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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宁可绕远路,也要避开快活林。
每个人心里都有不能触碰的一种痛,显然,快活林就是孟星魂的那道伤口。
孟星魂跟着叶想走进一间竹屋,翠绿的竹枝在看上去最鲜嫩的时候被砍伐,显得屋子格外清新雅致。
混着翠竹的清香,孟星魂觉得还有什么别的熏香味道萦绕在鼻端,有点像檀香,但却又不是。
一阵悠扬的笛音突兀的响起,孟星魂从声音判断应该来自于屋后,但叶想已经停住了脚步,他自然也不好再走。
这样雅致的布置,品味高雅的香料,清越的丝竹之音,再加上面前少年得体的仪容举止。
从这些细节里,孟星魂判断,“风月”的主人大概是个颇为风雅的人,年纪应同自己相距不会太远。
“父亲,孙府孟星魂先生到访。”
笛音戛然而止,孟星魂只觉得眼前一阵灰色掠过,面前已然站了一个人。
孟星魂看着面前的人,非常愕然,愕然的已经到嘴边的招呼都噎了回去,抬手作揖的动作也生生停住。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如此苍老,还有着仿佛人力所致的残毁。
这跟他的预想差的太多了,孟星魂在惊讶,但他同时也想起这是如何的不礼貌,立刻拱手致歉。
“抱歉叶先生,我失态了。”
“孟爷的反应已是不俗了,我这张脸确实很吓人。”
很低沉的声音,还略有一些嘶哑,但同他的脸仍是不配的。这声音并不如他的面容那样苍老,孟星魂觉得,从声音上听来,至少年轻二十岁。
他觉得当中一定有些缘故,但第一次见面也不好多言,只得露出淡淡笑容不再说话。
“我早年遇到些变故,脸毁了,外表也急剧老化。所以平日生意,一般都不亲自出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还仍旧是那样苍老残败,但嘴角勾起的淡淡弧度和身上散出的一种优雅气质让孟星魂一愣。
而当孟星魂此时抬眼注意到叶先生看向自己的视线时,才真的内心大骇。
温软如水,满含柔情,微微含笑。
这是怎样的一双多情的眼睛,那样的漂亮,却偏偏在这样一张脸上。
那样的美和丑,犹如一种针锋相对的锐利,强烈的让人无法忘记。
而真正骇住孟星魂的,是他对这双眼睛似曾相似的感觉。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律香川!
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易容?还是真的?
不,不会是真的。如果真是他,一定是易容。
孟星魂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想,但他下意识的拒绝相信律香川会变成这样一张脸。
而后下一秒,当孟星魂冷静一些,再想去看出一点痕迹,却发现刚才那双眼睛完全失去了踪影。
这……孟星魂越发觉得最近有些古怪,好好的,为什么又想起他。
又或者?孟星魂看了一眼叶想……如果这是一个局,如果律香川真的回来了,如果面前这个人就是,那一定有什么破绽。
之后,宾主间和睦的闲话着江湖事,孟星魂无意间碰翻了案上茶盏,溅了叶先生满袖。他慌忙道歉,伸手去拂开茶水,恰恰也拂过叶先生的手。
随即,孟星魂不安定的心沉了下来,他不是律香川。
面容可以伪装,但手不能,律香川有一双漂亮的手,白皙均匀。况且他常年使用暗器,更使手柔软灵巧。而方才自己碰触到的手,粗粝干枯,犹如失去生命力的枯枝。
孟星魂在叶家父子招待下用过了午餐,才拱手告辞,并代表孙府表示随时欢迎到访。
“想儿,送送孟爷。”
孟星魂仍旧如来时一样跟在叶想身后离开,走出几步忍不住回首一望,正看见叶先生往竹屋内去的背影。
又是那种感觉……这,为什么?
孟星魂不解,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叶想送完孟星魂回转的时候,律香川已经卸去了面具也换了衣服,此刻手正浸在面前的铜盆里,盆中是一种刺激的药物味道。
叶想皱了皱眉头,“爹,易容也就算了,可……这药水太伤了,以后别用了。”
律香川将手从铜盆里拿出,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但苍白的骇人,仿佛刚蜕了一层皮。
好整以暇的用白绸擦拭干净,才抬头看了看仍旧皱眉的叶想。
“没有下一次了。”
“爹没有打算见老伯么?”
“没有。”
律香川想到自己当年会输,就是因为还不够小心和谨慎。所以他一直告诫自己,要更小心,也更谨慎。
他有把握面对孟星魂,他也不是没有把握面对老伯。
但老伯毕竟是那样厉害的人,十几年不见,律香川也不敢断定他是不是比以往更老辣。
他是敢赌的人,但他也不会做无谋的赌。
见老伯对他的计划并没有帮助,反而,若露出一点点破绽就会前功尽弃。
所以他不打算见,也不想见,更不能见。
“那爹刚才……”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故意在孟星魂眼前露出片刻破绽?”
“是。”
“那你觉得呢?”
叶想知道父亲是想考自己,他虽不能完全料中,但也能想到大概。
“可是……为了混淆视听?”
“不错,孟星魂杀手出身,对于危险和识人,他都很敏锐。”
“而从孩儿在他面前出现开始,他就已经有些乱了。”
“从你出现开始,他脑中就会有很多设想。巧合,还是有意,他一直在想。”
“父亲若是表现的完美无瑕,以他现下的思虑,他仍会怀疑。”
“既然他本来就会怀疑,那就给他加一点疑点。”
“但父亲这疑点昙花一现,他现在思绪万千,不能像平日一样好好判断。”
“所以,如今他的敏锐,已经出现了瑕疵。”
“这就是父亲的目的?”
“这是我的目的,但如何利用,在于你。”
“是,孩儿定不负父亲期望。”
叶想明白,以孟星魂原本的敏锐和机警,年轻如自己,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能让他对自己全然信任。
而一个对自己的敏锐出现了困惑和迷惘的孟星魂,就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父亲给了他这个契机,而他,必须牢牢抓住。
“孩儿是否明日就去寻孟星魂,好同他一起回孙府?”
“不急,三日后再去,莫逼的太紧。”
说完,律香川抬头看了看房梁,然后叶想只觉得一道疾风从耳边掠过。
“聋伯?”
“这几天,阿一会替你看着孟星魂。”
他走近叶想,伸手捧着他的脸同自己对视,然后露出笑容。
“不过一个人在外几日,倒好似消瘦了不少。”
叶想脸一红,略略垂了眼,好不容易才结结巴巴的说了句话。
“我……我……想爹。”
阴影里藏身的雷鬼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他虽然笨,却觉得这少主更笨。都不知道爷跟其他人觉得少主哪里聪明,话都不会说,想爹能有想瘦的么?
律香川看出叶想的窘迫,放开少年已红透的脸,转身去倒茶。
叶想在律香川移开视线后松了口气,真是不争气,那是爹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时候明明都不会这样。
可是……可是……
这几年,每次被爹那么近的直视,他都忍不住要移开视线,爹的眼睛,太多情了……
他正犹自懊恼,却被瓷杯凉润的边缘触上唇瓣。
“喝口茶。”
那双多情的眼睛又直直的望着自己,温软的嗓音伴着温热的吐息柔柔的几乎扑在脸上。
叶想觉得自己脸上刚褪去的燥热,又重新升了起来。
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七
叶想在狼吞虎咽着,几乎可以用惨烈来形容。如果看到这样的吃相,大部分人都会认为他不知饿了多少天。
但他其实从来没有饿着过,他只是好几日没有吃过律香川亲手做的饭。
而律香川却不饿,他甚至并没有什么食欲,所以他放下筷子,只是微笑着静静看着叶想夸张的吃相。
菜其实只有一道,栗子鸡。
如果说原本栗子鸡在律香川心里的意义是对小蝶的感情,那么现在,这道菜代表的是他对整个孙府的感情。
深沉的,负面的感情。
律香川仍旧喜欢吃栗子鸡,因为这道菜能清晰的提醒着他心里的恨。
所以这样看来,律香川是一个自虐的人。
他喜欢时时在眼前摆一些能让他深刻的记起恨意的东西,沉溺其中,被这种尖锐凌厉的恨意凌虐着精神和心灵。
这让他感到很痛苦,但这痛苦,又让他觉得很痛快。
就好像有的人不喜欢揭开疮疤一样,律香川则相反,他热衷于揭开不成熟的痂,血淋淋的让皮肉外翻,周而复始。
这自然是一种病态,但律香川不介意,他喜欢这样。
“不要在老伯面前使用心机。”
突兀的,他突然开口。
叶想努力的将嘴里的饭菜大口吞下,差点被噎住一样抚了抚心口。
“可孩儿对孟星魂都要用上算计,老伯那样厉害,不提防行么?”
“正因为老伯那样厉害,所以你才不能在他面前有一丝一毫的机心。”
叶想思索了一会儿,随后抬头,带些不确定的口气,“父亲是要我做到完全的自然?”
“对人使用心机,无论多纯熟,总会有迟疑和做戏的痕迹,也许只是转瞬。孟星魂抓不住的,不代表孙玉伯抓不住。”
“所以,对孟星魂可以虚虚实实,对老伯,却要十足十的诚实。”
“不错,你必须在他面前足够的诚实,只有这样他才会相信你。”
律香川当年能取信于老伯,得到暗算他的机会,正由于律香川在老伯面前,从来说的,都只有真话。
区别只在于,真话的多少,能说的他都说了,不能说的,他自然一句也不会讲。
他知道,自己当年会输,不是计划有误,也不是能力不够,是他燥进了。
他没有能摸透老伯所有的退路,他太过急躁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老伯那样的人,是不能留给他一点点机会的。
所以,这十几年来,即便心头的恨火燃烧的多凶猛,他都在不停的告诫自己。
耐心一些,再耐心一些,仔细一点,更谨慎一点。
慢慢来,不急,因为他手上有最好的一枚棋子。
半夜里,叶想是笑醒的。然后他睁开眼睛,却突然感到背脊一凉,床边,律香川站在那里。
月色下,眸光冰冷。
叶想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发现父亲眼里仍旧是惯常的柔情。
应该……是看错了吧。
“父亲……”
“看来做了个好梦。”
叶想知道父亲的耳力很好,睡眠很轻,因为父亲说过,他不敢有一刻不清醒不防备。因为只要有那一刻,他就该是个死人了。
但叶想没想到父亲的耳力这样好,自己睡梦中的轻笑声都惊动了隔壁的他,又或者……自己刚才笑很大声?但这种问题,他显然是不好问的。
“嗯,梦见了小时候。”
“哦?”
叶想低头笑的很开心,仿佛是在回忆最幸福的事,“夏天的时候,总会有人给酒楼送来很多菱角。爹总会帮我剥,即便现在我都这么大了。”
“那么好吃,又笨手笨脚,更小一些的时候,不帮你剥,眼睛都红了一圈,巴巴的望着。”
叶想仰起头看面前站着的律香川,月色下显得他的身影有些朦胧,目光比平日看上去更似水多情。
“我刚才梦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