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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赋-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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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蕴初瞪大了眼睛,不顾礼仪的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殿下不能去!”

    迦岚满脸的怒气,狠狠瞪了自己兄长一眼,冷冷道:“连王兄也要违背本王之命了么?”

    蕴初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看迦岚,缓缓放开手。迦岚大踏步向外走的时候,这位鹤舞的亲王用一种既爱怜又无可奈何的目光看着妹妹的背影。

    出西门飞马奔驰,小半个时辰便来到永安县明江大堤,此时雨已经小了一些,闪电还是一次次划破夜空,隆隆雷声混合着大堤上的鼎沸人声。距离大堤几里地外就到处都是水,浊浪时不时漫过大堤冲刷江边的土地。为此西城玉台筑带领永安、明州两县数万百姓用了半个月时间以沙袋又筑起数道堤防。这些堤防能够抵抗这些漫过堤坝的水,但迦岚和这里的百姓一样清楚,如果大堤崩溃,这些沙袋垒成的简易堤坝根本抵挡不住汹涌江水。

    过第二道防汛堤,迦岚不得不下马步行,此间人流如织,都是一身水一身泥,但忙中有序,装沙、搬运、垒堤这些民夫竭尽全力在保卫自己的家园。

    身边一个常随眼尖抓住匆匆而过的一个官员,问她:“西城司水在哪里?”

    那人终于注意到迦岚,她两手提着东西,一时不知道怎么行礼,迦岚挥挥手又问:“西城在哪里?”

    那官员神情紧张,深呼吸两次才道:“那边有一处堤破了大洞,水流太急,沙袋堵上去就被冲开。西城大人西城大人跳下去挡水流”她看了看迦岚瞬间苍白的脸色,迅速补充道:“不是一个人,很多人都跟着跳下去了!”

    苏台迦岚在泥水和人群中前进,常随们努力推开挡路的人,保护自家主人安全。迦岚对于到底有几个人在堵堤坝不感兴趣,她只是想要立刻找到玉台筑,如果可以的话,把他从危险中拉出来。

    她甚至没有察觉到在寻找的过程中,雨渐渐停了,风吹云散。

    忽然一阵欢呼在她身边响起——

    “洞堵住了”

    “雨停了”

    大堤上一个接一个人被人拉上来,都是疲惫不堪的样子。迦岚在常随保护下分开人群,向堤上走去。

    她看到西城玉台筑,那个青年和周边所有人一样糟糕,满身的泥泞,水从头发上衣襟边不断滴落,然而月光照在他身上,照到他含笑的唇,照着他生气勃勃的容貌。

下篇 第二十章 江月何年初照人 下

    西城玉台筑直到周边忽然静下来才注意到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他转过身,在月光下看到了苏台迦岚。年轻的亲王在亲随陪同下,一身华服也被泥水沾染得不成样子,可还是这里所有人中看上去最像样的,一眼就会注意到。

    他笑起来,走向鹤舞的主人,神情和语调中都洋溢着喜悦,他要在泥水中跪下,被迦岚拉住说“此地无需行礼”。他愉快而又恭敬地说:“殿下,我们能保住明州!”迦岚被他生气勃勃的样子迷住了,他的眉眼间光彩闪动,声音里洋溢着青年的活力,而那微笑中又带着坚定,能够让他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的坚定。

    她知道自己应该拍拍青年的肩,暂一句“做得好!”然而,她忍不住想要小小的恶作剧一样,靠近了青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好大胆,三次违背本王命令!”青年笑了起来:“属下愿受惩罚。”迦岚哈哈一笑,那青年微笑着转过身重新开始发号施令。

    江水依然猛烈的拍打堤岸,危险尚未结束,就像玉台筑说的,要到明天才算是真正的胜利。

    “明天”终于到来了,当阳光洒在永安县明翠江两岸的时候,最后一道洪峰在众人注视下通过永安县这条“最危险的河道”。永安县向下五十里明翠江的河道瞬间扩大,江宽十余里,河道笔直,洪水对那里的威胁并不严重。

    江堤上已经被陡然爆发的喜悦覆盖了,有些人拥抱在一起,还有一些抱着头在堤边靠着放声大哭。

    下半夜的某一时刻,玉台筑被人叫走,大概是另一处江堤又出了什么麻烦。在这样宽广的范围和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寻找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而迦岚最终还是找到了他。此时她身边护卫的十来个常随只剩下一个,其余都被她打发去保卫江堤。就连她自己也帮着装沙袋,那个和她一起工作的妇人忽然意识到她的身份时吓得全身哆嗦,幸好她眼明手快才没让那个沙袋砸在那人脚上。

    西城玉台筑靠着一排沙袋坐着,泥水漫过他腰,他双手垂在身边,头微微侧着,就在这种环境中睡着了。

    玉台筑被推醒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迦岚俯身看着他,脸上一红,喃喃道:“只是靠一下啊,怎么睡着了。”他也只是想要靠一下,然而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加上高度紧张和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让他筋疲力尽。

    玉台筑很想在他所爱恋的亲王面前表现得更好一些,他知道自己衣衫肮脏、神情憔悴,前一夜还三次违逆她的命令。

    “正亲王一定不会看上我了”他沮丧的想着,他这些天的举动或许是一个出色的官员,但是不是一个典范的王妃。在苏台,还是端庄淑贤的男子更受女子宠爱一些,尤其是作为王妃,需要的是在深宫中衣着华丽、举止高雅的主持家务,而不是像他这样一身泥水站在堤坝上发号施令并且违逆女人的命令。

    这么想着眼前又开始迷糊起来,头晕得看不清东西,他不断的对自己说“不行啊,玉台筑,不能再失礼了”,身子却不听使唤的摇晃起来,最后的记忆是好像听到旁边人在叫。

    玉台筑再醒过来已经一天以后,身在鹤舞正亲王府,睁开眼睛还是觉得自己累得要命,全身都象散了架。翻个身抱紧被子,努力躲避透过窗纸射入的阳光,翻来覆去几次嘀咕了一句“好俄啊”,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了起来。还在揉揉眼睛想要回忆经过的时候听到女子的笑声吓得一个哆嗦拉高被子向帐外望去。房中的女子笑起来爽朗道:“都照顾你一天一夜,现在才害羞么?”

    听清楚声音,他送了口气,抓过外衣披在身上笑道:“表姐就会欺负人。还说照顾我呢,在这里说笑话都不给人叫点吃的。”

    等璇璐亲自到厨房去吩咐下人给他做好养胃清火的早餐送到他房中时,玉台筑已经梳洗完毕,虽然眼圈还有点黑,人也又黑又瘦,不过神清气爽又是那个生气勃勃的青年官员。璇璐在一边坐下,看他大口大口吃早餐,玉台筑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看着她道:“表姐照顾我一个晚上,不累么?不去歇息?”

    璇璐白了他一眼:“没良心的东西,亏得我天天拐弯抹角在殿下面前替你说好话,时不时得让殿下想起你、惦记你。”

    玉台筑脸上一红,清清嗓子道:“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璇璐眼睛微微眯起,笑吟吟道:“怎么会在这里啊——我也奇怪呢,你不是在堤上么,不是该指挥民夫们牢固堤坝么?怎么我昨儿看到的是被人从殿下的马车里抱出来呢?而且殿下还非要把你放在王府,忙着传大夫,盯着诊治”一边说,目光在玉台筑脸上不断打转,声音里透着刻意的暧昧。玉台筑被她看得心慌,又听她那种用词顿时头都抬不起来。璇璐还不肯放过他,咳嗽一声继续道:“不过我说表弟啊,你胆子还真不小,殿下三道金牌都招不回你。还有,明翠江大堤都危险到那个地步了你还要硬撑,你想没想过,要是堤垮了,冲了明州城,不要说你的性命丢定了,就连西城本家也会受到牵连。”

    玉台筑放下筷子低头道:“想过,不过——表姐,你知不知道殿下那道毁堤的手谕来得太晚了,就算是我答应,也来不及的,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看看璇璐,叹了口气解释道:“根本来不及在上游洪峰来到永安之前有序的扒开大堤,那几道水闸年久失修,全都锈死了,要靠人力去打碎,哪里来得及。到时候洪峰前来,大堤又松了,必定溃堤;一旦溃堤,明州岂能安宁?”

    璇璐皱眉道:“既然如此,你何不向殿下表明?为何说什么‘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平白将天大责任拉到自己身上。”

    玉台筑垂着头扭捏半天,才低声道:“不想让别人说殿下决断有误。”

    永安县这一场大水让西城家惴惴不安了好些天,尤其是照容,一年来家中接连出事,她已经筋疲力尽。又想到这个司水乃是她亲自为儿子弄来的,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情她实在承受不住。一直到新的邸报过来,鹤舞向朝廷报喜,尽管这一季的水灾给鹤舞带来惨重损失,但在鹤舞官民齐心协力下,没有一处堤坝溃堤,没有一处村庄被毁。紧接着,玉台筑报平安的家书也通过驿站送到永宁城西城侯府。

    西城家的少姑爷第一个得到这份家书,那天是卫方生日,洛远陪着照容去上坟,静选则被公务拖住,好几天都睡在官署。信是写给照容的,卫家的这位少爷当然不敢拆,不过落款已经让他欣喜若狂,当即命人准备马车跑到地官官署告知静选。

    此时地官的人事也将有一个变动,大司徒的空缺终于将被人弥补,偌娜几经斟酌,虽然还有些不甘心却破天荒地任命少宰涟明苏为大司徒。诏书送到后涟明苏却没有欣喜若狂,反而大惊失色,立刻跑到皇宫求见偌娜,伏在地上连连叩头请求皇帝收回成命。

    涟明苏的理由是苏台礼制明文规定男子不得任天地春三官官长,他一介男儿能有如此成就已经感恩戴德,不敢逾越。话没说两句和亲王求见,坐在一边听了因果笑吟吟说:“当年流云错能为大宰,卿之才干,为司徒有何不可?”

    涟明苏连连请罪,就是说什么都不肯接受。偌娜任命他乃是听了清扬等人的建议,连皇后也满口称好,还说涟明苏是他从小就敬佩之人云云。但是,这个任命可以预料将遭到宗室和朝臣的反对,可偌娜就是这样的性子,别人越反对她越要做,便是在这其中感受皇权那种至高无上的力量。

    可是这一次,偌娜选择了妥协,最终的任命,涟明苏出任秋官大司寇,相应的地官大司徒的职位交给了原来的司寇琴林映雪。面对这个任命,照容叹气了十七八次,甚至忍不住向洛远抱怨,责怪涟明苏推托,平白把一个重要官职给了最不适合的人。

    此时西城照容已经从丧夫悲痛中走出,至于实际上履行西城家的主夫职责的向来都是洛远,一家仆役习惯于从这个“小姑爷”这里领取命令,连京城的命夫们也习惯于和洛远交往。前些时日,西城照容得一个堂妹委婉的向她说,西城家应该有正式的当家主夫,洛远跟随她时间很长,好歹也是有门第人家的,建议她将洛远扶正。照容为此犹豫了很久,她知道族妹这个建议正确,也觉得自己多年来确实亏待了洛远,可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第二个男子获得卫方一度拥有的地位。

    终于有一天她下定决心和洛远谈谈,对于照容,这大概是她人生中难得的尴尬体验。洛远耐心地听完沉默良久,随后淡淡笑了起来低声道:“我可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这些年来,夫人还有姑爷能这样对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他便这样云淡风轻的掠过这个话题,可在照容越发觉得对不起他。

    没过多久,西城照容收到黎安璇璐从鹤舞寄来的信,当时她在洛远房中,夫妻俩一边喝甜汤一边聊天。下人送来信,照容拿在手里掂了掂,前后翻翻,笑吟吟对洛远说:“我们那傻孩子的相思不管成不成总算是有结局了——璇璐这丫头也就只有玉台筑这件事才会给我写信。”

    璇璐是在报喜的,她告诉西城照容,玉台筑在鹤舞水灾中表现出色,足以表现他是一个出色的司水,如今鹤舞官员都很敬重他。她详细描写了玉台筑在永安的表现,带领民夫保卫大堤,跳下激流等等。照容看得眉飞色舞,充满骄傲的将信读给洛远听,洛远听得一惊一乍,最后叹了口气道:“这孩子真是的,吓死人了!他不是喜欢迦岚殿下才去的么?在泥水里摸爬滚打能让迦岚殿下着迷么?唉——”

    照容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起来,心想“这还真不是一个吸引女子的好办法”。不过紧接着的信息能让洛远高兴,璇璐说殿下这些日子是如何的关心玉台筑,每天都要提个三五回,更重要的是,某日蕴初夫妇和迦岚提起选妃的事情时候,迦岚笑着说:“王兄和嫂子心目中,本王的王妃该是怎么样的人?”蕴初自然说了些“名门之后,淑娴大度”之类的标准,迦岚静静听着忽然道:“西城玉台筑这样的如何?”

    苏台蕴初对此事并非没有准备,毕竟对于这位西城公子的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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