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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去?结果本钱亏了不说,居然被人打得我都险些认不出来。我就你爹一个老来弟,他可怜,和弟妹去的早,就剩你这一点骨血在我这,叫我镇日怎样放心的下!”说罢便捶胸顿足。
贾澈脸红了大半:“侄儿无用,拖累大伯了。”
他大伯道:“傻孩子,我是你伯,还是不该的。只是你伯娘近些年身子不大好,你几个哥哥又都成亲,孩子也添了不少,天天顾得了这个看不住那个的。你好歹想法子早些成家立业起来,叫我看着也喜欢。”
贾澈尴尬不已地摸着头,辞过大伯后出门上街去了。他寻思了半天,忽的想起当初贾府回来摆宴招待亲友之时,他随着大伯和哥哥们一道去喝过酒,与那府里的琏二爷说了几句话,他还直夸自己实诚,不如此番去碰一碰?若成了自然是好,不成呢,就当是走个亲戚,也没什么错处。
到了贾府门口,他央门房传了个话儿,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厮出来笑道:“您赶巧,咱们爷才得了空儿呢,随我来罢。”
听此话他方才放下心来,紧紧跟在其后入了府。上一次入这府里是夜黑看不太清,此回有人引着,便忍不住左右看了看,心中连叹府邸华丽豪奢。
那小厮不知其心中所想,笑道:“穿过那院子就到了,爷已经知会,您直走进去就是。”
贾澈谢了小厮,整整衣襟走了进去。只见贾琏穿着家常墨绿绘竹袍儿,正坐在椅子上看什么东西,见他来转身坐正笑道:“这边亲戚虽多,上门的却少——上次和你说的,还只当你客气不愿来走动呢。你大伯身子可好?”
贾澈忙连连拱手道:“他老人家能吃能睡,二叔向来忙,不敢打扰。”
贾琏皱眉:“有什么可忙的,在这里还能有多少正经差事!”他放下手中账册,笑道:“过一会儿我得出门,你也不要拘束,随意坐坐,若是没事咱们喝几杯茶,下次再喝酒;有什么要紧事呢,也不要怕开口。”
贾澈脸腾的红了,半晌期期艾艾道:“二叔这等直爽,我再打幌子也是不该。实与二叔说,我一直寄食大伯家,有手有脚却没事干,心中实在有愧。二叔这里人口多事情杂,想必有些地方要帮忙的……”
贾琏打断他,笑道:“你来得不巧,咱们家不比以往,上下一日乱七八糟也有几十来件事。如今丢得我也闲了,更何况里头还有位能干奶奶掌着呢,更是不相干。”
贾澈见贾琏这样说,有些失望,只得老实道:“二叔说的是,早些知道,我也不会来开这个口叫二叔为难了。”
贾琏瞅着他神色,听他这话后不由得噗地笑出声来:“你大伯说的没错,好个老实孩子。上次喝酒,他也对我露过此意,只是你一直不曾上门来,原先给你预备留着的活儿,被别人顶替了。”
贾澈又感激又后悔:“我不中用,白费二位的心思了。”
贾琏挥挥手道:“也罢,我刚刚想起来,天眼见凉下来,咱们府新开的俩院子里的冰炭之事还没人经手儿采办,你若是不嫌弃,先接着这事罢。”
贾澈见事情有转机,不由得大喜:“哪里敢挑三拣四,多谢二叔赏识。”
贾琏道:“先别急着高兴,银子没多少,还不好糊弄。住在那俩院子里的奶奶都是金贵的人,你须拣好些的送去,别惹得她们不高兴反出乱子。”
贾澈一一应了。
外头有人来请贾琏,他便对贾澈道:“要他们领你在院子里逛逛罢,往后要常来,走迷了惹人笑话。我先失陪,你自便罢。”
贾澈忙恭恭敬敬送走了贾琏。他误解的贾琏临走话中的意思,贾琏本意只是让他在这个院子里逛,他却以为自己将来要常往新开的院子去的,要先去踩踩路,便找到一个小厮对他道:“哥儿,烦你引着我去府上新开的俩院子里瞧瞧。”
那小厮诧异道:“这个点儿里头难免撞着女眷,为何要去瞧?”
贾澈道:“我也不知,方才爷临走时这样吩咐的,要是麻烦就算了。”
小厮怕贾琏怪罪,笑道:“既然二爷这么说,那便是无碍了。想必那两位奶奶此刻有什么事儿不在,你随我去看看罢。”
一进入青葛院和怡湘院中间合抱着的那个花圃,贾澈彻底震惊了。本来贾琏的院子就很开了他的眼,这两个风格迥异又美轮美奂的院落更是把他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这种地方住一日,死了也值得了。”
那小厮得意非常,笑道:“这俩院子的确好,原先京中府里这样的有好大一片呢,什么漂亮东西都有,叫作大观园,连娘娘和公主看了都说好。”
贾澈念了一声佛。
小厮忽然内急,便道:“哥儿你就在这一块瞧瞧罢,不要走远了,我去去就来。”
贾澈道:“你去,我绝不乱走的。”
小厮离去后,贾澈果然一声不出地站在原地,专心致志地打量花圃中景致来。突然遥遥闻得一阵轻笑声,仿佛有两个年轻女子正往花圃走来,那声音宛若仙音,听得贾澈骨头一阵酥麻,暗自想:莫不是丫鬟来这里顽?我一个大男人,撞到终究不好,还是躲起来罢。
于是他便闪身躲入假山里,只见两个女子飘然而至,待看清她们容貌后,贾澈三魂尽失,七魄俱无:
来人正是李纨和黛玉。李纨穿着一件嫩柳青色褂子,下穿银白洋缎撒花裙;黛玉则穿着湖蓝薄袄儿,雪色连珠流苏裙,两人携手说说笑笑,她们的美色衬得周围花木更加精神,宛如天宫仙子游瑶池。
“我极爱绿梅,只可惜此地不宜栽种,就是寻觅也难。”李纨道。
“还有你弄不到的东西?我只当就连佛祖座前的玉莲你都能取了来呢。”黛玉笑道。
两人皆是绝色,然而震惊之后,贾澈渐渐地只痴痴看着李纨。她仿佛是冰雪雕成的美人像,美得不像真人,一点瑕疵都无。嫩青色衣服在她身上被穿出了微凉的玉的质感,雪白的肌肤与腕上绿得透亮的玉镯相互辉映,使人联想到青竹水影,梦里画中人。
两人走后,贾澈恍惚着从假山里走出来。那小厮正好回来,见贾澈果然没有乱跑,喜道:“还是哥儿这般省心之人才叫人敬重呢,往前那些不懂规矩乱跑的,白白葬送我挨骂。天色不早了,我送哥儿回去罢。”
贾澈问小厮:“这样美的院子,住在里头的是谁?”
小厮道:“是咱们政老爹的两个儿媳。”
贾澈喃喃道:“不是十分出色美人,也衬不出这样院子……”
小厮笑:“还真叫哥儿给猜对了,咱们府里这两位奶奶,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大奶奶庄肃些,二奶奶娇弱些,不过随便一个走到外头去,都得叫人看花了眼。”
贾澈这才明白那个叫自己宛如被击中的女子原来是贾府的大奶奶,不由得喜悲交加,怀着百般心思到管事处领了五十两银子回家去了。他大伯见他带这样一笔钱来,不由得问了又问,他都毫无心思应对,只推身子不舒服早早回房睡觉,整宿翻来覆去。
李纨并不知自己和黛玉在花圃的闲步引起了一个青年的种种情思,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贾璃回的信上。
贾璃难得回信,信中的内容却叫李纨莫名心慌。他因表现出色,被英烈将军赏识,很快就提升了副将,带领兵士在前线作战。虽然贾璃刻意轻描淡写,李纨却明白上前线和在后方的文职是截然不同的。战场已经夺走过一次他的生命,李纨怎能不十年怕井绳?
沿海之地常有倭寇骚扰,这一次强悍得不正常,背后似隐隐有倭国国王之意。国中腐朽,能作战之人少之又少,此番对峙情形难料,随时都有可能大逆转,后果无法想象。
贾政自然也得了这个消息,心中感受亦是十分复杂。贾璃是个让他非常骄傲的儿子,他并不希望贾璃有什么意外,虽然常言富贵险中求,宁荣二府的两位老国公也是军功起家,但他潜意识里还是更倾向于平平稳稳的文官升职,光宗耀祖。
可是此刻,他怎好开口叫贾璃回来呢?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替贾赦犯下大错赎罪。不顾手足之情弃贾赦保贾璃,不但让人诟病,更会使得暗流汹涌的贾府提前崩坏,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贾赦之所以勾结外官,其中的深意他不敢去想。他本质来说是一个迂腐又可怜的人,也不失正直,缠绕的种种谜团和恐惧让本来就失意的他,两鬓又添了不少白发。
☆、66第六六回
贾母见贾政日渐憔悴;便令宝玉随着他学些人情交际之事,意在早日替他老子分去些重担。贾政知道贾母的慈爱心思,只能打起精神教授宝玉,好在宝玉本性聪明,上手倒也快;令他得到不少安慰。
京中孝伦公主那边;她原本有意提拔贾府;怎料还未来得及将军费之事上禀;忠顺王府已然抢先下手;险些将贾府推下悬崖;她力挽狂澜也只转得个从轻发落。如今贾家之事渐有回复迹象,贾珍贾璃又在战场上表现不错;她便寻了个合适时机面圣秘呈了当年进献剿匪资金的几个主力人家,其中贾家赫然排在前列。
半月后贾妃禁足令渐解,圣上也偶然幸之。虽不如往日风头强劲,好歹有了回宠的势头,一时间流言纷纷,各方人马观望不提。
贾妃本是冰雪聪明之人,此番摔了跟头,让原本恪守一些原则的她心中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少不得有些看破时事的意思。刚开始失宠那段时间,她过着之前从未体验过的艰难生活,寒冷冬夜,细嫩柔荑上竟然生了疮,至今回想起来都唏嘘不已。
娘家千辛万苦送来的钱,她只能摸到一点边而已,并且那有限的银钱还是自己娘家人千辛万苦省出来的,每次想到这,她都忍不住直落泪。怀着复杂又沉重的心思,她在各种羞辱或冷淡中苟且活着,漠然听着风言风语,咬牙忍受宫中不得志女子的欺凌——往日她们曾那样捧觑她,迎合她。
一切都为的是翻身这一天。
李纨再一次亲眼看到贾妃,是在贾妃禁足令完全解开后的第二个月。贵太妃怜其柔顺,又赞其德行不改,特准贾妃娘家命妇携亲属女眷进宫探望。贾母年迈禁不起路上折腾,王夫人便带了李纨一并来给贾妃请安。
三人见面后皆是泪如雨下。贾妃抱着王夫人恸哭,王夫人连连低声唤“我的儿”,老泪亦是纵横。李纨度贾妃容貌,发觉其娇贵容颜下隐藏着的沧桑与哀伤,又见眼前这般母女重逢场景,不由得流泪,不住拿帕子拭去。
贾妃听见家中人都好,宝玉不但娶了妻,也有了大出息后十分欣慰:“既是如此,我熬过来也是值了。”
李纨并没有特地嘱咐贾妃什么话,因为她一眼便看出,如今的贾妃已经彻底明白权势的魅力和可怕之处了。当贾妃遣开宫娥内侍后,李纨捧出一个匣儿,低声道:“娘娘,宫中人心险恶。这些东西娘娘暂且用着,不够了尽管派人回家取,里头还有有两味药丸,一是养容滋补,二是固元强身。”
话不用说太明白,说清了便是罪。贾妃静静地接过匣儿收下,半晌笑道:“替我问家中各位的好。”
从京中回金陵的路上,王夫人还是有些担忧:“你弄来的那药丸,真个有用?”
李纨笑道:“太太,我还能害咱家娘娘不成?”
王夫人点点头,笑道:“既是如此,你也想法子弄几个给宝玉他媳妇吃吃。他俩成亲大半年,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纨笑道:“太太莫着急,儿女是缘分,他们还年轻呢,不急于一时。”
王夫人感慨道:“以前吧,我很看不上她娇娇弱弱的样子;如今成了自己儿媳妇,倒也为她上起火来,真是世事难料。”
李纨掩嘴直笑。
回到贾府后,李纨从贾母处吃了饭回来,只见青葛院外头候着回事的媳妇站了好几个,不由得笑对素云道:“不过离家几天,便积了这样多的事。”
素云道:“听说咱家娘娘要好起来了?以后事怕是更多呢。”
进屋后,碧月殷勤地捧上茶,一个才留头的小丫鬟忙着帮李纨捶肩。外头的媳妇们得了令,一样样上来回事,李纨都打发去了。茶才喝一半儿,只见惜春身边的大丫鬟入画急匆匆过来道:“大奶奶不好了,咱们小姐不知中了什么邪,嚷嚷着要出家呢。我们死劝她不住,险些被剪子扎破了手,还是嬷嬷说大奶奶来方能了此事。”
李纨一惊,立马带着人一道去了。只见惜春屋子里跪了好几个丫鬟,惜春丢了剪子,木着脸道:“你们求我也没用,今儿我心意已决,谁再拦我,我就翻脸不认人了。”
李纨喝斥道:“年轻姑娘,说这种话做什么?”
惜春见李纨来,先是有些害怕,后冷淡道:“大嫂子来的正好,麻烦你替我与其他姐妹长辈们说一声,这家里呆不得了,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