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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香格里拉饭店八层的餐厅。餐厅里除了林、靳二人,早已没了食客。
靳峰欠身举杯相迎,轻轻地撞了一下离林海若高脚酒杯杯口大约半寸的地方,然后一饮而尽。
已是深夜。但林海若看起来毫无倦意,脸色十分光艳,如同一个热恋中的美少女。
“靳局长,我和我家先生不知怎么感谢您才好。”林海若的声音,柔中带脆,胜过任何美妙的音乐,靳峰感觉耳朵里舒服得直痒痒。
“能为林女士和苏老船长做点事,是靳某的荣幸!”靳峰微微一笑,“况且,寻找洋洋是我们警方的分内之事。现在洋洋已经找到,我们就放心了,也请林女士不要担心,我们会派人送你们母子安全回到青岛的。”
“那倒不用了。”林海若含笑道,“洋洋的父亲来电话说,我们给大港警方添了不少麻烦,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不能再耽误你们的公务了。虽然,您是雁痕的舅舅,讲起来我们还是亲戚,但公是公,私是私。您也知道,洋洋的父亲就是这么一个人,从来都是公私分明的。”
“可是,我怎么能够让你们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回青岛?”靳峰摊开了手,摆出一幅真诚的样子,“再说,市领导已特意嘱咐我,要加强安全方面的措施,我不能不执行命令。苏老船长是对国家的航运事业有过特殊贡献的人,又是全国政协委员,享受点特殊待遇,也是应该的嘛!”
“是啊。”林海若并没有直接反驳他,“靳局长,正因为洋洋的父亲是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航海家,所以他才特别低调。他常常对我讲,不能搞特殊。如果每一位对国家建设有贡献的人都搞特殊,那么这个国家就乱了嘛!我想,我们还是不要拂逆他的意思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靳峰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请问林女士,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起程?”靳峰小心地问。
“那要看萧邦先生的伤什么时候能够好一点。”林海若轻描淡写地说。
“您是说萧邦?”靳峰心里一震,这事怎么扯上萧邦了?但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继续说,“萧先生目前住在大港市第一人民医院,已经安睡了一天多。医生说他受的虽然是枪伤,但庆幸的是没有伤着要害,所以我估计三四天内可以行动……”
“实际上,萧先生在受伤后自己就已经行动了。”林海若出乎意料地打断了他,“萧先生不是常人,居然选择了孟欣小姐的家作为疗伤的地方,而且在那里配合你们找到了洋洋。靳局长,洋洋虽然找到了,但警方似乎没有认定绑架洋洋的罪犯,萧先生遭受枪击的案子似乎也没有定论。靳局长,我可以先将绑架洋洋的事放一放,但萧先生是受我委托,在调查洋洋失踪一案的过程中受的伤,我们苏家不能对有恩于我们的人坐视不管。靳局长,您认为是谁伤害了萧先生呢?”
靳峰感到一阵冷风从心里刮过。这个林海若,果然是心机深沉之人!
但靳峰老于江湖,岂能被林海若所难倒?他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说:“林女士,目前这起案子正在调查取证当中,还不能作出准确的判断。您也知道,中国目前正在进行一系列的改革,特别是在司法程序上更民主了。因此,我们办案人员,可以说是戴着镣铐跳舞:一方面要将犯罪分子尽快抓捕归案,另一方面却又要保障公民的合法权益。因此,我们做任何一起案子,都是格外小心的,不能在证据不确凿的情况下随便定性,有悖于法律精神。对于萧先生遭到枪击的案子,目前还有怀疑阶段。而且,被怀疑的对象,并不止一个人,并且似乎跟你们苏氏家族有些关联,所以我们更要慎重从事,免得冤枉了好人。林女士,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我们得按法律程序办事,希望您能理解。”
靳峰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林海若若是再逼问下去,就显得太无理了。于是,她又举起了杯子,浅笑道:“或许,是我着急了吧。好吧,靳局长是闻名港城的名探,自然心中有数,我就不便多问了,我相信您!我看这样吧,请您转告萧先生,就说我们家苏老船长很想见他一面,一则感谢他此次不惜性命的帮助,二来也正好保护我们母子回青岛。这样,您也就不必担心我们母子的安全了。至于刚才我讲的那些,纯属个人看法,一切由靳局长做主。”
搞了半天,原来就是想让萧邦到青岛去见老爷子的面!靳峰心里透亮了。他站了起来,对林海若说:“林女士,请放心,这几天在大港的安全完全有保障,我已派了便衣保护你们。时间不早了,您也该好好休息了。我还要去医院看看萧先生。”
林海若将他送到电梯口,微笑着挥手告别。
靳峰进了电梯。当电梯门快要关闭时,他猛然转过身来,透过那条越来越小的细缝向外看去。
他看见林海若那张一直微笑着的脸,突然变得冰冷,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毒。
饶是靳峰久历江湖,心脏也不禁抽搐了一下。
“怎么是你?”叶雁痕看着苏锦帆,忍不住问。
“嫂子感到奇怪?”苏锦帆站了起来,“我想来看看萧邦,不行吗?”
“看你,说到哪儿去了。”叶雁痕说,“不过,萧邦现在刚睡着,我们就在外面聊一会儿吧。”叶雁痕心里泛酸。她不想让苏锦帆见到萧邦。
苏锦帆微微一笑:“好吧,嫂子。堂堂总裁,居然当起了护理人员,真是不可思议啊。”
“锦帆,你取笑了。”叶雁痕正色说,“现在你才是总裁,我已经辞职了。”
“都是你向爸爸乱讲,说我能干,害得我压力很大。”今夜的苏锦帆容光焕发,同叶雁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拉了一把叶雁痕,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我开过会了,就说我们的叶总要休假,由我暂时代理几天。呵呵,嫂子啊,你随时回来,位子还是你的。”
叶雁痕正要说话。这里,走廊里一个戴眼镜的护士推着护理车过来了。她看了一眼门牌号,就推车往里面拐。
“干什么?”叶雁痕站起来拦住了她。
“这是312病房吗?”护士问。
“对啊。”叶雁痕说,“这么晚了,还要吃药吗?”
“该换注射液了。”由于戴着厚厚的口罩,护士说话有些含混不清。她没再理会叶雁痕,径直推车进门,反手将门关上了。叶雁痕这才想起萧邦的那瓶注射液已经快完了,于是没再理会,回头同苏锦帆说话。
“萧邦的伤怎么样?”苏锦帆问。
叶雁痕突然想起萧邦问起关于船舵的事,她扭头看着苏锦帆,低声说:“锦帆,靳局长和萧邦在我家的爆炸现场发现了你拿走的那个船舵。我打过电话给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嫂子,你不会认为是我找人要害死你吧?”苏锦帆一脸无辜,“再蠢的人,也不会这么干呀!”
“你看你!”叶雁痕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我不相信谁,还不相信妹妹你呀?我是说,有人故意在现场留下那个船舵,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也想不通啊。”苏锦帆深思了一下,皱起了眉头。“看来,我家里也不安全,恐怕是早就有人潜入我房间将船舵拿走了。唉呀,这事真可怕!”苏锦帆裹了一下大衣,似乎颤栗了一下。
叶雁痕正想安慰她。突然,身后的病房里传来了响动,似乎是瓶子碎了的声音,接着是萧邦的一声大吼:“抓住她!”
叶雁痕和苏锦帆几乎同时跳了起来。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那名护士已夺门而出。还是苏锦帆反应快,伸手去抓那护士。但那护士像泥鳅一样一个滑步,闪开了,掉头向左边的走廊跑去。
叶雁痕意识到出了问题,一把推开前面的苏锦帆,拔腿向那名护士追去。可那护士已如疾风般冲向楼梯,只听“噔噔噔”的脚步声,已不见了人影。
叶雁痕掂记着萧邦,赶忙返身进了房间。只见萧邦坐在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那支架上的吊瓶已被取下,地板上摔碎了一个瓶子,药液流了一地。那个护理车,已被打翻,那些医疗器具,滚得到处都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叶雁痕惊恐地看着萧邦。
“她想杀了我!”萧邦哼了一声。
第三十六章(1)
叶雁痕和苏锦帆见面的当儿,萧邦听出了苏锦帆的声音。他知道苏锦帆肯定会闯进来。为了“配合”叶雁痕说自己“刚睡着”,他用右肘撑了一下,慢慢地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门外隐隐约约地传来叶、苏二人的说话声。萧邦侧耳倾听,但无法听完整一句话。一会儿,房门被打开。萧邦听见了护理车的声响,便知道有护士来换药了。
那护士走得很轻,仿佛怕“惊醒”了萧邦。萧邦将眼皮张了一下,使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视线里,那护士拿起一瓶药液,就往输液架上挂。可是,当她将那瓶药液举得与原来的两个空瓶一样高的时候,才发现应该先将空瓶取下,再将新瓶放在塑料网兜里。在这个错误的动作已产生后,护士侧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萧邦。萧邦没有动静。
护士轻吁了一口气,这才将新瓶摇了摇,再轻轻地拔下了针头,扎进新瓶口,小心翼翼地取下原来的两个吊瓶,再慢慢地挂上去。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后,她的胸脯很明显地起伏了一下,再回头去看床上的萧邦。
萧邦已完全睁开眼睛。让护士不可思议的是,萧邦的右手已将扎在左手手背上的针头拔了出来,那液体正一滴一滴地滴在床下的地板上。
护士浑身一颤。
因为她发现萧邦的眼神像一盏明灯,照得她无处藏身。
“你想用毒液害死我?”萧邦沉声说,“幸好我没有真睡着。”
那女护士只愣了不到两秒,突然从身上摸出一柄匕首,照着萧邦的胸口扎下去!
那匕首夹着劲风,眼看就要刺进萧邦的心脏。
但当匕首离萧邦的胸口不到半尺时,护士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托住,动弹不得。萧邦微微一笑:“你的功夫还是差一点。”话音未落,那护士突然伏下身,张嘴向萧邦的手背咬去。
萧邦只得松手,突起右腿,踹在护士的腰上。由于劲道太强,那护士仰面后倒,撞翻了支架和护理车。那刚吊上的药瓶,摔在地上,碎了。
护士见事情不妙,便拔腿飞逃。萧邦便大喊一声“抓住她……”
叶雁痕冲过来扶起了萧邦,眼里充满了关切。
萧邦的喘息渐渐平息下来。他向苏锦帆打了个招呼,平静地说:“不要紧,我还死不了。”
这时,一位值班医生慌慌地跑进病房,扫了一眼现场,急切地问:“病人怎么样了?”
“我没事,医生。”萧邦此时已完全恢复镇定,“你们的护士受到伤害了吗?”
“我听到响动,就跑了出来。护士小李被人打晕在值班室里了。”医生说,“连衣服都被人换了,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她显得很慌乱。
事情很明显:预谋害萧邦的人袭击了女护士,然后换了衣服,再实施“毒液谋杀”,其目的让萧邦不明不白地死在医院。
好歹毒的计划!
这个女人是谁?是谁让她来行凶?对方怎么知道我住在大港第一人民医院?萧邦脑子里反复地问着这个问题。而正在这时,靳峰匆匆地闯了进来。
靳峰闪动着敏锐的眼睛,对医生说:“医生,请您暂时离开。我要和病人私下交谈。”
医生看了一眼一片狼籍的病房,轻叹了一声,但还是出去了。
靳峰又向叶、苏二人说:“你们也先出去一下吧。”
叶雁痕和苏锦帆对望了一眼,也出去了,并将房门轻轻关上。
靳峰在床边坐下来,面色凝重地说:“萧先生,现在的情况很不妙,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靳副局长是大港的名探,又是领导,我听你的。”萧邦表现出一种认真的姿态,“我知道最近我有麻烦,但我也知道,就算我离开大港,事情还是不会终结。没有终结的事,早晚还会出现麻烦。”
“我并不是说你应该离开大港。”靳峰摆了摆手,换了一种更亲和的口气。“老萧啊,当前的几个问题需要解决,才能对推进‘12。21’海难复查一案有利。第一,到底是谁开枪伤了你?第二,是谁在雁雁家的门厅里安放了炸弹?第三,是谁想在医院里致你于死地?”
萧邦微微一笑:“靳副局长,您讲的三个问题,不是我最关心的。我最关心的是问题也有三个:第一,为什么在我刚刚要揭穿马红军和孟中华的阴谋时,警察就出现了?第二,警方为何要带我到警局并安排人调查我?第三,叶总家发生的爆炸案,靳副局长为何要让我这个非警察介入现场调查?”
靳峰摸了一下鼻子,含笑着说:“我就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