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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橘哭着把迎春乳母原先种种劣行都一一说了。饶是温和如平儿,听了后也禁不住柳眉倒竖心下恼火起来。
原来这乳母为老不尊,仗着有体面,又捏准了迎春的性子,竟是百般欺侮。屋子里可心的东西,她都拿了家去;别人送来给迎春的点心果子,也被她全部吃了。迎春每个月的份例,花在自己身上的不到十分之一,其他的都被她哄骗去。有时她赌钱输得多了,就拿了迎春的首饰头面去典钱用,大部分都是有去无回,葬送得迎春挨骂,还不敢说出来。
绣橘每说一件,王熙凤脸上的笑意就越深一分。待事劝说完后,王熙凤笑着对迎春乳母道:“这些事,嬷嬷可有什么要说的?”
迎春乳母哼哼唧唧,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熙凤一拍桌子,疾言厉色冷笑道:“好大胆子!有些个奴才仗着自己有些脸面,却不知道自己的脸面是从哪里来的,就这般狐假虎威欺上瞒下起来。咱们贾家的姑娘个个都是千金之体,哪里由着你这般作践?这等,还真以为我是个没手段软脚虾了。”
说罢,她吩咐道:“来人,把她架下去!去她屋里把这些年占去的东西一样样搜回来,一件都不能少。少的,拿她其他东西抵过,实在没有现银也可以。搜完后关在屋子里,不准给吃喝,只管饿几天。若是没死呢,告她一个窃主财物之罪,报案让人锁了她下牢里。不打断她两条腿休要结案!”
迎春乳母两眼一翻真昏了过去,迎春才要说话,乳母她媳妇玉柱儿家的连滚带爬跑进屋子里,不住磕头道:“奶奶开恩,原是我们老奶奶糊涂了,才一时猪油蒙了心做下这等事来。求奶奶好歹看在她奶姐儿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饶了她这一次罢!”
王熙凤笑道:“这就奇了,我们在内屋说话,你一个外头服侍的媳妇进来做什么?咱们家一向有规矩,却不料你们这里竟是反了过来。原本一个人的错不拿两个人,你偏要赶着上来,若真这么有孝心,便你替了她往牢里去?”
平儿见王熙凤动了真气,怕事情闹大给迎春和邢夫人没脸,忙上前对玉柱儿家的道:“还凭白赖着做什么?没见火上浇油的道理。早些去,该怎么怎么,别自己套牢了锁儿。”
玉柱儿家的磕了几个头,又羞又急出去了。
经过一番查检,总共搜出来的东西让众人皆吃了一惊,大家都哀迎春可怜,又怒其不争。
“二姑娘,心活面软不是大罪,却也有个度。做得好,那是活菩萨;做不好,便是人人可欺的软包子,任谁都要咬几口的。你替她们周全,却是把我,大奶奶还有大太太的脸面搁哪里?家里出了这等事,很光彩么?我待要管这事,却还要请大奶奶她们裁度,不便直说的。你倒与我透露一透露,往后你还打算如此么?”
迎春眼圈红红,低声道:“我能有什么法儿,她们与我说时,倒也怪可怜的,我不好坐视不管。待闹出事来,上头问起我也只是遮掩些罢了,除非细问,没有个供出来的道理。我好歹吃点亏,在她们来却是要紧的急事呢。”
王熙凤点点头,二话不说就走。迎春待要送,她丢下一句不必了。平儿想不出话来,也只得匆匆告辞跟了去。
晚间事情传到李纨处后,李纨叹息道:“好个二木头!果真是针戳她也不吭声儿。豺狼咬她一口,还怕自己玉镯子磕了人家牙。”
素云不平道:“二姑娘这样性情,那奶娘势必是留不得的,趁早赶出去是正经。”
碧月摇摇头道:“赶走一个,还有后头的呢。只要二姑娘一日不改这毛病,赶走多少个也是无益。”
李纨道:“碧月说的没错,少不得才去了一只狼,又来一只虎。”
这边为迎春的事头疼,银蝶那边却有好消息来。
“回奶奶,我父亲要人带了话来,说是山上的地已经开好了,随时可以栽树。家里那些邻居听说满山红能卖,都打听着呢,说是若可靠,他们也在院子里载上几棵。这东西极易成活,又不费什么心照料,又一年就挂果子了,多赚些钱谁肯不要!”
李纨不住点头:“你尽管说去,要他们都放了心种罢。按照我原先许你们的价钱,一文也不会少的。”
银蝶笑道:“那我去回话了。奶奶,这满山红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西洋国的人都爱呢?要不是舅老爷认得那大海货商,咱们还有眼不认识好东西呢。”
李纨也笑道:“一样米养百样人,又是那蛮夷之地的,难免习俗怪异些。不说外国,就是咱们国中,南北之地喜爱的吃食也大不一样,有人爱吃酸的,有什么奇怪的。”
银蝶连连点头。
李纨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没有打发走迎春的乳母,而是把她叫来训诫了一番,仍要她服侍迎春。她吃了这番苦,近期自是不敢再掀大风浪了。
李纨往迎春处去时,她见到李纨,面有羞惭之色。李纨握住她的手,细声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责怪自己,性子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得的。往后多为自己想想,让别人为你担心,也是不好的事,可对?”
迎春点点头。李纨和她说了几句话,叫来司棋和绣橘,每人赏了一套衣服和两根金钗,道:“这不是我给你们的,是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说了,你们忠心为姑娘,很好,往后也要如此。你们姑娘天性良善,有时难免着了人的道,还需你们多多帮衬。往后若是有人欺负姑娘,姑娘又不做声的,你们只管回了来,平时也要多个心眼好好和姑娘分解分解,尽心服侍好了,忘不了你们。”
两人惊喜交加,磕了头接过。李纨笑着又让碧月拿出两个荷包给她们:“这才是我的意思,话也不用多说,你们明白就好。”
司棋和绣橘含泪道:“有大奶奶这样疼姑娘,咱们心里也硬气不少了。”
李纨道:“你们糊涂,自己不硬气,别人硬气终究不长远。”
迎春亦垂泪道:“是我不中用,还劳老祖宗挂念。”
话说黛玉在几人悉心照料爱护下,才过了些安宁日子,却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不由得在房内整日落泪。贾府派贾琏带其去扬州料理事务,少不得一番打点安排不必细述。
李纨亲自指挥收拾了黛玉路上要带的行李等物,一样样过目后,又少不得殷殷叮嘱。二人正说着话,李纨见宝玉来,便自先去了。
宝玉得知此事,更是心下少了一块般,但不好阻碍父女之情,也只能强忍着,反打起精神安慰她。
“妹妹这番去,照顾姑父的时候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子。姑父就你一个,倘若你也病了,他心里能好过么?”
黛玉点头应了,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忙着用帕子揩去。
两人如今虽未完全长成,心中却已是懵懂情窦已开,待对方在亲密之余也有了些羞涩之意。
贾宝玉个子长了好些,出落得面如月色如花。虽然他依然不爱读书,行为举止比起孩提时期的淘气顽皮却是好了许多,他心里模糊知道林妹妹大约是许了自己的,但偶尔听到几句所谓“金玉良缘”的闲言,心下有些郁郁。
黛玉随着贾琏离了贾府后,他一下子觉得家里冷清了下来。实在闲着无事,偶尔也去找姐妹们下棋聊天,但更多时候呆呆着在自己院中看着天空发呆。
一日,他歇过午觉,照例在院中的凳儿上歪着出神的时候,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却时高时低涌入他耳里:
“你们爷每日就是这幅呆模样么?”
“可不是,好像失了魂呢。”
“你瞧我,去拉了他魂回来。”
贾宝玉正琢磨话中意思,忽然纷纷扬扬一阵花瓣朝他脸扑了过来。他唬了一跳,抬起头来,却发现是宝钗和袭人笑盈盈站在他跟前看着他。
“宝姑娘来了,暂别想那些有去无回的,还不回屋子里去?”袭人轻嗔道。
☆、第十六回
宝玉没睬袭人,对宝钗道:“前些时听说姐姐身上不大好,论理本该我亲自去瞧瞧,不想从学里回来身上只犯乏,还打算过几日去看呢。”
宝钗答道:“只是到季节了有些咳嗽,服了药后便也罢了。”
两人说笑着回屋坐了,袭人端了茶上来。宝钗今日依旧是素衣淡妆,丝毫不见奢华,却越发显得面若银盆眼如杏子。宝玉坐在她对面,只觉一股子冷冽的不俗香气袭来,便问道:“姐姐之前说自己不喜欢熏香,那身上的幽香可是之前说过的冷香丸?”
宝钗笑道:“不过是些药气罢了,哪来的香味。”
袭人也笑道:“什么人配什么药,姑娘为人出色,药也是香的。”
宝玉和宝钗谈了一会儿诗词,又下了几盘棋,忽的晴雯走来对宝玉道:“琏二爷身边跟着的昭儿回来了,你不去问问那边的事儿?”
宝玉听得,忙掷了棋子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去了凤姐那里。袭人怕宝钗没意思,忙笑着解释道:“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最是有口无心的。”
宝钗忙道:“我岂是那多心的人,这样越发见他真性情呢。”
晴雯冷笑一声道:“他做什么,为人如何,大家谁又曾多心过?没见着忙忙替他开脱的,倒像你们是一堆的般。宝玉和林姑娘素来是顶要好,听到苏州那边来信,不跑出去才奇怪呢。”
宝钗还好,袭人听了这话,真是一点红须臾到了耳边,收了茶盘后一声不吭地下去了。宝钗见宝玉久不回来也不好长坐,说了几回闲话便也回去了。
宝玉到得凤姐屋里,见昭儿才出去,便要拉着他问事。凤姐早看到他,笑着招手要他过来:“急什么!有你的只是有你的,你林妹妹跑不了,以后是在咱们家长住了。”
原来林如海已去世,贾琏帮林府处理后事后不日便会带黛玉回来。宝玉闻此,不喜反悲,泪只不住地留下来:“难怪这几天心里觉得不好,原来是林妹妹在他乡哭呢。”
凤姐笑道:“你个呆根!好好的哭什么呢,若太太看见了又是要骂。生老病死之事岂是拦得住的?等你林妹妹回来了,见你不好,倒平添一番伤心了。”
李纨那边得了消息,亦是一番感叹,又有些担心。林家进多出少,林如海膝下又只有黛玉一个女儿,一份丰厚家私少不得尽归了她。如今贾府人多钱少,林府人少钱多,贾母有心做这一们亲,难说没有这样一笔要挟在里头。
只要钱牢牢握在贾母手中,双玉的事尚有几分把握,若是落在那些人手里……
李纨合起了眼。
李易自殿试高中榜眼后,被授翰林院编修,不日又被派往扬州做官去了,合家少不得也随任迁往那里。只是李纨的寡婶及两个堂妹不便前往,又无处可去,便受了穆氏之托代管京中李府,倒也乐得便宜。
穆氏临去扬州之前,不忘和李纨悄悄商定了买地开铺之事。李纨自留下一万两银子做京中日常盘缠,其他赚来的钱全交给了穆氏,要她替自己在富庶的扬州多置办几分产业。穆氏为人正直又聪明能干,李纨自然是最放心不过。
黛玉和贾琏从苏州回来时,本来就清瘦的她又单薄了不少,众人见面少不得大哭了一场。一一寒暄过后,李纨带着人到黛玉的住处帮她打扫整理屋子,摆放新器具。
“你屋里的书已经够多了,又带回这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是个公子哥的书房呢。”
黛玉道:“多么?我却只嫌少,要不是路上不便舍了许多书,还要带来更多呢。”
“这些笔架砚台也是你从那边带回的么?我小时候在家中父亲书房里也看到过几套相仿的,还是当年几位勋贵赏他的,爱得和什么也似。我瞧架子上还缺几只海笔,我那有半匣子,凭白用不上也是荒着了,等下午我叫人给你送来。”
黛玉道:“是家里原先收着的,好多东西我都放在那任他们打发了,就这些带了回来。那海笔你给我做什么,兰哥儿也正在上学,他不也要用么?”
李纨摇头道:“等他用上时,还不知往哪里去寻。”
黛玉叫紫鹃取出一包东西在桌上打开来了,悄悄对李纨道:“不是什么稀奇物事,这纸笔皆是苏州特产,纸名‘轻云’,笔名‘竹魂’,胡乱给兰哥儿写字用罢。同样的还有宝玉的一份,其他人的又是别样了。”
李纨要碧月把东西收了,笑道:“宝玉早就等见你急得直抓耳挠腮了,只可惜等会你且不要去见他,先同我去回了老太太罢。”
李纨亲自替黛玉整装了一番,带着她往贾母后院中去了。
到屋内时,却见邢王二位夫人及凤姐皆在内。凤姐之前是相见过的了,无需再繁礼,黛玉先拜了贾母,又拜了二位夫人,邢夫人忙扶她起来,温言安慰了一番。
贾母红了眼圈,把黛玉搂在身边坐着不住问路上事务,黛玉一一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