。门前有旗杆,后面还屹立着一座七层宝塔。
程钧目光甚是犀利,隔着老远,已经能看见那道观门口悬挂的匾额,上书“紫云观”三个大字,两边挂着楹联“凤形涌出三尊地;龙势生成一洞天”。门口立着一根旗杆,上面挂着的正是道门嫡传的旗印。
程钧仔细打量片刻,不由失笑,心中暗道:这老道也好笑,换了一个匾额,两副对联,佛寺就变成道观了么?这明明就是寺院的规制,别说旁的,只后面那座宝塔,就叫你这假道观无处遁形。这不伦不类的样子,让道门嫡传的那些意气少年看见了,还不放火烧了你这怪胎!
同时,心中也泛出一个疑惑:这老道好大的胆子,万马山虽然是深山老林,倒地也不是什么特别偏僻的所在,他敢在此大喇喇的设立野道观,难道是欺道门无人么?
虽然好笑,心中却也放下心来,那道士既然不曾拆了万马寺,那他要的东西,必然还在万马寺里。
有心走近一步查看,程钧突然觉得灵窍之中灵气一涩,登时知道不妙,骤然后退,退到了山谷之外,一退再退,一口气退出了数里之外,心道:“这里的道场有古怪!”
十五章所谓伊人
道场,有两重含义,一是指传教的场所,也就是一处道观的势力范围,譬如后世,整个万马山都是万马寺的道场。二是指一处山门道派,护山大阵可以覆盖的范围,或者专指护山大阵。
道观不同于门派,可以建立自己规模宏大的的护山大阵,但道观监造之时,可以以道观为中心,建立起一个类似于护山阵的阵法,不过这种阵法一是规模小,二来威力不大,毕竟都健在凡间乡里,要注意凡人,这种阵法也可以叫做道场。
这些道场因为是道观里的道士自行建立,往往有些强烈的个性,效果也各不相同,虽大体以防护、辟邪为主,也有些道场的特色甚是特殊。譬如有的道场周围草木繁茂,有的道场火气十足,还有的道场冬夏倒置,三九天炎热,三伏反而凉爽。
这座紫云观道场的特色,是混乱。
这道观当中,竟有一座驳灵阵,以此阵为中心,方圆数里之内,天地灵气混乱不堪,无头无序,真气阻塞,不但绝不宜修炼,连施展法术,都会受到极大影响。这万云谷原本是一处不俗的灵脉,竟生生给糟蹋了。
这不是见鬼么!
一个道士,最重要的就是修道,倘若是为了护身还罢了,在自己居住的道观里面,建立一座阻碍自己修炼的大阵,阻塞了自己的修为,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虽然反常的厉害,但既然出现了,就自有原因。
这紫云观处处透着古怪——莫名其妙占了万马寺,赶走了寺中僧侣,却不加修葺,仍以佛寺为住,只不过换了匾额。据程钧所知的历史,在百年之后紫云观莫名消失,只留下万马寺这庞然大物。那岳华老道是入道的修士,要娶一个寻常的柴火妞,却有一个神秘女子出现,自称是道人原配。明明占据了一处绝佳的修炼宝地,却偏偏建立了极端反常的驳灵阵……
桩桩件件,都不是正常的状态,这其中,必然有图谋。而且,图谋恐怕非小。程钧细细思量,连做了几个推测,都有不足之处。暗自遗憾,可惜他真正的底牌缺了一样东西,催动不得,不然至少能查知一二。
紫云观……万马寺……程钧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名字,莫非与后世的那个人有关?若真是如此,只怕,自己就能解开一个谜团……
突然,程钧心中一凛,转过头去,只见身后的树林中,幽幽的立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绝美的女子,身上只穿着一见荼白色的衣衫,长裙直到脚踝,能看见裙下赤着双足,一头青丝披散着,肌肤晶莹如玉,站立在雪地里,仿佛整个人都是雪堆成一般。
那女子含笑而来,雪白的赤足踏在白雪上,几乎分辨不出,好像浮荡在空中一般。即使以程钧的定力,也忍不住要上前一步扶着她,以免北风无情,将她吹飞了、吹化了。
程钧目光一凝,心中暗自估量,神色却是平静,点首示意。
那女子见程钧露出善意,也报以一笑,走到面前,敛衽行礼,仪态楚楚,道:“公子安好。”声音又轻又柔,如雪花落地,几近无声。
程钧看了她一眼,注意力转而移到她那双眼睛上——这女子虽然美丽,一双眼睛却是涣散无神,好似刚复明的盲人,还找不到正确的焦距。他还了一礼,道:“不敢,道友请了。”
敢在雪地里赤足走路,还没冻到把脚砍下来的,那不必问,只能是修士。
那女子低低问道:“道友是从山外来的么?你……可是道门中人?”
程钧点头,道:“算是道门中人,却非道门嫡传。”
那女子闻言,静默许久,走上一步,道:“道友虽不是道门嫡传,却也是道门的正道修士,是也不是?”
程钧盯了她一回,点头道:“是。”
那女子急切切道:“那请道友这边来,小女子有下情回禀……”话音未落,程钧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轻轻一跃,两人一起落在大树之巅,隐没在层层树冠之中。
那女子一怔,就见程钧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果然见树林中,施施然走来一人。
只见那人乃是个二十余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