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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钧笑道:“没关系,若不被发现那最好,被发现了咱们拍屁股走人,谁敢来捉我?”
小和尚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对于程钧这种近似于耍赖的话只有无奈。不过他虽在万马寺出家,在寺里除了长老,对旁人也没什么好印象,程钧怎么闹他也没觉得如何。况且程钧留在万马寺,他心底其实是欢迎的,大宝和尚临终毕竟时间有限,只传了他入门的口诀,那口诀短短数百字,已经十分艰深,他虽然聪明,但也只有硬记下来,其中含义还要细细参详。因此若有程钧这个修道的前辈在身边,虽然是道门,但见识也比他自己强得多,有些事情就便宜的多了。
其实,他还有自己的路数可以获得修道的见识,那个机缘他已经获得了两年,如今还在山神庙后放着——但不知为什么,他宁愿相信认识不久的大宝和尚与程钧。
想到这里,小和尚向程钧再行一礼,慢慢下楼去了。
小和尚一走,程钧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单纯的守株待兔,果然还是效率太慢了。
伸出手来,程钧手中已经翻出来一把雪亮的戒刀,刀刃上鲜红色的痕迹清晰可见。
那是宋云姜的鲜血,是程钧在地牢中偷袭得手的时候留下的,仅仅隔了三日,鲜血依旧鲜艳如昨。
若在前日,程钧还治不了她,是因为手中的资源不够。但是他刚刚得到了地宫上层的宝贝,里面最不缺的,就是低品级的材料,比如低阶妖兽的皮毛还有灵砂。
有这些足够了。
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光滑的皮毛——那是一张月影狐的腹皮,光滑柔顺,可以制作三品上的灵符——铺在地上,程钧一'奇‘书‘网‘整。理'提。供'手沾了混制好的灵砂,轻轻在空中一划,一道光芒凌空凝聚,如一管妙笔,画出了鲜红色的血印落在皮毛上。不过片刻之间,已经构成了一个复杂难言的图案。皮毛上光印宛然,那符号灵动之极,仿佛随时都会脱框而出,飞向天际。
定血追魂符,成。
一道灵符的炼制在程钧手中,也不过一息的时间。
有了这道灵符,再有鲜血为引,方圆百里之间,叫鲜血的主人无人可逃。想当初程钧修为还在,凭着高等的定血追魂灵符和一口飞剑,上穷碧落下黄泉,取人头于千里之外,不负“追魂”之名。如今修为尽失,可怜这令修道界闻风丧胆,无处藏身的灵符,也只能沦为信使之流了。
程钧伸手将沾了血的戒刀摆放在灵符之前,光芒闪烁数次,原本鲜红的符号颜色转暗,紧接着大放光芒,光芒跃动的更加厉害,似乎跃跃欲试。
程钧盘膝而坐,调好了真气,抬起头来,露出一丝笑容——百里方圆,叫你无处藏身。一伸手,再次拿起自己带着的戒刀,站起身,从悬挂的老道尸身上一划,取得一物,伸手取出那倒符箓裹着那物事,手一扬,喝道:“去——”
一道黄色的光芒顺着风飞了出去,瞬间隐没在天空之中,程钧望着那光芒的取出,嘴角微微一挑——信已经送出去了。
等你一个时辰,过时不候。来去随你,只要你不怕追悔莫及。
四十九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日已西斜,钟楼沁入夕阳的余晖中,静谧安详。阁楼上,轻轻一响,如闲花落地,即若无声。
钟楼上依旧如上午一般安静,但程钧却眉毛微动,从打坐中缓缓睁开眼睛,淡淡道:“既然来了,怎么不出来。”
宋云姜缓缓地落下,仿佛一片飘羽,悄无声息,直视着程钧,虽然容光照人,却是面如寒冰,眼神中毫无温度,冷冷道:“道友,我一向以为你纵然不是个光明正大的君子,也该是是非分明的修士,没想到你是个卑劣无耻的小人。”
程钧诧异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印象?我若是光明正大的君子,为什么大和尚被你害死,我还能活着?我若是君子,早就被你害死了。”
宋云姜神色微微一僵,程钧接口道:“另有一节——你既然知道我是卑劣小人,在我面前还弄这些小花样做什么?在地道里我能识破你一次,现在就能识破你第二次。把真身现出来吧,别装傻装成了真傻。”
宋云姜厉色一闪而过,轻轻一闪,一道白影从程钧身后穿窗而过,婷婷立在楼前,正是宋云姜,一身素白,面上不施半点粉黛,显然穿着大孝。
程钧见了她的打扮,含笑道:“要想俏一身孝,宋道友越发美貌了。看来让道友穿孝实在是穿晚了。”
宋云姜神色更加凌厉,冷然道:“我做未亡人已经不幸,你若再拿外子的事情取笑,休怪我无情。”
程钧露出一丝轻浮神色,道:“怎么,难道你我以前有情?我怎么不知道?”话音未落,只见白影一闪,一道银光闪了过来,程钧早就防备着她,身子倏地后退数尺,已经到了正中央,手指一举,已经举起戒刀,道:“后退。”
宋云姜盯着他刀口所向,正是岳华老道的尸首,随时都能将他再次糟蹋一遍,露出又悲又愤的神色,终于后退数步,和她化身并肩而立,道:“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我竟想不到,你竟然连亡人都要利用。为了诓我过来,竟将先夫的尸首斩下……送给我,现在又以他尸身威胁于我,难道你连羞耻都不顾了吗?”
程钧笑了笑,道:“羞耻二字我是不懂,你懂不懂?你口口声声先夫外子,倒也不见外。据我所知,岳华老道早已将你遗弃,你不过一个弃妇。岳华老道活着的时候,没人承认你是他妻子,他死了,你欺负他死后无知,也不管他如何厌弃与你,大喇喇找上门来充作未亡人,还做出一副举案齐眉,一往情深的模样,你知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
宋云姜被他说中了软肋,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只觉得天下最险恶无过于眼前此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有心上去厮杀,却顾忌岳华老道的尸首就在眼前,若不能将他尸身迎回,枉费了自己一番情意,万般痛恨之下,却也只能暂退,暗道:且先别理睬,过了眼前一关,我将他千刀万剐,祭奠岳华。缓缓道:“你将他尸身托付于我,我不找你的麻烦。横竖一命抵一命,我杀了一人,大仇报了几分,我们从此各不相干如何?”
程钧叹道:“好大的恩情啊——各不相干,好一个各不相干。若是大宝和尚早知道各不相干这个道理,焉能死于你手?”他慢慢退了几步,让出岳华道人的尸首,道,“拿死人做文章,确实没什么意思。我想要的,不过是见你一面而已。”
宋云姜一怔,淡淡道:“见面做什么?”
程钧道:“跟你定个约会。把恩怨走个了结。”
宋云姜目光上移,看着丈夫的尸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道:“也好,你想要我的命,我也想要你的命,咱们公公平平的打上一场,只要一方死了,另一方少了许多是非。”说着走上两步,和程钧对面而立,道:“约会你提出来的,你定下时间,地点却该有我来定。”
程钧见她一步步欺向前来,反而再退,道:“也好。你既然自称未亡人,这头七我是不好打扰,就在七日之后吧。”
宋云姜摇头,道:“七七之后,我发送了亡夫,方有力量他顾。”
程钧嘴角一挑,道:“七七四十九日,这四十多日你我恩怨不了,你难道就不怕我这卑劣小人多做暗算么?”
宋云姜微一沉吟,道:“如此……七日也太短了。三七过去,二十一日之后,你我再做一次如何?”
程钧淡淡道:“如此,地点在哪里,道友说吧。”
宋云姜沉吟道:“不如就在你我初见的地方,那倒也是一处灵气丰沛的好地方——”沉沉道,“倒也适宜做埋骨之所。”
程钧道:“好,那么咱们定下死约会……”说着伸手,宋云姜也伸出手来。
眼见两人手指就要碰上,突然风声骤变,程钧心中一凛,脚下一点,往后就退,堪堪让过了一道白光。只见一人从背后偷袭,竟是悄无声息,若非程钧警惕非常,这一下就要了他性命。
程钧定神,只见来人正是宋云姜的化身,刚刚还在宋云姜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潜伏下来,趁宋云姜跟程钧东拉西扯的功夫,暗放冷箭偷袭,差一点就要得手。程钧心中暗自冷笑,先不理她,转头看向宋云姜。
只见宋云姜已经把老道的尸首解了下来,双手横抱,站在窗台上,凄冷的一笑,道:“你这卑劣小人,哪配和我订约会?你放心,我不会叫你的太快,欺我亡夫,有我在一日,定叫你受尽零碎苦楚,生生世世不得安宁。”一句诅咒字字带血,每一句都像是从骨髓里冒出来的毒液,说完之后,一张花容已经扭曲的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说完之后,宋云姜纵身一跳,跳下钟楼,身形如风,带着岳华老道的尸首远远而去,消失在万云谷密林之中。
程钧等她去得远了,突然手中雷光一盛,凝结出一把雷剑,也不见他怎么挥动,电光一闪,已经把宋云姜的化身劈为粉碎,雷光灼烧,滋滋作响,一瞬之间,化为一道焦烟,连本体是什么都没让人看清。
程钧淡然看了宋云姜背影一眼,道:“要我不得安宁,也可以。你要化为厉鬼,死死纠缠,也由得你,横竖我不能拦着你生生世世永不超生。”
说完,迈步下了钟楼,“可惜,今生,你是没机会了。”
宋云姜抱着岳华道人的尸首,眼泪已经流了满脸,手中横抱那人形容宛如生时,音容笑貌,还在昨日,托在手中却已经冰冷。
还好,他的尸体并没有被怎么糟蹋……
想到这里,宋云姜恨意稍减,当初受到程钧的传音符和随符附赠的东西——岳华道人的一只耳朵,她的愤怒的仇恨几乎无法抑制——世上竟然有如此卑鄙的人,害了他夫君不够,竟然还用他夫君的尸首来逼迫她现身,这种人怎配为人?她当时就恨得牙都咬出血来,只想把程钧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砍下来。
可笑那人,居然还敢跟她提什么条件,杀夫之仇,已经不共戴天,何况他杀的,是她心中最爱的那个人,是她的性命,是她的信仰,这种血仇,不是一个两个人的性命可以抵消的,就是杀尽他满门,流血漂橹,也抵不上岳华的一根手指头。
今天为夺岳华的尸首,只能先放过他,这笔账,慢慢的算,那人的一辈子,都要用来换这笔血债。
宋云姜行了一程,进了一处山谷,这是她为爱人寻好的埋骨之所。早在昨日,她已经为他修建了一座坟墓——修道人的坟墓,当然没什么讲究,但也有一块写满了墓志铭的墓碑,围着满满的鲜花。
“就在这里吧,岳华,你等着我。”宋云姜抱着岳华,跳入坑内,“等我报完了仇,就来这里陪你。”说着她不舍得抱住岳华的身体,马上他们就要分别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原本冰冷的尸体,渐渐地也有了温度。
“好温暖啊。”
手中的身体越来越温暖,渐渐地火热起来,就像一团火,马上就要燃烧。
“砰——”
剧烈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山谷,如果有人在远处看,就能看见,那本来无人的山谷,升起了一团明亮的火焰。
五十章神前一炉香
小和尚睡了一觉起来,转到钟楼,却见楼上空空如也,不但没有程钧的身影,连那老道的尸身也不翼而飞。
怪了,怎么才半日的功夫,就出了这么大的变化,莫非……
莫非事情解决了?
小和尚心中疑惑,因为现在寺中无人,他的住处就在程钧隔壁,若是程钧回去,他自然能发觉,然而程钧却没回去,又不在钟楼,他在哪里?
难道出寺去了?
想到这里,小和尚有些心慌,他虽然被大宝和尚接引入了正经的佛门,但毕竟毫无经验,让他连万马山都没出过的少年,独自一个人去什么芦州,想想也觉得渺茫,好在还有程钧在。他虽然对于程钧的身份认识不清,但也知道,程钧才是和大宝和尚从一个世界来的。因为有程钧在,他的梦想才能触摸到,若无程钧未来来如雾里看花,难以捉摸。
即使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但他却宁愿更信任程钧。不是程钧的表现多值得信任,而是程钧至少还是个人。
想到这里,他脑袋上冒出一层汗来,好在他平素也是镇定稳重的性子,仍是不见慌乱,从钟楼一路向前,穿过回廊,来到了前殿。
一到前殿,一股香味传来,小和尚一怔,已经停住了脚步。
这味道十分熟悉,早年在万马寺,一年三百六十日,日日都有此味从佛殿前飘过——那是香火的味道。
曾经万马寺虽不如山外的大佛寺兴旺,但每月有几日,也有善男信女,前来上香礼佛,那时佛殿上,也曾香烟缭绕,像个佛门圣地。只是从万马寺山门倒塌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胜景了。
小和尚心中疑惑,循着香味找过去,果然在大殿上,看见一人手持香火,正在暗暗祝祷,正是程钧。
小和尚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