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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他们总是这样说皇帝的命令。命中注定!圣皇本人也这样说,因为他的眼睛能看到未来。要来的东西一定会来。他已经看见了,难道不是吗?
一想到陷入了一张自己亲手编织的罗网,她便感到异常沮丧。她屈服了。
罗网现在变成了一间伊如兰可以探视的囚牢。和那次瓦拉赫Ⅸ星上的见面相比,伊如兰老了点,眼角新添了些忧虑的细纹。好吧……现在正好瞧瞧这位比·吉斯特姐妹是否遵守诺言。
“我住过更糟糕的地方。”圣母说,“你从皇帝那儿来吗?”她让自己的手指微微动弹了几下,像惊惶不定时无意间做出的小动作。
伊如兰读懂了手指的意思,手指一动,做出回答,嘴里说:“我一听说您在这儿就赶来了。”
“皇帝不生气吗?”圣母问。手指又动弹起来:专横,急迫,苛求。
“让他生气好了。您是我在姐妹会的老师,还是他母亲的老师。他难道认为我也会像她一样背叛您吗?”伊如兰的手语却比划出种种借口,恳求她的原谅。
圣母叹了口气。表面上是一个囚徒在哀叹自己的命运。可在内心,这声叹息却反映了她对伊如兰的看法。看来,想让亚崔迪皇帝的珍贵基因模式通过这东西保存下来简直是痴心妄想。无论长相多么美丽,公主的缺陷都是显而易见的。在这个徒具性感的外表下,生活着一只哼哼卿卿的小耗子,愿意夸夸其谈,却不敢采取行动。但尽管如此,伊如兰毕竟是个比·吉斯特,姐妹会专门有一套办法对付这些意志薄弱的信徒,以确保她们贯彻执行受领的命令。
她们又装模作样地谈了些要求,如更柔软的床垫,更好的食物等。可暗地里,圣母却半是劝说半是命令地告诉伊如兰:必须让那对兄妹乱伦交配。(伊如兰听到这个命令后几近崩溃。)
“至少应该让我有个机会!”伊如兰用手语恳求道。
“你有过机会。”圣母反驳道。她的指示非常明确:皇帝总会对他的小妾不满吧?他那独一无二的魔力肯定让他感到孤独。为了得到理解,他会把心里话对谁说呢?显然是他的妹妹。因为他妹妹和他一样孤独。他们之间的沟通会逐渐密切,私下在一起的机会也随之增加。必须设法让他们有更加亲密的接触,而且还必须想办法除掉他的小妾。悲伤会使人逾越所有传统的界限。
伊如兰提出抗议。如果杀死加妮,他们肯定立即会怀疑到她这个公主夫人。此外还有别的问题。加妮正在吃一种古老的弗瑞曼饮食,据说它可以提高生殖能力。关键是这种饮食能使所有避孕药丸失效。抑制作用的消失会大大增加加妮怀孕的可能性。
圣母的手指急速划动着,简直难以掩饰自己的暴怒。这件事在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伊如兰怎么会如此愚蠢?如果加妮怀孕并有了儿子,皇帝肯定会把这个孩子宣布为继承人!
伊如兰反驳说她知道很危险,可这样的话,他的基因或许不会完全丢失。
真该死,太蠢了!圣母愤怒不已。谁知道加妮那野蛮的弗瑞曼血统会带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姐妹会必须拥有纯正的血统!继承人必须具有保罗的野心,能激励他巩固自己的帝国。密谋不能遭受这种挫折。
伊如兰辩解道,她无法阻止加妮吃那种弗瑞曼饮食。
可圣母没有原谅的意思。伊如兰得到的明确指示是,想办法应对这个新的威胁。如果加妮怀孕了,必须在她的食物或饮料里投放堕胎药。或者杀死她。总之,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她生出皇位继承人。
投放堕胎药,公然杀死这个小妾,这些都是最危险的事。伊如兰不想干。一想到要杀死加妮,她就忍不住颤抖不已。
伊如兰被危险吓住了?圣母很想知道。她的手语流露出深深的轻蔑。伊如兰被激怒了,做手势说自己是皇族,有特殊的价值。密谋者难道不想利用如此有价值的间谍?难道想甩掉她?除了她,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如此接近皇帝,侦察他的一举一动?或者他们已经另外派人打人了皇室?真是那样吗?她绝望了,自己是不是被利用了,而且是最后一次被利用?
圣母用手语反驳道,在交战中,所有价值都要重新审视。他们面临的最大危险是,亚崔迪家族有了未经姐妹会同意的继承人,并且用这个继承人巩固了皇位。姐妹会不能冒这样的风险。这已经远远不是亚崔迪家族基因模式的问题了。如果保罗家族稳稳地坐在皇位上,姐妹会企盼了好多世纪的育种计划就会中道而绝。
伊如兰明白这个意思,可仍然忍不住想,她们是不是已经做出了决定,要舍弃她这个公主夫人以求得某种更大的价值。她是不是应该知道一点那个死灵的情况?伊如兰冒昧地问。
圣母指出,伊如兰是否认为姐妹会的人都是傻瓜。她们什么时候向伊如兰隐瞒了她本该知道的情况?
这说不上是一个答案,可伊如兰还是看出来了,姐妹会并没有对她开诚布公,告诉她的只是她必须知道的。
他们怎么能肯定这个死灵可以摧毁皇帝?伊如兰问。
你还不如干脆问个更简单的问题,比如香料是不是有破坏作用。圣母反唇相讥。
伊如兰发现圣母的这句训斥另有深意。比·吉斯特素有“以训斥传达教诲”的传统。看来,自己早就应该琢磨出香料和死灵的相似之处。香料是有价值的,可使用者必须付出代价——上瘾;香料可以延年益寿,某些人甚至可以因此多活几十年,可到头来仍然免不了一死。
死灵也是某种非常有价值的东西。
很明显,阻止某人出生的最好办法就是杀死可能怀孕的母亲。圣母做着手势,又把话题转到谋杀上。
那是自然的,伊如兰想,就像花钱必须先存够这笔钱一样。
圣母那双香料上瘾的眼睛闪烁着深蓝色的光,直直地瞪着伊如兰。她在揣测,等待,观察细枝末节。
她把我看透了,伊如兰沮丧地想。她训练了我,又用训练我的方法揣测我。她知道我明白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她现在只想知道我对此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好吧,就按一个比·吉斯特和公主该做的去做吧。
伊如兰挤出一丝微笑,挺直身体,心里默念着《对抗恐惧祈祷文》的开头一段:
“我绝不能害怕。恐惧会扼杀思维能力,是潜伏的死神,会彻底毁灭一个人……”
平静下来后,她想:就让他们甩掉我吧。我要证明一个公主到底价值几何,或许我会为他们赢回他们意想不到的收获。
又进行了一阵无声的交流后,伊如兰离开了。
她走后,圣母继续摆弄塔罗牌,把它们排成一个燃烧的旋涡图案。她马上得到了一张“科维扎基·哈得那奇”,和另一张“八条船”配成一对,其含意是:女巫的欺诈和背叛。这可不是好兆头,说明他的敌人还拥有某种暗藏的资源。
她扔下纸牌,焦虑不安,不知伊如兰会不会导致他们的毁灭。
第八章
弗瑞曼人把她看成地球传奇中半人半神的女英雄,她的职责就是用她狂暴的法力保护弗瑞曼种族。她是圣母中的圣母。对于那些希望借助她的法力恢复男性生殖能力、使不孕妇女怀上孩子的香客来说,她简直是门塔特的反面,因为她证明一切“分析”都有其局限。她是无限平衡的代表,是处女和娼妓的混合体:既聪明伶俐,又粗鲁残忍,像沙暴一样,具有强烈的破坏性。
——摘自《伊如兰报告》之“圣尖刀阿丽亚”
阿丽亚身着黑袍,哨兵似的站在神庙南面的平台上。神庙是保罗的手下专门为她建造的,紧挨着他的城堡。
她憎恨自己生活的这个组成部分,但又不知道如何在不导致大家毁灭的前提下逃避这座神庙。香客们(该死的!)一天比一天多,神庙低处的游廊被他们塞得满满的。小贩们在香客间游走叫卖。许多低级术士、占卜僧、预言者也在那儿做生意,竭力模仿保罗·穆哈迪和他的妹妹。
阿丽亚看见,装有新沙丘塔罗牌的红绿色小包在小贩们的袋子里特别显眼。她不知道塔罗牌为什么会这么流行,也不知道是谁把这种东西推人了阿拉肯市场?为什么塔罗牌偏偏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大行其道?用它预测未来?香料上瘾会给某些人带来预知魔力,弗瑞曼人容易获得这种能力更是遐迩闻名。可是,这么多人忽然间对可能的未来产生兴趣,而且是在此时此地,这难道是偶然的吗?她暗中决定,一有机会就要弄个究竟。
一阵风从东南方吹来。风势很小,经过屏蔽墙山的阻挡,已成强弩之末。屏蔽墙山高高耸立。傍晚的阳光把山边染成了橘红色,光线里飘荡着薄雾般的灰尘。温热的风吹在她的面颊上,勾起了阵阵思乡之情。她想念沙漠,想念那个广阔、安全的地方。
最后一拨人开始从游廊宽大的绿岩台阶上走下来。他们唱着歌,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不时停下来瞧瞧小贩们摆在街边货架上的纪念品和圣护身符。一些人还在和最后一个流连未去的低级术士谈论着什么。香客、祷告者、市民、弗瑞曼人,加上正在结束一天生意的小贩,构成了一幅乱哄哄的景象,一直伸进通往城市中心、长着棕榈树的街区深处。
阿丽亚远远地望着那些弗瑞曼人。这些沙民脸上凝固着虔诚、敬畏的表情,身上却带着一股凶暴之气,有意和其他人保持一段距离。这些人既是她的力量所在,也是她的危险所聚。直到今天,他们仍然在捕捉大型沙虫用以运输、娱乐和祭祀。他们仇恨外来的香客,几乎难以忍受市民聚居的洼地,也看不惯街头小贩们的玩世不恭。人们从不接近这些粗野的弗瑞曼人,甚至在阿丽亚神庙那样拥挤的场合也尽可能离他们远远的。圣地禁止行凶杀人,可总有办法让你暴尸街头……当然是朝圣之后。
离去的人群掀起阵阵尘沙。带有金属味的酸臭直扑阿丽亚的鼻孔,激起一阵对辽阔沙漠的渴望。她发现,自从死灵来了以后,自己对过去的认识更加清晰了。哥哥没有登上皇位之前,他们多么快乐,多么自由自在。那些说说笑笑的日子,那些为一点小事欢呼雀跃的日子。他们享受每一个美丽的清晨和日出,每时每刻……每时每刻……每时每刻……在那些日子里,就连危险也都清清楚楚,所有人都知道它来自何处。不必受预知能力的束缚,也没有必要透过朦胧的面纱窥视令人沮丧的未来。
野蛮的弗瑞曼人说得好:“有四件东西是隐瞒不了的——爱、烟雾、火柱,以及在开阔沙漠上行走的人。”
阿丽亚突然感到一阵厌倦。她走下平台,融入神庙下的阴影中。她在阳台上快步走着。神谕大厅闪烁着乳白色的光,瓷砖地板上的沙子在脚下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祈祷者们总是把沙子带进圣室!她看也不看那些侍从、卫兵、见习生,以及无所不在的奇扎拉教士弄臣,径直冲上直通自己私人卧室的螺旋形楼道。那儿,在长沙发和厚厚的褥子中间,悬挂着一顶帐篷,那是沙漠的纪念品。她打发走了那些凶恶的弗瑞曼妇人——史帝加专为她派来的私人保镖,但更像暗中监视她的探子!她们走的时候都咕咕哝哝地表示反对,可她们更害怕她,而不是史帝加。她脱下长袍,把带鞘的啸刃刀挂在脖子上,衣服扔得满地都是。她要洗澡。
他越来越近了,她知道。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未来里有一个男人浅浅的身影,可就是无法看清他。令人气恼的是,预知能力也无法显示那个影子的任何肉体特征。只有当她窥视别人的生活时,才能在无意中发现他。有时候,她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站在偏僻的黑暗之处。她感应到了他的单纯,同时也感应到了他的欲望。他站在那儿,就在未来飘浮不定的地平线那边。她感到,如果自己的预知能力能够扩张到一个相当的程度,或许就能看见他了。他就在那儿,持续不断地骚扰着她的意识,狂热,危险,邪恶。
她泡在浴缸里,温暖的热汽包围着她。沐浴的习惯来自她所吸收的无数圣母的记忆,它们像一粒粒熠熠闪光的珠宝,被她的意识串了起来。她滑进浴缸底部。水,温暖的水抚慰着她的肌肤。水下饰有红鱼的绿色瓷砖拼成海洋的图案。这样的地方,这么多水,仅仅为了清洗人的肌肤!弗瑞曼老人看见了肯定会极度愤怒。
他越来越近了。
她知道,这是被贞洁压制下去的欲望。她的肌肤渴望伴侣。对一个主持过穴地狂欢的圣母来说,性并没有什么特别神秘的。此外,过去圣母的记忆也让她知道了这种事的所有细节。此刻的渴望纯粹是肉体上的,肉体渴望着和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