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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估计用的是什么凶器?”
“唔,这点很有趣。是一种很尖、很薄、很精巧的利器。我可以给你看一样类似的东西。”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箱子,取出一把又长又精巧的手术刀来。
“老友,就像这样子的东西,不是普通单刀。”
“我相信,”雷斯婉转地提示,“你这儿的刀子……嗯……
没有短少了吧,医生?”
贝斯勒医生瞪着他,脸色涨得通红。
“你这是什么话?你以为我……我,卡尔·贝斯勒……
全奥地利最著名的医生……拥有几家诊所,病人全是上流社会的人物……会杀死一个可怜的小女佣?呵,真是荒谬、无稽!我的手术刀一把也没有遗失……一把也没有,我可以告诉你,全都在这儿,你可以自己看看。这样侮辱我的职业道德,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贝斯勒医生使劲地关上他的医疗箱,然后大步踏向甲板。
“唷!”希蒙说,“你可惹怒了这老头子了!”
白罗耸耸肩。“真抱歉。”
“你全想歪了。贝斯勒是个老好人,尽管他是个德国佬!”
贝斯勒医生突然再度出现。
“请你们立即离开,好吗?我得替病人洗涤伤口。”
鲍尔斯小姐随后进来,机敏地站到一旁,等候两人离开。
雷斯跟白罗乖乖地走了出来。雷斯喃喃地说了点什么。
便走开了。白罗转向左方。他断断续续地听到少女谈话的声音,夹杂着笑声。贾克琳跟罗莎莉正一块在后者的房内。
房门敞开着,两个少女站在门边。看到白罗的身影,两人立即抬头。罗莎莉·鄂特伯思第一次向他透出笑容——一个羞怯的、友善的微笑。
“小姐们,又在背后议论人?”他故意打趣地说。
“不,”罗莎莉说,“事实上我们只是在比较唇膏。”
白罗微笑地喃喃道,“女人皆如此。”
但他的笑容显得有点机械化,贾克琳·杜贝尔弗立刻察觉到。她抛下手中的唇膏,走出甲板。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唔,你猜对了,小姐;的确发生了事情。”
“什么事?”罗莎莉也走了出来。
“又一宗凶杀案。”白罗说。
罗莎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白罗留心地观察她。他感到她的目光除了露出警觉外,还有无比的惊恐。
“被杀的是道尔夫人的女佣。”他直接了当告诉她们。
“被杀?”贾克枉叫道,“你是说,被杀?”
“是的,正是这样。”虽然他回答的是贾克琳的问题,但他观察的对象却是罗莎莉。他接着向罗莎莉解释道,“是这样的,这女佣无意中碰见了一些事情,所以就被灭口,以免她泄漏秘密。”
“她见到了什么?”
发问的又是贾克琳,而白罗又一次向着罗莎莉答话。
“我想,毫无疑问的是,她在案发当晚看见有人进入或离开道尔夫人的房间。”
白罗的耳朵很灵敏,他听到紧张的呼吸声,看到眼睛的眨动。罗莎莉的反应一如他所预料。
“她说看到谁了吗?”罗莎莉问道。
悠悠地──失望地——白罗摇摇头。
甲板上传来脚步声,来的是柯妮亚·罗柏森。她的双眼睁得老大。
“噢,贾克琳,”她叫道,“发生了可怕的事!另一桩恐怖的事!”
贾克琳转向她。两人向前移动了几步。几乎是不自觉地,白罗和罗莎莉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罗莎莉厉声说,“你为什么望着我?脑袋里又有什么鬼主意?”
“你问了我两个问题,我却只要反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把全部事实告诉我呢,小姐?”
“我不懂你的意思。今天早上我已经告诉你——一切。”
“不,有些事你没有告诉我。你没有告诉我你手提包里有一把珍珠柄的小型手枪;你也没有告诉我,你昨晚所看到的一切。”
她红着脸,厉声说道,“那不是事实。我没有左轮手枪。”
“我说的不是左轮,而是你手提包里的一把小枪。”
她转过身跑进房间,又跑出来,把她灰色的皮包扔进他手中。
“你简直是在胡说。你自己看个够吧!”
白罗打开手提包,一点枪的影子也没有。
他把手提包送还罗莎莉,眼睛接触到她那蔑视的胜利目光。
“没有。”他自言自语地说,“不在这儿。”
“你看,白罗先生,你不是永远都对的。你刚才说的另一件荒谬的事,也是错的。”
“不,我认为没错。”
“你真气人!”她愤怒地跺脚。“只因你脑子里有了某个念头,你就不断去证明它。”
“我要你把事实告诉我。”
“什么事实?你似乎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白罗说,“你要我告诉你,你看到了什么?假若我说对了,你会承认吗?我会告诉你我的一丝念头。我想,当你拐过船尾的时候,你被迫停下脚来,因为你看见有人从甲板中央的房间中走出来。而第二天,你发觉这房间正是林娜·道尔的。你见到那人走出来,关上门,然后朝相反方向走去──或许──走进了末尾两间房之中的一个。好了,我说得对吗,小姐?”
她并未作答。
白罗说,“或许你认为聪明的办法是不要说出来。或许你恐惧,一说出来,连自己也会没命。”
他认为,一时间她可能会上钩。在其它较技巧的说词都无法激使她说出实情之际,这种指责她不够勇敢的方法或许会奏效。
她的嘴唇张开──颤动着——然后——“我没有见到任何人。”罗莎莉·鄂特伯恩说。
23
鲍尔斯小姐走出贝斯勒医生的房间,她略为整整衣袖。
贾克琳猝然离开珂妮亚,来到这位护士小姐身边。
“他怎样了?”她询问道。
白罗及时听到了答话。鲍尔斯小姐看来相当担忧。“病情没有太恶化,”她说。
贾克琳叫道,“你的意思是,他的病况更严重了?”
“嗯,我该说的是,如果能将他送进医院,照X光,为他注射麻醉剂,将伤口清理干净,这样我们就不必担这份心事。白罗先生,你认为我们何时能抵达雪莱尔呢?”
“明天早上。”
鲍尔斯小姐嘬嘬嘴,摇摇头道,“很不幸。我们已经竭尽心力,然而败血症向来都是异常危险的。”
贾克琳抓住鲍尔斯小姐的臂膀,不停摇着。
“他要死了吗?他要死了吗?”
“亲爱的,杜贝尔弗小姐,不会的。我确定,我希望不会。伤口本身并不严重,但无疑是愈早接受X光照射愈好。当然目前最要紧的,可怜的道尔先生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但他太忧心太激动了。他的脾气急躁不安,──一方面是他太太的死带给他极大的震撼,另一方面又担忧这担忧那……”
贾克琳放开护士小姐,转身走开了。她背对另外两个人,身子倚在栏杆上。
“我要说的是,我们必须做最好的打算,”鲍尔斯小姐说。“当然道尔先生身体很强健──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可能他一辈子都还没生过一次病。但不可否认的是情绪起伏是不祥的征兆……”
她摇摇头,再度整整衣袖,迅速离去。
贾克琳转过身来,已是泪流满面,她摸索着向她的房间走去。一只手伸进她臂弯挽扶着她,领着她。她泪水涟涟抬起头,发现是白罗在她身旁。她身子微微靠向他,他引她走过船舱。
她头埋进被里,泪水更不断汹涌而出,肩头因为啜泣而不断抽搐着。
“他会死的!他会死的!我知道他会死!……我杀了他。是我害了他……,”白罗耸耸肩。他略摇了摇头,悲哀地说,“小姐,做过的事就算做过了。既定的事实无法挽回。
后悔已经太迟了。”
她更激动地哭号道,“我杀了他!而我这么爱他……我这么爱他。”
白罗叹口气。“过分爱他了……”
很久以前在M·布伦定的餐厅里他就有这样的想法,现在他又有同样的想法了。
他略显迟疑地说,“总而言之,不要把鲍尔斯小姐的话太当真。医院的护土总是忧虑过度。夜间看护总是奇怪她的病人竟能活过一夜;白天看护则惊讶于她的病人得以安然度过一天。你知道,她们太清楚病况的各种可能演变。骑摩托车的人经常这么自忖,‘如果有一辆车从十字路口冲出来,如果,这辆卡车突然倒车,如果车轮脱落了向我冲来,如果一条狗从树篱里奔出,撞上我的驾驶盘,那我就死定了!’如果一个人想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他倒能安安然然地抵达旅程的终点。但倘使他发生意外,或目睹一两次车祸,那他自然就倾向于采取相反的观点。”
贾克琳泪水涟涟中勉强笑问道,“白罗先生,你是想安慰我?”
“上天知道我正在做什么!你不该参加这次旅行的。”
“是的,但愿我没来。真可怕。但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不错,是的。”
“希蒙会进医院,医生会为他做适当的治疗,然后每件事都会好转。”
“你说话口气像小孩子!‘从此以后他们快快乐乐地过着日子。’这就是你想的,是吧?”
她突然面红耳赤起来。
“白罗先生,我从没有这意思……从未……”
“你认为事情会这样结束那太早了。世事变化多端,不是吗?贾克琳小姐,你有一半拉丁血统,即使不是非常合理的事请你也应该承认……太阳沉落,月亮就上升了。是不是这样?”
“你不了解。他只是不放心我——非常不放心,因为他知道一旦我获悉伤他伤到如此严重的地步我一定吓死了。”
“嗯,”白罗说,“纯粹的同情心,这是非常高尚的感情。”
他既嘲弄又带有几分同情地瞪着她。
他唇下轻柔地哼诵着法文诗句:
“人生是虚幻的。
一丝丝爱情,一丝丝愁恨,不久就烟消云散。
“人生是短暂的。
一点点希望,一点点破灭,随即就烟消云散。”
他又走出房间步上甲板。
雷斯上校正沿着甲板漫步,立刻向他招手。
“老友,我想到一个意念。”
他手塞进白罗的臂弯里,拉着他走。
“是道尔偶然吐露的一句话,我当时根本没留意。是有关一封电报的。”
“哦?”
“或许里面什么也没有。但我们不能放松任何零碎的线索。真倒霉!两宗谋杀案,而我们仍然没有一点头绪。”
白罗摇摇头。“不,不是茫无头绪,而是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雷斯好奇地望着他:“你已经想到一个意念?”
“不只是意念了。现在我确定原因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发现露易丝·蒲尔杰的尸体后。”
“怎么我竟看不出来?”
“朋友,原因那么明显——如此明显。只是有些困难──障碍罢了!看,环绕着林娜·道尔这样一个人的是……嗯……如此多的矛盾、憎恨、嫉妒、羡慕和蔑视。就像一群苍蝇在嗡嗡、嗡嗡地叫……”
“你认为你已知道谁是凶手?”雷斯仍然充满怀疑。“除非你很肯定,你不会说出的。我自己也不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我心目中也有一些嫌疑者……”
白罗停下步来,意味深长地将手放在雷斯的臂膀上。
“上校,你是个聪明人……你不会说,‘告诉我,你所想的是什么?’你知道如果我此刻能说出来,我一定会说。还有许多疑窦有待澄清。不过,你可以暂时沿着我现在指出的方向去想。在某些点上……杜贝尔弗小姐声称在亚思温花园那天晚上,有人偷听我们两人的谈话。提姆·艾乐顿先生供述他在案发当晚所听到和所作的一切。露易丝·蒲尔杰今早对我们的询问所作的不寻常答话。艾乐顿太大喝汽水,她的儿子喝威士忌苏打,我则喝酒。还有道尔夫人房里的两瓶指甲油。最后是整件事情的症结:凶枪被裹在廉价手帕和天鹅绒围巾中,然后抛下河去……”
雷斯沉默了一会,然后摇摇头。
“不,”他说,“我一点也理不出头绪。嗯,我隐约感到你想导致某个结论,但依我看来,你可能枉费心机。”
“不会的──不会的。你只看到一半事实。但记住——
我们得从头再开始,因为我们的第一个概念完全错误。”
雷斯扮了个鬼脸。
“我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了。似乎所有侦探工作都是这样的,去除错误的开端,重新再来。”
“不错,的确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