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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赋-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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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影越发疏远起来,可这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特别好,忽然开口让她留下用膳。水影还未来得及行礼道谢,忽听皇后含笑道:“皇上,王傅进宫一定是有要事的,皇上还是先听听王傅想说什么吧?”

    水影望了他一眼,见他目光一直缠绕在偌娜身上,偶然望她一眼马上又闪开,仿佛眼里心里都只有皇帝一个,除此之外世间再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上心。水影当即道:“圣上,臣今日的确是有事来求陛下。臣臣其实是受人之托来的。”

    偌娜一挑眉示意她说下去,脸上已有三分不快,心道难道是花子夜昨天和我争执的那件事?她打定主意只要水影真为了昨日所议巡幸苏郡之事来劝谏,她就立刻狠狠地将她申斥一番,警告她知道什么是一个少王傅应该有的本分。哪里想到水影又是一笑,低声道:“圣上还记得西城玉台筑么?”

    偌娜还真不记得西城玉台筑是什么人,一边的皇后却忽然认真起来,插口道:“玉台筑怎么了?”随即望向偌娜:“去年选后的时候玉台筑和我在一组里,他还宽慰我来着。那是大司徒家的长公子。”

    偌娜应了一声依稀记得西城家是有那么个人。

    “西城公子上选妃名册前是进阶为官的人,官声还不错。他一心想要为陛下效劳,所以拖臣来问一声,若是陛下不要他,是不是从春官选妃册子里消了名字,这样天官那边才好任命人。”

    “就是这件事?”

    “是啊。西城静选和臣说了好几次,她和女官长也不知怎的说不到一块去,又不敢为了这点小事进宫烦扰圣上。”

    偌娜哈哈大笑挥挥手说这算什么,去把秋水清叫来,让她到大司礼那里将她那表弟的名字消了,朕感念他的忠心,升他一阶。

    水影当即跪倒感谢,刚刚起身却听皇后又道:“王傅想说的恐怕不止这么一件事。”

    话音未落,但见水影又一次跪倒在地,叩首道:“臣向皇上请罪——”

    “卿这是做什么?”

    “臣万死。”她依然趴在地上,一字字道:“臣那日私入了永顺宫,见到了嘉幽郡王和凤林公子,臣自知此乃万死之罪,不敢隐瞒,请圣上责罚!”

    苏台迦岚没有想到这日进宫汇报会遇到如此尴尬的场面,更没想到皇帝会指着跪在地上请罪的水影问她:“正亲王觉得该如何处置?”

    苏台迦岚用了那么一个短暂时间的观察确信皇帝之不过一时兴起的问话而没有其他深意,然而这个随心所欲对她来说并不让人愉快。她没有看到事情的全过程,也无法判断偌娜对此到底有什么看法,是想要重则还是希望她求个情顺势作罢。说轻了怕皇帝不满,说重了恐怕花子夜会勃然大怒。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正色道:“按律当斩。”

    偌娜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摇头道:“王姐说斩,朕倒要赦免。”说着示意水影起身,微笑道:“卿私会凤林与嘉幽郡王按律当斩,但卿能坦诚过失,忠善纯良可嘉,所以朕不怪你。”水影道谢后告退,迦岚看着她的背影暗地里冷笑几下,心道这个女人果然聪明,知道什么叫纸包不住火,最安全的莫过于自己看准时机请求宽恕而不是寄希望于别人的守口如瓶,或到事情败露之后再想方设法抵赖、弥补。如此一来,一桩天大罪过又被她消于无形,就连凤林出逃的罪也搭配着一起消弭了。

    当苏台迦岚当天将此事当闲谈佐料说给昭彤影听的时候,后者双眉微颦,第一句话是:“殿下为何要说‘斩’?”

    迦岚一挑眉:“本王宁可面对王兄的痛恨也好过和王傅一起趴在地方请罪。”

    昭彤影愣了一下随即大笑,笑了好半天后正色道:“殿下说的是。当时那样的情景‘按律’而行是最恰当的。‘按律当斩’,然而律法之外还有人情,不管圣上怎么想都有转圜余地,想来花子夜殿下也难以怪罪于殿下。”

    “其实本王听到那句问话就猜到圣上并不想治少王傅的罪。”

    “是,圣上真要治罪就不会问。否则殿下若是说求情的话圣上反而被动,不过嘉幽郡王和凤林的处境太特殊也太微妙。即便圣上不想治罪,这宽容的话还是不要从旁人口中说出来为好,万一被有心之人记住,挑拨一下,无端多一个同情叛臣的罪名。”

    迦岚微微一笑。

    “但是殿下就真的这么讨厌水影?”

    “卿多心了。”她笑容灿烂,目光微微转动一下立刻拉开这个可能产生危险的话题:“卿可知道本王在宫中还听到什么有趣的消息?”

    “臣不知。”

    “看样子圣上有意巡幸苏郡。”

    “圣上对和亲王殿下在苏郡南江州的成就非常满意。”说到这里昭彤影停了一下望定迦岚:“殿下说了什么?”

    “本王为什么要说什么?本王乃是朝廷大司马,关心的是军政军务,若是陛下要兴兵异国,本王职责所在自然会说些什么。圣上要巡幸与本王何干?”

    昭彤影愣了一下,随即微笑,心中顿时大喜,暗道这位正亲王在永宁城一年多的日子到底没有白费,再不是刚刚进京时那个一门心思忠君报国无半点私念,甚至怀着“赎罪”之心的苏台迦岚。这个年轻的正亲王鹤舞领主正一步一步的向着“她”的理想前进。

    苏台迦岚忽然露出一个有点顽皮的笑容,缓缓道:“反正还有王兄来尽正亲王的职责。卿以为呢?”

    “我倒觉得花子夜殿下这一次也不会说什么。”

    “哦?”

    “一来,圣上巡幸一次南江州也没什么坏处,这不比当初圣上御驾亲征的念头。苏郡刚刚经历过一次叛乱,皇上亲自去一次安抚一下民心或许是好的。永宁城到苏郡不是太远路也好走,沿途州郡都还算富裕;不是山高水远、军情如火的扶风白鹤关。二来么,我若是水影一定会奉劝花子夜殿下少过问一些政务,尤其不要再触怒皇帝。”

    “王兄的确找到了一个好帮手。”

    她的语调非常冷淡,昭彤影暗地里叹了口气,不是很明白这位亲王对水影的厌倦。然而在她的计划里,水影即便成不了迦岚的幕僚至少也不应该是敌对者。尽管上一次会面对那两个人都不愉快,尤其是水影还玩了个让她这个做人家“亲信”的人哭笑不得手段,可也正是那个手段让她知道至少在水影这一方是有意与迦岚建立相对融洽关系的。

    “殿下——”她正视年轻的正亲王,故意忽略她那一脸的不悦,而且没有任何停顿的说完下面这段话,为了避免在被对方扯开话题。

    “我不知道殿下为什么厌恶少王傅,但是昔日我与她相交之时一直以为这是个性情高傲而品行端庄的女子,有着宁为玉碎勿为瓦全的刚烈。”说到这里她笑了笑:“虽然现在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殿下,她是个聪明人,而且不愧为能从映秀殿最底层走上后宫女官最高荣誉的人,足够聪明更有足够的冷酷。她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活下去而且活的风光,所以先皇去世后她投靠了花子夜殿下。而如今,花子夜殿下已非昔日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从明如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在给自己找一条退路。如果殿下不愿意接受,她能选得就只有一条路——”

    “王姐!”

    “水影还没有冷酷到能够毫不在乎背叛曾经保护过自己的人的地步,她不可能再去赢得圣上的宠爱。”

    “少王傅可以选择她想要忠诚的人,本王”迦岚想说“本王并不在乎”,可这句话没有说完,反而陷入了沉思。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缓缓道:“本王知道了。”

    “另外,”昭彤影继续道:“殿下或许也听说过,很多人都以为水影是先皇的爱宠。我记得当年的正亲王——曾经当着她的面提起过,她的回答是‘殿下愿意怎么看臣,臣并不在乎,但是殿下连自己侍奉的是什么样的主君都不知道么?’先皇是什么样的人,我想殿下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臣也言尽于此,至于要不要得到这个人的忠诚,那是殿下自己的抉择,臣不会因为与少王傅的友谊而有其他想法。就像少王傅不会因为臣的选择而投靠殿下。”

    苏台迦岚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明儿我们也去一次皎原,本王已经很久没见到晋王了。”

    “晋王,晋王殿下——”

    满山遍野具是王府从员的叫声,一个个骑着马左顾右盼高声喊叫,脸上都带一点惊惶之色。正亲王苏台迦岚和殿上书记昭彤影两人也骑着马在皎原上漫无目的奔驰,连声叫“晋王”。跑了一阵从人流水般来报“没找到”“那边没有”每听一次迦岚的脸色就沉上三分,昭彤影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此时此刻禁不住面露惊慌。迦岚忽然将马一拉回顾道:“你说晋王会跑到哪里去?找了一个时辰都找不到,你说——”

    “王,”她苦笑起来:“皎原又不是什么荒山野岭,既没有陡坡断壁也没有猛兽出没,咱们慢慢找一定能找到。马受了惊总跑的快,何况晋王骑的是百中选一的骏马。让他们往远处找,再不行调动兵马拉网找,天色还早,皎原上多得是行人和住家,不用担心。”

    这日一早迦岚与她两人告了假前往皎原游春,恰好遇到晋王带了几个从人出来,见了他们非常高兴。迦岚一时兴起说不如到山间游猎,晋王正是好玩的年岁当即拍手叫好,于是一行人往深山里走。京城贵族行猎一般都在云桥,那里崇山峻岭猎物繁多,皎原行猎不过是打两只兔子、狐狸之类的小动物,算不上行猎,只能说是游春的余兴节目。然而,一个忽然从高处掉落的大石块惊了晋王的马,受惊的骏马一转眼就跑出众人视线,只有“王姐——”的叫声回荡在山谷。

    眼看天色渐暗,派出去寻找的人已经将网拉到30里之外,还是不断听到“没有找到”的回报。这两个人的心也渐渐沉下去,的确皎原没有野兽没有断崖,可毕竟是在深山里不见的人,受惊的马乱奔乱跳若是晋王一个拉不住掉了下来撞到石头或滚下斜坡,后果一样不堪设想。昭彤影正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宽慰一下愁眉苦脸的迦岚,更在想若是那位晋王真的出了个三长两短的又要怎么做才能让迦岚摆脱愧疚。便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大叫“殿下,晋王找到了——”

    没多久苏台迦岚就看到了那个让她担惊受怕半天的少年,一骑双人,不紧不慢的行进在春日皎原茵茵绿草之上。当双方相距百步的时候与晋王同乘的人跳下马,跟随在一边,又走了一段晋王也跳下马飞奔着扑到迦岚怀中用力抱着自己的王姐道:“吓死了,我还以为会死掉呢。”

    迦岚一挑眉:“胡说八道,皇家的人怎么能乱说‘死’字。”随后轻轻推开晋王,结束皇家人极其偶然的在公众场合的亲情表露,望向刚才和晋王同骑,此时站在十步开外正抚摸那匹闯了祸的枣红马的青年女子,微笑道:“看样子,本王应该向你道谢——”

    女子微微欠一下身:“原来这位公子是皇家的人。能为皇家的人效力是草民三辈积德、莫大的福气。”

    晋王回身看了她一眼,拉着迦岚的手道:“王姐,是她拦下马的,我差点要抓不住缰绳的时候。”

    “本王明白。”她微笑着望向那女子:“等到了昭彤影的别业本王会好好谢谢她。”

    那女子也明白皇家人的想法是不容违背的,不管是感谢还是报复,只要是皇家人想,她这样的草民就只能放下一切理由乖乖跟着,且诚惶诚恐。一行人沿着官道走过杏林春色,行过清雨楼和胭脂溪,一场虚惊过后皎原春色更添妩媚多情,垂条杨柳与火红杏花万种风情的勾引着王孙公子,提醒生命的美丽。

    晋王对那个“救命恩人”念念不忘,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说两句话,于是不用等到达别业迦岚等人已对那女子的事知道了三五成。

    “草民永州人氏,出生于丹霞群山之间。因为故乡门前有一条小河,水清见底,据说直通白水江。草民出生不久家母远行,家父说恨不能随流水常伴,故而为我取名凝川。

    “草民家中还有几亩薄田,家父希望草民能光宗耀祖,所以草民没有做什么营生,一次次在考进阶。只可惜草民实在愚钝家父让草民出来走走看看,增长点见识,希望两年后能有所成就,若依旧落榜,草民就心死了,回家娶夫生子,守着那几亩农田。”

    迦岚等人听她语气活泼,虽一口一个草民,然面对王侯神色如常,知道不会是一个太平凡的人,迦岚更有三分欣赏,暗想等下要试探一番或许为自己又添一能臣。

    方过胭脂溪忽见远处旗帜飘扬人马鼎沸,抬眼望去见旗帜上五色丝线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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