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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子夜点头称是,又问哪位将军愿往鹤舞交涉。藜褚雁挺身而出,花子夜正要下令,边上闪出一人,脆生生道:“属下以为不妥。”
“怎讲?”
“鹤舞交涉不过跋山涉水而已,选一能言善道之人即可,藜褚雁将军为白鹤关主将,熟悉此地地理又深得将士爱戴,不宜轻离。”
花子夜皱眉道:“那你以为什么人比较合适?”
那人淡淡一笑:“属下愿往。”
众人都是一惊,藜褚雁上前道:“殿下,少王傅为博学之士,理当运筹帷幄,这千山万水的奔波,只怕不合适。”
水影听了心道“这人果然不愧是丹舒遥的学生,倒是一点不像一般武将那般莽撞。明明觉得我一个文官但当不了军务,却说什么‘博学之士、运筹帷幄’的好听话。”她也不答藜褚雁,只对着花子夜道:“请殿下准许。”
花子夜看了她许久,象是在捉摸这突然请行下的意思,过了好半天才道:“好,本王准你前往。不过你不熟此地地理”略微一顿:“职方士流珩接令——卿与记室通往,务必尽快返回。”流珩本来缩在边上觉得万事不关己,猛然被点到名字跳了一下,看看花子夜看看洛西城,才行礼道:“末将领命。”
水影接了令箭并不退下,反而道:“殿下,水影还有一事相求。”
众将只当她最多提一些快马、向导之类的要求,哪里想到一开口就是:“属下前往鹤舞途中该能与援军相遇,属下请求殿下给我虎符,许属下根据军情调动该部。”
花子夜还没开口,丹夕然已脱口道:“王傅前往鹤舞玉珑关,要援军虎符何用?若是殿下再有急事要调动军队,该当如何是好?”
那人回答道:“军情一日千变,宛明期图玉珑关也只是推测,下官前往玉珑,或许能得知一些新的消息,可两地山高水远,再度请示难免延误军机。至于殿下调兵殿下一道手谕岂不胜过虎符百倍,难道邯郸蓼会不奉手谕,反而理睬我这个区区四位文官?”
众人都觉得这段话漏洞百出,心想你去玉珑关,有机会和援军相遇也就是进入鹤舞郡前那么一点点路,算算主力的形成,恐怕你还没到玉珑,主力就抵达白鹤关了。到时候你在玉珑就算想到些什么也不可能调动援军,直接调玉珑守军还快一点。
大家只当花子夜会一口拒绝,可那人又是长时间犹豫,最后道:“好,本王给你虎符。”
一瞬间,所有人都有一种眩晕感,几乎怀疑花子夜是不是吃错了东西脑子糊涂掉了。
如今十余天过去了,玉珑关诱敌到底怎样大家是一点不知道,这不奇怪,奇怪的是算算行程怎么看都快要到的援军主力也迟迟不见踪影。那两人出发五天后大家就觉得不对,私下里一讨论,都想到水影临行前要的那块虎符,人人惊呼道:“难道那人私自调用了主力?”
可想想也不对,这位少王傅平素没有恶名,没理由在这时刻拿白鹤关还有这里几万军民开玩笑,更不要说此地还有一名正亲王。然而除了这点,又想不出其他可能,按照藜褚雁的想法,早就要冲到花子夜面前去说了。可几次都被洛西城和丹夕然拦下来,洛西城总说少王傅素来端正忠君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丹夕然则挑了个西城不在的时刻对那几个将军道:“我在京城时听到过一些传闻正亲王殿下与少王傅之间怕是有一些什么古怪,我看还是再等几日,不要贸然开口为好。”
这一等又是六七天,终于到了决战时刻。
花子夜知道白鹤关城楼城门都已经千穿百孔,再也抵挡不了敌军的一轮猛攻,索性将生力军都派出城去,但求拒敌于城外。当下城下两军冲杀搏斗,城楼上也是一刻不敢疏忽,但见敌军的箭、石雨一样过来。起初城下军队还能抵挡,只有少数石块能落到城上,一个时辰后守军渐渐后退,一些敌方士兵已经冲到城下开始搭起云梯,更有急于立功的,不等后援就一手挥刀攀登上来。
城楼上疯狂的射箭、丢石块,城下也是箭雨纷飞。花子夜带来的亲兵见箭实在太多,劝他下去避一避,他心中也委实害怕,当下点点头。刚一移步,忽然觉得有些异样,好像什么熟悉的东西突然消失。略一定神,这才发现城楼上的士兵都望向鼓架所在之地,跟着看过去,见原本击鼓的士兵已经扑倒在地。旁边立刻两人扑上去,一人拖走倒地的士兵,另一人接过鼓槌奋力击打。可没敲上几下,又是一箭至,直中后脑。
花子夜大惊,抢到箭垛边望下去,但见一将乌甲乌马,立得极远,可正张弓对准大鼓。此时已经第三名士兵补上,其他的人也知道有人要破军心,扑上去防守。可那箭来势即快,力量又大,转眼又伤一人。城上弓箭手也纷纷向那人射箭,可距离委实太远,又是逆风,便连那人身前十丈都到不了。
旁边一人道:“殿下,那是辽朝元。”
“好,好——”
击鼓士兵一连伤了三个,一时间没人敢再补上,可军队哪里能没有战鼓助威,鼓声一停,城下阵脚就开始松动。
花子夜心急如焚,只听得敌军阵上鼓声雷动,说不出的心烦,一时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挣开左右就冲向鼓架,捡起鼓槌奋力击打。几名亲兵大惊失色,可又不敢拉,于是跟着冲上去,一左一右拿着武器当在花子夜身前,便用身体为他做盾牌。
城下士兵逐渐注意到擂鼓之人居然是正亲王,一个个勇气倍增,一场冲杀,居然又将敌军压了下去。
便在这个时候南平军后方一声炮响。城楼上的守将大惊,心道“难道南平又有援军”,可看南平军也是茫然之样,连辽朝元也回头探望。她觉得事情有些古怪,拿了瞟远镜冒着箭雨登上眺望台,但见远方烟尘滚滚,旗帜林立,居中最大的一面旗帜上绣的是“建业将军,邯郸”。
“援军——援军到了——”
欢呼之声从瞭望台传出,片刻之间城上城下叫成一片。
花子夜带来的主力部队神奇般的出现在南平军后方。
白鹤关解围。
旧版 第二十三章 宫闱 一
白鹤关生死决战的时候,京城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云桥照样游人翩翩,潋滟池上依然轻歌曼舞,而朝廷中依旧日复一日上朝下朝,日复一日勾心斗角。至于京城街巷茶余饭后的谈资,还是选后的种种秘闻,当然,这个时候又添上了第一位皇子即将降临的故事。
苏台偌娜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预产期就在苏台历两百二十六的新年中,到了这个时候皇室已经放弃皇帝在临盆前成婚的愿望,改而将选后的最后期限延到了两百二十六年二月,也就是皇长子满月之前。说起来苏台皇室倒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毕竟先皇爱纹镜雅也是先得子后立后。
不过,选后选了几个月,热门人选多少也浮现出来,依旧集中在五大名门。一个是黎安家的黎安。齐,一个是紫家紫。遥菲,另一个则来自卫家,最后还有一名比较出认意料,是祖籍明州的秋官司救之子兰。隽。另外一件出人意料的事就是琴林家虽然送上三个候选,可不管容貌、品德还是才艺均逊色于前面那四个人。黎安、紫、卫这几家自不用说,紫家几代春管世家,家中男子直到如今还恪守着文成王朝时的贞节规范。黎安本来多出夏、冬两官,可从爱纹镜雅皇帝起,有向春官改换的趋势,接连几个女儿进宫为女官,更出了迦兰正亲王府司殿。卫家男子本来最不适合做妃嫔,这家从来将儿子当女儿般教养,又行暖席礼,可这个备选是例外。他出于卫家大系,父亲是紫家的人,正因为如此从小便对儿子灌输了淑贤贞节的观念,而且说什么也不许他行暖席礼,这么阴差阳错到碰上选后,成了热门。兰隽和上面三人截然不同,他是所有人中纯粹靠才德中选的。其母在当地方官的时候,兰隽的美貌和才华就已经传到京城,说他精通诗词、擅长琴画,又做得一手好针线,乃是百里无一的才貌双全。兰隽的另一个优势就是,他是这四个人中唯一与皇帝同龄的,其余均长偌娜三五岁。
随着选后热门人物出现,西城玉台筑就越发消闲起来,他上了选后册,当然就不能继续当官,于是领着官俸在京城放长假。他本就率性潇洒,官位高低从来不放在心上,乐得终日游山玩水、走亲访友;别人家儿子被选皇后,就算平常再好玩,这时也回到绣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得当大家闺男,哪里像他,云桥、皎原、潋滟池处处见踪影。
这一日卫秋水清在晚饭前走访了西城家,与照容关起门说了半天话。待她走的时候就看到照容一脸铁青的命人“请二少爷过来”。玉台筑这一日没有出门,一直在陪洛远说话,下人来说照容叫二少爷去见,又悄悄说了句“少爷,夫人的脸色难看得很,您可要小心”。洛远听了担心起来,放下手上针线活道:“我陪你一起去。”他笑着说不用,可洛远坚持道:“你娘生气起来一点情面不留,如今大哥不在家,你要真淘气了挨家法,我不去,到时候谁替你求情?”
玉台筑听了大笑,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会淘气到要娘动用家法的地步。可一进书房,就听照容冷冷喝他跪下,然后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根本不给他一点辩解的机会。
玉台筑听完后瞪大了眼睛,过了许久才道:“娘——孩儿怎么会糊涂到这个地步。”
洛远看到照容气的发抖,又听明白原委,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忙过来推推玉台筑道:“你不想当皇后,夫人知道,不也整日里给你想法子了么,你怎么还这么糊涂?快给你娘磕头认错!”
他哭笑不得,跪在那里仰起头道:“娘,孩儿是这么不懂事的么?孩儿就是再不想进宫,也知道选后不是儿戏,里头有皇家的体面。孩儿怎么会明知道自己是备选,还和别的女子欢爱。”
照容看他眼神澄澈,不象说谎的样子,皱眉道:“可你的确有一日夜不归宿,而且,有人见你上了女子的画舫。”
玉台筑低头想了半天,一拍腿倒:“想起来了,可是孩儿去云桥檀溪的时候?”
“嗯,你做了什么?”
洛远听照容的语气缓和了许多,赔笑道:“要不先让孩子起来再说,这跪着多累啊。”照容因为和卫方夫妻情深,对这侧室不免有些冷落,加上他又没有孩子,所以每次心中对他总有两三分愧疚,故而平日他开口要什么、说什么,她总是尽量应允。她这三个孩子,多半靠洛远照顾,知他素来疼爱万分,听他开口求情,也就点点头。
玉台筑坐下后叹了口气道:“娘,那天我是上了一个女子的画舫,也的确一夜未归。可我上的是人家的船,可没入人家的帏。孩儿怎么会拿西城家的安泰去胡闹。”
西城照容刚刚是气昏了,如今冷静下来想想,自己儿子的性情她最明白,玉台筑从来都不是放荡贪欢的。他在外面当地方官三年多,照容自然选了得力家人跟随,回来问三年行止,说少爷在外面行为端正,三年从没看他带女子回住处,在外宿夜也很少。于是脸色又好看几分,温言道:“人家都告到春官那里去了,说你罔顾皇家颜面,备选皇后期间居然与女子共度春宵。亏得有你秋水清表姐压下了,可这不是长久。你到告诉我,那女子姓什名谁,家住何方?”
他又是一阵苦笑:“我没问。那日孩儿在檀溪游船遇上的,那人博学多才,与孩儿谈得投机,一时忘了时间,就在她船上睡了一夜。那人没告诉我名姓,孩儿想萍水相逢也就是一日的缘分,就没多问。不过——看她衣装和言行的气派,应该是富贵人家的。”
照容冷哼两声,一边洛远忽然道:“夫人,你说,这人会不会是人家故意弄来害我们玉台筑的?”
“怎么说?”
“我想,这会儿哪家人家不想自家儿子当上皇后,什么花样弄不出来。这人留玉台筑过了一夜却连名字都不肯说,这般古怪一定有花样。再说,照筑儿说的,上船后两人都再没出过船,您说,就那么巧,偏偏商船那会叫人看到?就算看到,还看了一天一夜,知道他没下船?一定是那女子说出去的。”
照容还是摇了摇头,正要说“人人都知道西城家不要儿子选后,又何必弄这些花样”,可瞬间念头一转,暗道,难道正是为此才故意找了人来勾引筑儿?对啊,人人都知道我们不要筑儿选后,说出去也就容易被人信,到时候说起来可不会单说筑儿行为不谨,只会说西城家仗着位高权重,目中无人,现在连皇上的颜面都不放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