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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彤影看着眼前人,他们说话的地方是昭彤影忙里偷闲晚餐前读书的后院小亭,造在一座非常粗糙的黄石假山上,只有亭边茂密的花木和缠绕亭柱之上的蔷薇花还有几分韵味。明霜和她对面而坐,目光清澈神态宁静,眉目宛若图画中走出,昭彤影算得阅人无数,看着他依然暗暗赞叹。明霜身上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混和气质,有时候端雅淑贤、心细入微,比苏台京城贵族男子更温柔娴雅;或许这就是多年西珉贵族公子培养下的形成,为家庭奉献,为妻儿奉献,这就是西珉男子生来接受的教育。西珉的男子们,女子在家则操持家务,女子外出则耕地种田,这样的情景下西珉男子们从小被培养成隐忍、坚韧、与世无争的性格;西珉不要他们的儿子们有什么远大理想,只要他们将人生托付给每一个阶段的不同女子。
可也有些时候,在他干脆利落的处理公务,甚至在某一个瞬间目光中光芒闪动的时候,让她想到当年惊鸿一瞥的西珉名将南明城,那个以文弱之身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出色人物。藏在他身上的,饱览群书后必然会产生的,对于公正的追求,以及把握自己人生的愿望。也许这个愿望还没能敌过温良恭顺的西珉教育,两者的混合反而让他显得迷人。
明霜对她长时间的沉默不厌烦起来,轻叩亭柱,有节奏的敲击声唤醒沉醉在美人容颜中的女子。后者略一定神道:“不错,我们苏台崇文重教,开国高祖皇帝有感于清缈亡于巫蛊的历史,灭巫存神。然而,有些东西并不是用禁止就能消亡的。安靖漫长的历史上巫术与朝政混于一体,也与文教正法相融合。人们总是在找一些可以去依赖的东西,国泰民安、圣主在位的时候,人民信奉的是皇帝和那些代表着皇帝的官员;一旦吏治崩溃、法纪不存,就去寄希望于巫术和神明;一次次的反复着,不知道是不是安靖的宿命。要知道,清缈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巫术横行到败坏朝纲的。
“就连皇家也有不能如愿以偿的时候,派系之争,皇位之争,这个时候也会期望有甚而超过皇帝的什么力量来让他们如愿,所以,就连灭巫的皇家子弟们都难免去和巫女、巫师们勾结。早在苏台王朝第七代皇帝在位的时候,灭巫存神的法纪就已经名存实亡了。苏台第八代君主的女官长传说就是一个游历各地的巫女,皇帝还是皇三女的时候结识了出身贫寒但一降临就有异象而被视为神的化身的一名巫女。这位三公主正苦于有两个皇后所出的姐姐无法皇位,在她将巫女带回京城后不到半年那两位年长的公主先后病逝。登上皇位的皇帝将巫女封为女官长,当然,这个巫女的出生也从贫民家的二女儿变成皇帝叔叔,也就是先皇第三个弟弟的私生女。
民间传说,这位巫女在某一天深夜造访三公主下榻的官署,对她说:“殿下应该成为皇帝,让我来助殿下一臂之力吧。”面对对方的拒绝,巫女微笑道:“殿下的确有强有力的后台,也有将军愿听殿下驱使,但是用我的方法,殿下不会在苏台青史上留下弑姊的恶名。”当时已经和京城三营将官约定准备发动宫廷政变的三公主听到这样的话一身冷汗,于是,在那个深夜里两人达成了协议。
明霜皱了皱眉,缓缓道:“这么说,本官只要拍拍手在一边等着那个巫女通过清平关喽?”
“可以好好欣赏一下,这是传说中的清缈——不,安靖第一名门的后裔。”歪一下头,昭彤影笑着补充道:“如果这个家族真的两百年来未曾中断,那么,在清缈第一名门的荣誉之后,也是苏台第一名门!”
“国之第一名门!”明霜跟着笑起来:“果然啊,下官的确想欣赏一下连殿上书记都认可的传说中的千月后裔。”
国之第一名门,这是清缈王朝第十代君主写给千月家的匾额。
文成末年天下动荡之中,后来成为一代名将的莲锋在皎原系马饮茶时看到身穿布衣而神态高贵的青年女子,两人攀谈甚欢,女子说自己的来自远方,只想寻一处平安之地,并无目的。莲锋对她说“群雄割据,暗无天日,何处有太平,我听说北方的凤侯爱民如子,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投她?”
女子美目轻挑:“卿要以自己之力建太平之国?”
莲锋含笑点头。
两人于是联袂而行。
十年后,凤家建立了清缈王朝,人们渴望已久的太平重降于国土,某一日莲锋指着空中皓月说:“卿皎如明月,何不以‘月’为家名?”另一个女子看着水中明月倒影:“千江有水千江月,好吧,我以‘千月’为姓,从此我便是千月江漪。”
千月家的传奇便从这一天奠定了根基。
千月江漪在征战中遇到了出生寒门的私塾教师词英,两人情投意合结为夫妇,江漪最终位极人臣册封侯爵却平生在无二色。
江漪之女千月涟,精通诗文,在朝政和军事上并有特殊创业,却是清缈文学的开先河者。
千月家第三代继承人被称为“莲锋再世”,带领清缈军队纵横驰骋,平南灭北,建立让后人震惊的宏伟武勋,却在一次宫廷宴会后莫名其妙的吐血而亡。
千月家第四代继承人平淡无奇、第五代以巫术闻名。到了第六代继承人,这个被称为“稳定而强大”的家族出现了争位风波,其间三个女子在青春年华丧命,一番血雨腥风之后主掌千月家门的是从来没有被看好的三房庶出的二十三岁的千月良芳。千月良芳性格沉稳到了乏味的地步,举凡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美酒佳肴,但凡给人生增添乐趣的东西一概没有兴趣,结发的丈夫也曾对娘家诉苦说“等于嫁给一根木头”。作为贵族小姐虽然毫无魅力,然而作为朝廷大司寇和千月家主掌均光彩照人。千月良芳以断案公正闻名于清缈历史,直到苏台依然被看作断案如神的典范,在某些地方以她的容貌塑象征公正的“光明女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物极必反,做母亲的乏味到了极点,千月家第七代继承人却是彻底的败家子。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经史子集无一明白,混沌一生徒留笑话。此后数代均无显著建树,自然也没有犯过大错。
到了第十四代继承人,巫蛊已渗入朝廷,这位家主是个见风转舵的官场能手,利用千月家本身的神师之名为皇帝宠爱,被任命为第一任“神司”。此后六代家主均专心于巫术,有四人彻底放弃出任普通官员,与著名巫女结帮拉派,与皇帝有绣襦传闻,写下了千月历史上最黑暗的篇章。
第二十一代继承人千月璋和千月良芳一样的出身,她少年时即立志改变千月家充满欺骗的腐朽局面,恢复江漪建立家族时的理想。在她和女儿两代人的努力下,千月家终于又展现出“国之栋梁”的状态。
然后,就是千月素。
这个家族有过盛衰,有过分裂,却总有一些人奋发向上,尤其是在沦为巫蛊乱政之流后再度清澈自身,在后代人看来,她们几乎就是素凰族所有优秀品德的象征。他们成为榜样,成为神话。
而今,这个本应消亡两百代的家族,又从神话中走出。
苏台王朝的历史在两百二十七年的这个春末变得迷惑而神秘起来。
中篇终
下篇 第一章少年才俊赴知音上
苏台历两百二十七年四月,昭彤影在清平关和明霜一起欣赏着传说中的千月继承人;在京城,皇帝带着和亲王在皎原纵情游乐,而花子夜则等待着继承人的诞生。全国各地春耕已经进入尾声,然而白水江却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五十年来最严重的断流。农民们眼睁睁看着刚刚插的秧苗得不到灌溉而枯死,各地官员为即将到来的饥荒脸色发白,京城的地官们一封接一封的收到各地传来的噩耗。而苏台将近五分之一的国土已经第三年大旱。唯一能够给地官们一点安慰的是来自鸣凤、丹霞、永州三郡的报告,这三郡在春耕时节都风调雨顺,尤其是被称为国之粮仓的鸣凤郡已经送来春耕结束的喜报。地官们看着成堆报告灾荒的文书时只能相互安慰说“鸣凤熟、天下足”,只要鸣凤郡丰收国家就还支撑的下去。如果连鸣凤都发生灾荒,恐怕就要向苏台历史一百四十九年时那样“天下饥馑,死者以数十万计”。
在安靖国中部,沈留郡郓州的春比通常年度略微晚了一些,然而到四月也已经一片花红柳绿。郓州现任知州是一个二十七岁的英俊青年,他第一次出现在郓州正堂的时候惊动了半城少女,当这个平易近人又勤于公务的青年一身便服走在郓州街头时,城中的青年女子会成群结队跟在他身后,用倾慕的眼神看着他。而城中的富家小姐、官宦后裔更是想方设法让自己出现在知州府,希望自己能吸引这样一个漂亮的五阶官员。
这种骚动延续了将近两个月,直到某一天有人从衙门里听说“知州大人原来已经定亲了”,又说传出消息的是知州大人带来的贴身侍从。还有人不死心,再去打听,最后还是衙门里的乡师打破众人幻想,对某位同僚正当妙龄的女儿说:“死了这条心吧,人家要嫁的是京城的四位官,少王傅大人。正当青春,而且是美人,对了,就是先皇最后一位女官长,苏台历史上最年轻的女官长,总听说过吧?”面对对方失望的表情,又补充说:“人家昨天才托人送来一批夏装,还有珠宝佩饰,知州大人高兴的一整天都含笑对人,你们都安分点吧,知州大人不会移情你们的。”这个消息传开口郓州的女子们只能叹息着接受事实,安慰自己说“好歹能看上个两三年,也是好的。”
洛西城出任郓州知州已经是第六个月,这半年来他勤于公务,爱民如子,虽然只有半年,已获得郓州百姓的认可。或许还来不及传遍郓州各乡、各县,至少郓州城中一提起知州洛西城多半都要竖起拇指说一声“青天”。苏台除了边关四镇以及丹霞等一些军事重镇外,其他地方都以天官署的官员,也就是知县、知州、郡守的文官为最高。作为地方官,洛西城担负着郓州军政两界要务,虽然有州司马负责防卫、军务,但在权限上,如果发生叛乱之类,评判命令是由当地最高行政官员下达的。洛西城在此之前并未从事过地方行政官员的工作,但是他从小和西城家的孩子一起在西城家设置的私塾中学习,到了十二岁在西城照容帮助下进入太学院就读。不管是西城家的私塾还是太学院,教授的都是弃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尤其是作为地方父母官必备的知识。洛西城也是堂堂正正通过京考进阶,只不过最初的时候他听从洛远安排安心等嫁人而没有接受官职。也不知是不是一种天分,出任郓州以来,无论大小事务均处理的井井有条,叫人佩服这年轻官员的手段。
这一日午后公务已经处理完毕,洛西城决定清闲半日,在官邸后宅舒适的书房中看了会书,忽然又想念起京城来,起身将前些天水影托人送来的书信翻出来,又津津有味的读了两遍。再把一起送来的几件佩饰拿出来把玩一番,其中有一块翠玉荷花佩玲珑剔透、雕工精细,他最是喜欢,琢磨着天气一合适就把送来的夏装穿上,里面有一件衣服应该和这块佩很般配。看着荷花佩如春日青草一般透亮的绿,想到那是自己最心爱之人送来,更是一丝丝甜蜜打心底里往外涌。恨不得能回到京城,把东西搬到洛远面前对他说:“少王傅对我这般用心,即便她最喜欢的还是日照,也绝不会亏待我的,叔叔不用为我担心了。”
安靖的传统,男女一旦定亲,迎娶方就要时常给出嫁方送礼物表示心意不改。一般来说最常见的就是四季衣服,即有“嘘寒问暖”的关心,又有着“让对方照着自己的喜好装扮”的占有意味。这种礼仪到成亲之后依然适用,只不过被认真实施的不怎么多了。
和通常未婚夫妻的通信一样,水影的书信中除了一些问候话,就是讲述京城发生的趣事,其中有一件也和送礼有关。说某日迦岚亲王的使臣从鹤舞来,要返回的时候亲王忽然想起京城里还有一个自己高官的妻子,于是传来玉藻前,问她有没有什么东西或者口信要带给白皖。后者一听连连点头,当即命人回家拿东西。等东西搬来正亲王大吃一惊,原来光是夏天的衣服就准备了半箱子。正亲王苦笑着说:“卿觉得鹤舞是穷乡僻壤买不到衣服么?”
司刑官一本正经得说:“既然是我玉藻前的男人,就不能因为赶不上京城的风尚,叫人笑话。”然后又拿出一个小盒子郑重其事的交给送信人,那人对重量吃了一惊。在正亲王的好奇下,玉藻前打开盒子,原来是整整齐齐三根金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