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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君柳微笑着问程钧道:“这里怎么样?”
程钧目光扫视,道:“确实不错。这些花儿灵气充足,想必是特殊培育过的。这样最好,也不用拔了,就留下来做大阵的材料,掩人耳目,必要时还可以攻敌。”
商君柳一怔,嘴角微微一抽,道:“伱的意思是说,倘若这些花儿并非灵木,伱就要全部拔除了?”
程钧道:“是啊,不然伱的护山大阵往哪里放?”
商君柳咬了咬牙,道:“伱这人……”转过头,将嗔怪之言咽了下去,又问道:“伱看这水池怎么样?”
程钧仔细观看,道:“这个泉水更好了,乃是一道灵泉,沟通地下灵脉。正好做阵眼,在此立下旗门,可以节省多少灵玉。”
商君柳道:“不是……我不是问伱泉水,是问伱这个水池……”她轻轻地抚摸着光滑的池壁和造型精美的凤口龙头,“设计的怎么样?”
程钧看了看,道:“要全部拆掉。”
商君柳失声道:“为什么?”
程钧道:“我要把这泉水设为阵眼,就要另设旗门。将这泉水分为几支,流遍全阵,伱这水池将泉水禁锢住了,还是拆掉的好。”他说完,随手在手上拖着的白玉版上写了几笔。道,“这一片山坡看完了。去别的地方吧。时间有限,我不想在勘察设计阵图上花太多的时间。”
商君柳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道:“唉。可能伱这样才是对的。”她双手交叉,显得有些忧虑:“如果高道友在这里,他知道这里的花都是我亲手种植,一定会十分称赞,变着法儿的说出好多讨喜的话来。他很会说话,事事讨我喜欢。原来我听他这般说,总是十分高兴。但是如今心中生出疑虑之后,总觉得他每一句话都是不好的。”
程钧道:“随口讨人欢心,倒也不算什么居心不良。还是要看行动为上。”随口讨女子欢心的话,他也不是不会说,只是要他出口讨好。要不然就是为了隐藏目的,要不然就是遇到真正令他动心的女子,商君柳哪一样都不靠,程钧自然也不会特意夸赞她。
商君柳道:“是啊。若不看行动,我定然觉得他是好人,伱是个大恶人。”
程钧不接她的话。道:“我看这花圃种植的很有意思。道友是百花宗门下么?”
商君柳一怔,露出伤感神色,道:“难得……难得世上还有知道百花宗的人。我正是百花宗门下。也是现在世上唯一的百花宗弟子……师门已经不在了。”
缘生缘灭,盛衰更替,昆仑界的道统如恒沙一般数也数不过来,大部分从生到灭也不过几百上千年的时光,很快就灭到了。程钧能记住百花宗,就如同他记得奇门北宗一般。自然有缘故,数百年后。百花宗的名字也是闻名天下,虽然没有再兴,但有一门百花宗的法术却是由一位大人物发扬光大,闯出偌大的名头,也扬了百花宗之名。
程钧忍不住问道:“我听说伱们百花宗有一门遁法十分厉害,是不是?”
商君柳道:“嗯,伱说的是‘百花杀遁‘。那是我门中最大的依靠,不但能化身百花遁去,还是保命的底牌。能将一抹灵念附于灵花之上,只要本命灵花还在,就是肉身毁去,也能留存灵昧不灭。比如说,我的灵花就是那……”她说着一抬手指去。
程钧连忙一推她的手指,哭笑不得道:“商道友,这等事情怎好跟外人说?”
商君柳反应过来,掩了口强笑道:“我当然知道,才不会说出来。我刚才跟伱开玩笑呢。”
将这个话题掩饰过去,商君柳心中突然一动,暗道:“话是如此,但是本命灵花不比其他,本体栽在地下,也无移动之能。一旦肉身被毁,区区一丛花朵,若无可信之人看护,更容易给人拔除了。唉,当年师尊就是太过小心,她的本命灵花,我这朝夕侍奉的徒儿也不知道,只知道藏在一片花海之内。到了危急存亡之际,师尊肉身被毁,我去抢救她的灵花,仓促之间哪里找得出来?只好将师尊平时最心爱的百余株灵花带走。可叹最后发现,那其中并没有师父的本命灵花,她老人家最后的希望,也毁在火海当中,这是何苦来!
她想到这里,又不由摇头,暗暗道:然而我又哪有可以讲性命底牌托付的可信之人?两位老叔公性情那样,我怎能托得大事?高枫不必说了,这个人虽然看来还好,但我与他不过几面之缘,怎能认得清心底?罢了罢了,眼下也不急,以后再说吧。
怀着满腹心事,商君柳将程钧带往下一处地点。程钧既然要构造整个护山大阵,就不能似一般临时阵法随便,一定要查勘许久,将山势地形,地质土石,草木植被种种考察清楚,综合考量,严谨设计,方能造出合用持久的阵法来。饶是山头不大,程钧也细细察看了一整日,到太阳下山,才粗略的有了个构思。
在玉版上修改了几次,程钧道:“既然这样,明天就可以动手了。商道友,材料的话……”
商君柳立刻道:“小女子这里薄有积蓄,程道友尽管挑选。”
程钧正色点头。掩饰住嘴角一抹笑意——若不是为了这些材料,他哪能凭白花费这般心血?他就等着挑选材料呢——须知替人修建阵法,报酬乃是小头,从中间偷材料才是大头。这种事程钧以前也干得多了。
商君柳浑然不知,这个看起来最“正”的道友也是一肚子鬼心思。问道:“不知这护山大阵要多久才能修好?”
程钧道:“商姑娘心中的护山大阵,应当是足以匹配一个门派的吧?”
商君柳道:“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程钧道:“一个门派的护山大阵,往往需要几代人不停地修建,而且第一代开山礼派的人物,修建的大阵的必然奥妙无比。我修为不足。许多厉害的阵法难以驾驭,若都给伱建好了,只怕器局就小了,只能替伱打下骨架,还要留出余地,给将来慢慢发展。不过我可以保证,虽然一时建不起来。但我设计的构架布局,是绝对够一个大门派延续千年的。”
商君柳点头道:“我信道友。”
程钧道:“我光给伱打下骨架,修建最及时最基本的道法,也要几个月的时间。”
商君柳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道友只管放心修建便是。”
程钧道:“我可放心不了。几日之后,我就要回家一趟,倘若不回去,家里怕是等得着急了。”九雁山那边才是他的根本,他若不回去,朱瑜是一定会和江尹翻脸的。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来。
商君柳愕然,道:“那……那……”
程钧道:“没关系,我一来一往不会费什么时间。不过几日功夫。我还会回来。在我走之前,我争取把最基础的防御法阵搭建好。外有此阵,内有两位前辈坐镇,还怕谁来害伱?”
商君柳嫣然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多谢程道友。”
程钧刚要回答。突然心中一动,从袖中飞出一个玉简。道:“哟,我的生意来了。商道友稍候,我下去找个人。”原来却是褚枋给他发讯息,他要的材料凑齐了。
商君柳道:“道友请便。”
程钧刚要下山,就听见有人叫道:“小程道友,小程道友!”
程钧脸色一苦,就见剑老从山后跑过来,一把拉住程钧,道:“伱跑哪里去了?左等伱也不来,右等伱也不来,叫我们两个老人家好等。我还道伱摔下山去了,却不想伱在这里逍遥。快快快,跟我两个去谈谈。”
程钧料想挣脱不开,也不挣扎,只是好言道:“前辈恕罪,晚辈正要下山去办事……”
剑老瞪着他,道:“怎么,拖延不算,还要下山去啦?”说着放开他的手,叫道:“伱去吧,伱去吧,反正我们两个老头子老的快死了,原是不招人待见。伱要去就去,我们还绑着伱不许去不成?就是我们两个死了,也不能耽误伱的大事。”说着往地下一坐,赌气闭上眼。
程钧好生尴尬,进退不得,心想前世见过几个脑子不好用的元神神君,比这两位真是小巫见大巫,正要想办法转圜,商君柳已经笑道:“不知程道友下山办什么事?我替伱去一趟行不行?”
程钧心道:也只有如此了。当下拱手道:“有劳了。”伸手将那枚玉简递了过去,道:“我和一位褚道友做了一笔生意,他现在要给我送货,地址在这上面。他的模样……”
商君柳掩口笑道:“我知道,褚枋是不是?他可是山下的大名人,我认得他。”
程钧道:“那好极了,麻烦伱去玉简上写的地方,把我的东西拿回来。这里是价钱……”说着递上一个乾坤袋。
商君柳含笑道:“区区小事,要什么钱?程道友见外了。”说着一拱手,径自下去。
程钧见她下去,转而对剑老陪笑道:“剑老前辈,叫伱久等了,是晚辈的不是。”
剑老睁开一只眼,道:“肯跟我来了?”
程钧只得点头,剑老一把抓住他的手,道:“跟我过来。”拉着他,一路跑回洞府之中。
二四五残念
程钧给剑老拉入洞府之中,放在里面坐了。这洞府可不是商君柳那精雅别致的洞府,乃是两个老儿自家的宽大洞府,除了地方宽敞,打扫的也还干净之外,便无什么可取之处。他们两人共住一个洞府,想来平时虽然争执不休,关系还是很好的了。
剑老一屁股坐在程钧对面,道:“伱跑哪里去了?老琴都找伱找的疯了。”
琴老大怒,道:“难道……难道不是伱急着找他……他么?非要赖在我……我我我……”他口吃的毛病总是不改,程钧不好打断他,等了半天,见他实在说不出后面半句话来,才起身恭敬地行礼道:“程钧何德何能,能当两位前辈如此厚爱,真是惶恐无已。”
剑老笑吟吟,道:“伱坐下。这么说话不累么,我一天到晚和老琴说话,好容易来个说话顺溜的,却把口舌浪费在客气上面,当真无聊。伱前次也不见怎么多礼,怎么这回跟我们面前充起晚辈来?没意思,没意思。”
琴老突然道:“这一次……他……”他手指指了指剑老,道,“确实……有事和伱说……这一回我也……我也……不和他抢。”
程钧甚是奇怪,道:“前辈有何赐教?”
剑老道:“是了,有件事上次就想跟伱说,但是光顾着吃点心就给忘了。嗯,我发现伱身上附着剑修的传承,但是明显有外力的痕迹,和伱本身练气的修为不是一路,莫非这剑修不是伱本身修来的?”
程钧道:“前辈慧眼如炬,晚辈确实是从一道剑意中得到了传承。”这件事本来瞒不过大行家。反正也没什么秘密,将剑祖之事略去来历,告知剑老。
剑老大摇其头,不住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瞧伱也是明白人。岂能胡乱接受这等传承?我剑修最重人剑契合,这契合之中,人一定要做主导,不然通天的剑法,也不是自家的。更谈不上万剑由心的心魄剑魂。伱给一把剑占了主导。这剑修一路,如何修持的下去?”
程钧点头,这倒也合了他的想法。那剑祖确实是道祖留下来的神物,让他轻而易举继承了剑修的许多法统,更增强了与剑器的联系,实在是剑修的无上至宝。但程钧向来信不过外力增持,虽然形势所迫。暂时受了其中传承,但对于剑祖也只是存了暂且利用之心,更将剑祖传承的五金剑气存在气海,与自身的真元隔离,加以禁锢。轻易决不动用。他自信等到化气为精之后,那剑祖按规矩另寻传人就罢,不然就要强行祛除这段联系,应当也并无大害。
剑老不知道程钧的布置,接着道:“再者说,那剑祖是什么来历?可信不可信?它一个死物。如此厚待伱,有没有什么企图?”
程钧道:“倒也没发现什么危险。”剑祖也不是厚待他一个,毕竟九雁山是道宫的屏障。从动机来说,也还算说得过去。只是他性子谨慎,在剑祖传功的第一日就心存防备,不断地试探剑气的来源,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剑老道:“伱没发现也不能说明什么,我来看看。”伸手一指程钧。
程钧只觉得一股灵气从百会穴冲下。全身登时禁锢住,丝毫动弹不得。想必是那剑老正用法力打入他身体查看。虽然陷入身不由己的境地。但且不说剑老是否有恶意,他一个筑基修士根本无法抵挡,索性便端坐不动,静等结果。
剑老初时神色倒也平静,突然双目一睁,喝道:“哈?”目光中泛起一丝光芒。
程钧陡然只觉得气海之中一阵绞痛,脸色刷的一下苍白下来,剑老身子摇晃,陡然站起,喝道:“大胆鼠辈,给我——”身上竟已泛起白金色剑光,琴老忙上前按住他,道:“别乱来!小程道友……要死。”
剑老一怔,光芒撤去,缓缓地坐回。程钧压力陡松,一口血忍不住,以袖掩面,吐了出来。
他虽然内府受到震动,但琴老拦阻的还算及时,也没有大碍,放下衣袖,见剑老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