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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低头应了。
贾府上下因忙着筹备元春省亲之事,连年都不曾好生预备得,日夜不闲。贾政等人再三检查过后,见无疏漏之处,方题本上奏,上赐旨曰贵妃于正月十五元宵节省亲,贾府奉了旨,越发忙的狠了。
十五日五更,贾母等皆按着品级大妆静候,不知等了多久,一班人回房内又出来,方盼到了贾妃仪仗来。只见马队过后,众多执事太监簇拥着一架金顶鹅黄绣凤銮舆,彩嫔昭容等随侍,款款而来。
那贾妃元春生得怎般模样?有诗云: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众人相见,少不得大哭一场。贾妃哭过后,强笑道:“今日难得回家,倒哭个不停,下次却不知是何时相见了。咱们还是说说笑笑的罢,也是回来一趟。”
见了贾政等人后,贾妃又命人引来宝玉,见其长高长大,忍不住抚其头哭了一阵,心下欢喜。宴席齐备后,宝玉引着贾妃及众人观看园内风光,说不尽那香烟缭绕,花影缤纷;太平景象,富贵风流。
贾妃感叹了一番奢华浪费后,与一干人等回正殿用宴。李纨老老实实和尤氏及凤姐一起捧羹端菜,时不时溜几眼宝钗和黛玉,发觉她们似乎都有所准备,一举一动都是大有深意的。
宝钗穿着新制的蜜合色袄裙大红毡衣,髻上除了一个美丽的金镶猫眼石簪子外并不多作装饰,正是恰到好处的华美温婉;黛玉丝毫不落后,一身雨过天晴色袄裙配着雪鹤大衣,挽得极为精致的落云髻上斜斜插着一溜碎珠花钿儿,越发衬得她面如莲瓣肌如温玉。
其他姐妹们自然也是盛装打扮,不过没有一个比得过薛林两位姑娘。
饭后贾妃赐名提诗,把省亲别墅赐名为大观园,又分别赐几处她喜爱的房屋宅院如潇湘馆怡红院等名。宴席撤下去后,见作诗环节来了,李纨给黛玉一个鼓励的眼神后便垂下眼不动声色,黛玉不由得微微一笑。
虽不善作诗,李纨品诗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一干姐妹及宝玉的诗都出来后,李纨便看出黛玉的堪称冠首,心下暗暗欢喜。黛玉却还嫌今日所命数量太少,未能大展奇才,有些郁郁意思。李纨抽空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今日你的表现已经极为不错了,还不快收起那脸色,要招娘娘不高兴才好么?”
黛玉忙敛了神色,换上笑盈盈的脸儿。李纨这才放心,回到贾妃身侧一边应景去了。
看过戏又打赏过众人后,时辰已到,贾妃万般不舍终是要回宫去了。贾母等人哭得哽咽难言,贾政虽心中痛惜,却不能表露出来,反而苦劝贾妃珍重自身,那场景更是催人泪下。李纨看着这场景不由得有些恍惚,痴痴想道,世上最痛的,可不就是生离与死别么?
思及此,李纨顿觉美景无色,热闹无声了。
黛玉注意到李纨的神色,知她必定又想起故人,等众人都散去后径直到了她房中,问些贾妃赏了她何物等闲事。
李纨笑道:“无非是些金银表礼罢了,你看得不要的,这般巴巴地问。”
黛玉笑道:“我扫了一眼,瞧见里面有几个花样倒是甚为新鲜的,不像原先那种富贵庸俗之气。好嫂子,你就给我瞧瞧罢。”
李纨无奈,只得重新拿出那些东西摆在桌上一一给黛玉看。黛玉拉着李纨不断说些这料子做裙子好,这料子可以给兰哥儿做个护膝等话语,李纨见此,哪里有个不明白的?眼泪险些落下来,却是强忍住了。
“你别只顾混闹我,不去宝玉那玩?”
“谁理他,方才宝姐姐才过去呢,想必那里正热闹着,我不爱凑那热闹。”
贾兰换过衣服过来,捧着贾妃赏他的糕点金烩之物来给李纨吃,见黛玉也在,道:“玉姑姑好,玉姑姑今天穿的真漂亮。”
黛玉笑道:“多谢你夸赞,别人说我还不信,你说我才高兴呢。”
贾兰请黛玉一起吃那些赏赐之物,黛玉笑道:“这些东西虽然好,我却没福吃得。你们娘儿俩说话罢,我回去了。”
李纨道:“快去,嘴上说着不凑热闹,心底不知道怎么急火呢。”
黛玉啐道:“我说不去就不去,你瞧着罢。”
送黛玉走后,李纨抚摸着贾兰头道:“今天你做的很好,娘娘也说你不错呢。”
贾兰搂着李纨脖子道:“我以后一定要比她更出息,让娘脸上也有光彩。”
李纨笑道:“这话听你说了多遍,将来不要空了我盼头才是。”
银蝶见李纨神情,凑过来打趣道:“咱们娘娘已贵为贤德妃,竟然要比她还出息,难不成兰哥儿是要做皇后么?”
李纨不由得噗嗤一笑,贾兰面上一红,大声道:“你好不晓事,我身为男子,做哪门子的皇后呢?自然是读书习武,挣下个好功名给娘争气罢了。别的我也不稀罕,至少不能比咱们家里两个国公爷差。”
银蝶忍笑道:“是是,哥儿懂得很,是我太笨了。”
且说黛玉回住处后,心下挂念宝玉处,又不肯放下面子食言去找他,只得闲在屋子里逗红雀儿玩。紫鹃见此,笑道:“天眼看着将要黑了,姑娘才吃过饭,闷食在心里容易病,不去宝玉那边顽顽?”
黛玉道:“我懒得去,你去取我的书来,我歪在塌儿上看看罢了。”
正说着,宝玉的声音忽的从外头传来:“妹妹又得了什么好书,怎么不给我瞧瞧?”
黛玉听见他声音,心里高兴,面上依然淡淡的:“我这里能有什么好书,左右不过些诗词文集罢了,你都看过的。你倒是闲,肯到我这里来。”
宝玉笑道:“才想法子支了屋子里一堆人走呢,就悄悄来你这了。不知为什么,今日乏得很,不想和别人说话,就和你呆在一个屋子里也是好的。你不要赶我走,我不闹你。”说罢在一旁椅子上坐下了,也不挨近,极为正色。
黛玉见他言辞恳切,只好对紫鹃道:“去把新得的那两瓶茶叶沏一壶来。”
宝玉喝过茶,赞好不绝:“这是什么茶叶?我白喝了这些年的茶,竟然没尝过这样轻浮鲜灵的。”赞过茶,又赞黛玉的衣服:“妹妹身上这料子好稀罕,明明是冬衣看起来还飘逸娇妍得很,今儿生生把姐妹们都压下去了。”
黛玉笑得一歪:“好好儿地做出那没见世面的样子是为什么?你家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偏指着我这两样打趣。细说起来,这些原也不是我的。茶叶是二嫂子前些时给我的,衣服么,是大嫂子给的。你要是喜欢,也去找她们要。”
宝玉见黛玉笑开了,知其消食无碍,心下也轻松不少:“茶叶便罢了,这样好料子我是不配穿的,不枉大嫂子只给你呢。刚才宝姐姐去我屋子下棋玩,棋罢也忍不住赞叹了几句。她那身上的是‘云音如意锦’,是千金难买的贵重料子,竟然敌不过你这件去,可见你身上这套有多难得了。”
☆、第二三回
黛玉道:“这话你该对大嫂子说去,我没得白沾她的光呢。我平时通共就那么几件衣服,突然换件新的,你们都稀罕起来,不像宝姐姐衣裳多,看多了就平常起来,不太显。”
宝玉见其话风不对,便去胳肢她,两人笑成一团。
贾妃回宫后,上书奏过归省之事,圣上大悦,多有嘉奖。贾妃料定大观园在自己离去后必定被封锁起来,白白辜负了园内大好风光,心下可惜,便特下旨要贾府开放园子给宝玉和众姐妹居住。
得了此消息,最兴头不过的自然是贾宝玉了。他求贾母要了怡红院,又替黛玉说下她最喜欢的潇湘馆,得到应允后一发儿忙着替黛玉要东要西的,比自己的怡红院还上心。
入了园后规格自不比以往,几位姑娘又已长成,少不得多添些丫鬟仆妇,各处份例也增加了。李纨正忙着一□发放姐妹们屋子里的帐幔陈设时,素云忽的道:“原先不过是些小账目,如今各色都添了,费用也大起来,难免挡住人财路。”
李纨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怔:“没头没脑的,说这些做什么?”
素云道:“这世间为了蚊子腿肉争得头破血流的还少了么?更何况又是这样一注钱。奶奶不理会,我可是算的清清楚楚——如今几位姑娘处,宝姑娘是吃用自家的也就罢了,其他几位小姐,自家屋里丫鬟嬷嬷什么的的月钱零零总总合起来不就是百来两?再加上平时脂粉花用,头疼脑热看病什么的,一年下来数目可观。我能算出来,别人未必就看不出来,迟早要闹出些事故。”
李纨叹道:“我不过也是被赶上架去罢了,谁爱蹚这浑水!真要出什么事,我拼着被骂几句,落个轻松。”
素云道:“奶奶莫要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被骂几句有轻有重,得看是什么话儿。奶奶守着哥儿过日子,本就沾不得一分污言秽语,宝玉那样没有忌讳姐妹间养大的人,奶奶也从来不敢单独多留他一歇儿呢,为的不就是那点子清名?倒不是听到什么风声,只是想给奶奶提个醒罢咧,自古多个心眼好走路,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纨思来想去,不由得大为感激:“好孩子,多亏你,我都记着了。”
碧月笑道:“她平时憨憨笨笨的,真要紧时刻,反说得出一堆至理名言。”
素云拧碧月道:“你才憨笨呢!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夜间回房里后,李纨细细回顾了一下自己往日所行之事,自思并无什么不端之事,唯有去黛玉处勤快些这一点稍嫌厚薄之分,好在姐妹们都相处得不错,料想亦不是什么大事,便放下心来。
园内自姑娘们搬进去后生气勃勃,全无冷肃之相,处处都是欢歌笑语。一日李纨带着黛玉迎春惜春放风筝,忽然见周瑞家的木着脸儿来请她。
“好端端的,太太叫我去做什么?”
“横竖大奶奶去一趟便是,咱们做下人的知道什么好歹。”周瑞家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李纨隐隐觉得不好,不敢耽搁,吩咐黛玉她们好生着些后脚不沾地跟去了。
才到王夫人房中,只见其面色铁青,还未开口,只见一叠书摔到她眼前。
“我见你平日可靠,才将一干姐妹们交与你照顾。不曾想咱们家干干净净的女孩儿,被你一照顾,居然连这种书也弄进园子里来了!”
李纨看着地上散乱的书,只见封面上写着些《如意君传》《肉/蒲团》等字眼,虽不曾看过,心下却大概明白是些什么东西,不由得噗通一声跪下了。
王夫人大怒道:“这事若是传出去,你丢脸倒是其次,那几个丫头以后还说与哪家去!少不得因为你一时疏忽,背上个无家教之名,祖宗的脸,被你一个人丢尽了!”
李纨战战兢兢,道:“太太骂我,我不敢反驳。只是这事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家里几位姑娘断然不是这样的人,她们看什么书,我都心里有数的。不知这些书是从哪里搜到的?”
王夫人道:“说起来真真是要气死我也!昨儿老太太心情好,来园子里看花儿。一行人才走到你的稻香村外头□儿上,忽然看久有丫鬟嚷嚷有人丢了东西,我们便见一蓝布包袱书在山石脚子那里鼓鼓囊囊的。亏得当时我觉得不好,以为是宝玉淘气从外头弄来的闲书,便没当众打开来,回去一看,真个要把我的心给气炸了!那一带就住着你和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丫头,她们身边人平时是出不去的,只有你身边的丫鬟嬷嬷能出入园子,这东西不是你弄来的,也与你逃不了干系!”
李纨含泪道:“太太息怒,这东西并不是我的,也不见得是几位姑娘的。平时我为人如何,太太都看在眼里,我那里人来人往,又有兰哥儿不避嫌疑时常在屋里头,倘若一时被他淘气翻出来,我这脸还往哪里搁呢?咱们家几位姑娘家教严谨,平时一针一线都是经过我手,哪里去藏这腌臜东西?说到底,虽说只有我们住在那里,这园子却不是只有咱们这些人。平时那边府里有人过来送东送西,或者哪些老成的媳妇小厮自己不长进弄进这些书来,不慎丢在我那儿,我也是有冤无处诉。”
王夫人虽因黛玉之事暗恼李纨,此番也有借机敲打的意思,但是心底对李纨为人却是相信的,也有那么一丝不忍。她知此事若真是闹开来,吃亏的最终也是自家人,便冷笑道:“你不提兰哥儿也罢了,既提了他,我少不得说句,你不比其他媳妇,守好妇道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兰哥儿将来的前程!你倘若因一时歪念,做下那丑事来,我也不敢把他给你养着了,还不如送去老太太那里干净。”
这话极重,又是当着王夫人屋里人的面,李纨只觉得脸上有火在烧一般,**辣直流下眼泪,宛如断线之珠。
王夫人道:“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