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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纨道:“这样你可算冤屈他了,这几天他累成这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儿没人,你和我说说,到底是为什么病了?”
黛玉把事对李纨说了。李纨半晌道:“我早知她如此,却不知她竟然如此。”
黛玉道:“她是和宝玉一块儿长大的,又一直贴身服侍,最知什么时候紧一把什么时候松一把的,我敢在宝玉面前说她?我瞧她那话,已有不平之意,舅母本对我淡淡的,将来若是再被她添上几句,我往哪里分辨去!宝玉是个好心人,看在多年情分,断然不肯把她撵走,只有我忍着些罢了。家里这些姐姐妹妹,虽说他与我亲近点,要为了我一人撇得大家都不爱他,不说他做不做得到,就我也看不下去。”
李纨道:“对众人都好,便是对众人都不好。宝玉若只想着一碗水端平,倒白伤了荆山玉。”
黛玉冷笑道:“还不知谁是玉,谁是石头呢!她到处宣扬我小性儿,我若是闹起来,便是坐实了这话,到时候就连我自己也不得不吞下去了。我横竖孤苦一人,活着不过那么回事,风光了也没个母兄沾光的,死了倒简便,一捧灰随风去罢了。”
塌儿上的宝玉只是累极了,不曾睡着。他听了两人之话后,眼虽未睁开,泪水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李纨走后,宝玉走到似睡非睡的待遇床前,替她掖掖被子,低声道:“好妹妹,你不知我对你的一片心,别人再好也不能越过你去。有人欺负了你,那人即便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也断不会护着她。傻妹妹,你要是为了这个病着,倒叫我想随风而去了。”
黛玉原先是假寐,后听其口出丧气之言,忙用手握住他的嘴:“好好儿的说那话做什么!也不嫌晦气。”
宝玉道:“只许你说,我便说不得么?好妹妹,你看着罢。”
林黛玉还不知宝玉话中意思,便问:“我不知你心里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东西。之前你都听到什么了?又要我看什么?”
宝玉道:“我要你看看,谁才是我心中的玉呢。”说罢头也不回就去了。
☆、第二一回
且说宝玉不顾黛玉叫他,径直往自己屋子里去。他才踏进院门儿,不见袭人来迎他,却瞧见麝月正和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麝月见他来,忙对小丫鬟们嘘了一声,轻手轻脚凑上前来。
“袭人呢?”
“快别提,正在和晴雯拌嘴呢,闹得天翻地覆的。趁你回来,赶紧去劝劝,说不定就好了,咱们在一边只是白搭。”
听见一向温柔稳重的袭人居然与晴雯置气,宝玉也心下纳罕,随着麝月进屋去了。才过槛儿,就听见晴雯冷笑道:“平时花里胡哨地装好人,此刻瞧着宝玉不在,就露出马脚了。方才那些话你也不用抵赖,咱们都存在心里。”
袭人道:“你素日轻狂惯了,不把人放眼里,只顾寻我晦气。前几天你摔碎了玛瑙碟儿,宝玉那般面软之人也不好不说你几句,今儿又摔碎几个。我不过凭白劝了会子你,也值得你这般白眉赤眼的闹起来,像个什么样子呢?”
晴雯道:“哎唷!你出了名的贤惠,我说东你便扯西的。谁与你理论摔碎了什么东西的?我只问你一句,前儿宝玉要洗澡,你服侍着便也罢了,为什么后来你也爬进桶里去了?你和我一般,不过是个丫鬟咧,平时一本正经劝宝玉和丫鬟们远着些儿,自己暗地里倒先给浪上了。像我们这等本是不配服侍他,还须你长远在这屋子里。你那心思我可是清楚着呢,先趁着宝玉不懂事不计较,日后等爬到床上去,什么这姑娘那姑娘也碍不着你了。”
袭人被说中心病,脸色忽的变了,才要骂她又觉脸上下不去,道:“宝玉自幼和大家没轻没重的,哪个不是一处混着玩?偏你又拿这些说事。原是我不好,处处替你们把活儿做了,放着你们玩,到头倒惹人嫌。”
晴雯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太勤快,等闲不让咱们近宝玉的身,只叫一堆人白熬着,撇得大家和宝玉都生疏了,独留你们亲热。依我说,把我们的活儿做了不算什么,你是个能干人,迟早一并把少奶奶的活儿也做了才叫好呢。”
宝玉再听不下去,走进屋子来,道:“好好儿的,说这些没脸皮的话做什么?越发惯得你们不成样子。”
袭人见宝玉来,自先眼眶红了,道:“是我不对,不该惹她生气。”
晴雯没做声,只是冷笑。
宝玉对袭人道:“她是个不懂事的,你不要和她计较。”
袭人见宝玉说此话,心下暗喜,面上却惶恐道:“是我没能捺下性子,原是我的错。”
宝玉摇头道:“说到底还是我错,你和宝姐姐一般,都是明理识大体的,本不该与我这样读不进圣贤书的人混在一块,白低了身份。等明儿我就回了老太太去,还教你服侍她罢,大家都耳根清净。”
袭人闻得话风不对,后来听宝玉要撵她走,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跪下哭道:“我做错了事,你罚我骂我也好,要赶我回去,我是死也不肯的。”
宝玉道:“这就奇了,难道你不愿意服侍老太太?以前你动不动说要回家去要挟着我,如今我愿意放你走了,你反而不肯。”
袭人哭得说不出话来,正乱着,宝钗却是来了。她见屋中如此,吃了一惊,复笑道:“我才要找袭人给我打结子呢,你们这倒先结上了。什么事值得咱们的‘无事忙’也这般动起真格来?宝玉快与我分辨分辨。”
宝玉见客来,不好继续僵着,便要麝月倒了茶来。袭人用帕子掩了面下去了,晴雯站在一旁,不吭声也不动身。
宝玉本不愿多说,耐不住宝钗再三询问,只得道:“也不是大事,只是觉得她不适合留在这屋子里,便寻思着打发回去,省下若干口舌。”
宝钗笑道:“我也料不是大事。她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一味小心忍让,宁可自己吃亏也不愿落了别人的不是,饶是这么着,也难免吃人坏话。宝兄弟你一向懂得疼人,她辛苦服侍你这些年从来不曾红过脸,今儿怎么就闹上了呢?倒丢了多年的情分了。”
宝玉还没开口,晴雯笑道:“宝姑娘这话倒是有趣,袭人最是清白稳重的一人,哪里担得起‘情分’这两个字!知道的,是宝姑娘心疼她为她开脱,不知道的,把这话传出去叫人撵了她走呢。”
宝钗笑道:“都说你快言快语像林妹妹,今日一见果然大有其风。主仆之情亦是情分,你没得想歪到别处去,叫人听见了,可不闹笑话呢。宝兄弟,你这屋里平时人多口杂,难免有些争执纷扰,没有她,还不知乱到什么地步。也亏得她,平日处处周到细致,小丫鬟们也伏她的管,你再不忿,嚷嚷过便是了,何必要赶她走呢?不但是给老太太没脸,太太若是问起来,少不得又是一场麻烦。”
宝玉听了此话哑口无言,虽他心里并不觉得袭人是真正的纯良敦厚,但是宝钗之话也不是不无道理。袭人是贾母与他的这一点全府上下皆知,贸然还回去了,贾母白落个不会□人之名。袭人素来口碑不错,到王夫人那里争论开来,晴雯被嚼舌根倒是其次,若是牵扯到黛玉那去,反为不美。
宝钗见他沉吟,道:“她再不好,你看在诸人的面上多担待些,往后她也不好不改过了。我过来时才要对你说一件趣事,被你嚷嚷着头也痛了,一时竟是想不起来。”
见有阶梯下,宝玉便没去回贾母关于袭人的事。虽然袭人侥幸留了下来,地位却大不如以前,宝玉的贴身服侍渐渐转由晴雯和麝月分担,再不只叫着她。
袭人经这一场后,心里又羞又怕,少不得忍气吞声,比原先更加做小伏低,只盼着柔情打动宝玉回心转意。
黛玉在宝玉悉心照料下,病渐渐的好了。贾府风俗,体虚发热之人不宜多食用滋补之物,林黛玉本就清瘦,这一场病下来,更是轻盈了不少,看着简直要被风吹走去。
好笑的是,黛玉刚好,宝玉因为太累了又倒下了。好在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王太医看过后只嘱咐好生休养几天,正好省去了贾政的问书之难,宝玉心下不禁大为快意。
一日黛玉看过宝玉后,到李纨处去坐。李纨见她弱不胜衣的模样,心疼道:“你预先知道我要给你裁衣裳,故意饿成这个样儿替我省料子么?”
黛玉噗嗤道:“你送去的药我也在吃呢,精神比原先好多了,养荣丸倒是不怎样,今日也放下了。”
李纨点点头:“那东西虽好,是药吃多了也是毒,还需按照我的方子来。”
黛玉问:“好好儿的,怎么想着替我裁衣裳?”
李纨道:“你还不知道么?想必因你在病中,故而没人提起。咱们家的大小姐说是快要回来省亲了,不在明日,就在元宵。你其他几个姐妹的衣服也在动工赶制呢,我昨儿还见薛姨妈特特请人拿了几件上好的尺头回来,预备给你宝姐姐做新衣服。”
黛玉听了,只顾扯着帕子抿嘴微笑:“咱们不过是应个景儿罢了,值得这般兴师动众的?”
李纨点了点黛玉额头:“你最聪明不过的一个女孩儿,偏爱和我装糊涂。你投了那位大贵人的眼缘能有什么坏处?若有她说话,你也省去不少事。”
黛玉笑道:“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好歹替我多打些金银首饰,我横七竖八带他个一头一脸,可见富贵福气模样,说不定就招她喜欢了。”
李纨笑着拧她道:“没得扯臊!你过来,自己挑挑。”
黛玉随着李纨走到内房中,只见几儿上铺着一排排各式绫罗绸缎呢绒皮子,端的是繁华迷人眼。黛玉也算是见过经历过的人,也被这些衣料惊到:“这些东西断不是府里拿来的,你哪里得的?”
李纨见四下无人,对黛玉道:“我也不瞒你,这些都是我自己铺子里的,比外头进贡的还好。如今可知我手里头有钱了?还不快认我做干娘,以后等着抱大腿罢。”
黛玉笑得肚子痛:“你不知羞!一辈儿的姐妹,你是谁他娘?真真是顶无赖不过的一个人,亏你外头那般摸样怎么装出来的。要认干娘,你找琏二嫂子去,她十有□就应了。”
李纨也笑道:“凤丫头那个人,有钱认干奶奶也是应的。”
两人挑毕衣料,说到袭人之事,黛玉讶异得很,心下又是欣慰又是担忧:“可见宝玉的心,不枉咱们相知一场。只是那袭人真个看透了?”
李纨道:“她那心不是一朝一夕生出来的,一时也难压下去,除非她死了。我在意的是宝姑娘,几句话四两拨千斤把事给遮掩过去了,要不是她拦着,袭人还不知道到什么地步去呢!往后那袭人心里更是对她存下一份感激之意了,好个手段!”
☆、第二二回
黛玉道:“她心里藏奸,所为不过是金玉之事,我的卦再不会错的。若我因此与宝玉闹起来,反而得了她的意,倒不如放开些儿呢。她只管盘弄她的,我冷眼在旁瞧看,不是十分要紧处,针扎我也不做一声。”
李纨笑道:“你是不做声,直接闷头病倒了。”
黛玉面上一红,没接话,搭讪着说了些别的事。还没坐一会儿,贾母派人来接黛玉,李纨便派个婆子好生跟着送去。
贾母见黛玉来了,虽仍穿着几件旧日家常衣裳,却越发生得好了,宛如嫦娥下界一般,不由得又喜爱又骄傲。
“身子才好,就跑到你大嫂子那里去缠她,多大人了还这般淘气?”
黛玉挨着贾母坐下,只顾依偎着她撒娇。喝过茶后,一众丫鬟媳妇皆退下,祖孙俩悄悄儿说些人情交际家务之事。
贾母叹息摸着黛玉头道:“你和你母亲小时候一模一样,不消多说,几句便是点通透了,难为好个聪明孩子。如今我年事已高早不理家事,这些本该由你母亲教导你,现在却要拼着我这把老骨头亲身授与,此情此景恍如当年你母在我身边,想着真是荒凉得很。”
黛玉想到母亲,自是悲伤,但又怕贾母伤心太过,道:“母亲当年何等模样,又是老祖宗一手教出来的,可想老祖宗当年好成什么样呢。”
贾母笑道:“好什么!不过打马虎眼罢了。想当年我从重孙媳妇做起,做到如今自己也有了重孙媳妇,稀奇古怪的事没经过一千,也有八百,再细的胆子也给练出来了。我私心想着,过些时咱们家的娘娘就要回府省亲,到时候你和你几个姐妹们自是要去露露脸的,可不能露了怯。你百般都好,就是性子过直了些,有时候说话儿嘴头不防,难免得罪些有心之人。宝玉原先糊里糊涂的,近来懂事不少,你还能被他比下去么?”
黛玉低头应了。
贾府上下因忙着筹备元春省亲之事,连年都不曾好生预备得,日夜不闲。贾政等人再三检查过后,见无疏漏之处,方题本上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