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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
入了夜，就觉得特别冷，哈一口气，眼前就是一片白。黄小虎打着哆嗦，把身上已经破了好几个洞的军大衣又往身上紧了紧。他实在是不
敢开暖气，现在油价涨得跟眼皮乱跳一样，一跳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再不节约点，跑一晚上还不够付油钱的。
可坐在车里也实在太冷，掏出兜里的小灵通，低头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三点半了。只要再坚持三个小时，他就能换班回去睡觉了。
可坐了一会，实在熬不住了，只好哆嗦着把又白又胖的手从油晃晃的袖口里伸了出来，探到自己的车座位下面，摸了好一阵，才拽出来一
包大食量的方便面，又把自己的大茶杯拿出来，倒了点保温瓶里的热水，等个两分钟，这就能吃上两口热腾面条，一来解解饿，二来吃了
点东西胃里也暖和点。
可这面刚泡好，第一口面刚放到嘴里，就有人〃咣咣〃的来砸他的车顶。可把黄小虎吓了一大跳，这可千万不要碰上警爷爷。赶紧的把嘴里
的面又吐回去，这边又赶紧的把车窗摇下来，探出头来陪着笑说：〃大哥，大哥，什么事？〃
那人收了砸车顶的手，可口气还是不小：〃什么事？胖子，我在后面嚷你半晌，你理都不理我，你什么意思啊。〃
〃呦，大哥。我这正吃着，没听见，您见谅，您见谅，你也来两口？〃说着，黄小虎就去捧他的那个大茶杯。
〃少跟我来这一套，新来的吧？这地不能随便停车，要停就得排后面去！〃那人倒是不依不饶。
黄小虎一边陪着笑脸一边试图申辩：〃可我这是先到的呀。。。。。。〃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呀？我可告诉你胖子。你别不长眼。到时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那人像是生气了，声音更大了一些。
黄小虎听他的口气，就知道自己惹不起，赶紧开门下了车。外面太冷，风一吹，就灌了他一脖子的冷风，浑身这就好一阵子的抖啊，就连
脸上的肉都跟着颤了颤，这边还要说好话：〃大哥，大哥，别这样，您抽烟？〃
那人手一挥，便隔开了黄小虎递来的香烟。
〃我原先不跑这条线的。〃黄小虎赶紧解释，〃可今个碰到一个说是要赶飞机的，我这才过来的。您看我这头一次来，再说，这工夫再回去
，也对不起我这油钱。我就刚停了一会，真是头一次来。〃
〃第一次来也不能坏了规矩，新来的都要到后面排着。〃那人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接着就指着几辆车告诉黄小虎：〃看到没，车头扎黄
色布条的，都是这一带经常活动的，是老师傅。见了都要先让他们过去。记住没有？〃
〃是，是，是。〃黄小虎连连点头，可肥肥的腰弯不下去：〃我这就把车倒过去。〃
〃快点，快点。〃那人也不多说，转身就到后面上了自己的车。
黄小虎刚把自己的车挪了一个地方，那人的车就擦着他的车开过去了。
在外面跑的时间长了，知道有些人是不好惹，尤其是到了人家的地头上。他们可都是一伙的，今个，要是敢说点别的，只要一个招呼，就
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那人今天也没跟他多说就走了，看样子是着急去揽活，黄小虎脑袋一亮，也赶紧的跟着那些人的车开了出去。
果然，远远的就看见不少人打出站口出来，得了，今晚又是一笔钱到兜里了。
卓彦宏刚下飞机就打了一个哆嗦。在飞机上有暖气吹着还不觉得冷，可这一出客机的门就觉得这风也忒冷了。
赶紧拎了自己的手提包往外走，争取早点到家，还能有点富裕的时间洗个热水澡，睡个囫囵觉。
可今天，就该轮着他倒霉，刚上飞机那会儿就觉得不舒服，脑袋一个劲的发涨，迷迷糊糊睡了一路，这刚一下飞机，就远远的看见一个肥
头大耳的主正一脸谄笑，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冲他吆喝：〃大哥，往哪儿去？〃
卓彦宏一看那满脸的肉就先在心里抖了一抖，要吃成这样得花多长时间啊。最可怕的是，还穿一件扔到垃圾场都不心疼的破军大衣，怎么
看都觉得这小子不靠谱。
倒不是卓彦宏对胖的人有什么歧视，实在是他自己小时候挑食挑得太厉害，瘦成了小竹竿，他妈就想出一个绝招，一顿让他吃三块肥肉。
不吃也给他硬塞下去。搞得他这二十七八了，看见白晃晃的肥肉都有点犯恶心。
2
可他这么一想，心里就又有点觉得对不住这个司机，他也没惹自己，怎么着也是辛辛苦苦出来讨生活，这大冷的天开辆出租车也不容易
。
再说。。。。。。看看后面也没什么车了。卓彦宏皱着眉头，强压着不痛快，上了他的车。
黄小虎见有客人，赶紧把手伸到后座，把车门打开。又一边心疼的把暖气打开，一边热情的跟客人搭话：〃这天可够冷的。〃
可卓彦宏压根就没打算跟他接话，张嘴说了个地址，就缩到后排座上了。
黄小虎也没在意，这样的客人他见得多了，见了谁都是别人欠他一百万的脸。只要别碰上特别难缠的都能对付过去，等车子开起来，黄小
虎伸手调了调车后镜，小心的观察后排座上的客人的表情，却发现那人的眉头越皱越紧。
什么味儿。。。。。。卓彦宏实在有点受不了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冷风里多站一会，也不用受这个罪。
他微微睁开了眼，扫了一眼车内，这才看到车头架子上的茶杯下面压着一个方便面的包装袋。原来如此。。。。。。公司刚开张的那两年，资金
紧张，他天天在公司吃泡面，把他吃恶心了，现在一闻这个味道就想吐。
卓彦宏伸出手，摇下来半个车窗玻璃。
黄小虎看他摇车窗玻璃，心里就是一乐，原来他嫌车里太热。正好他也正想省点钱，一边开车一边伸出胖乎乎的手把暖气给关了。
卓彦宏原本就觉得车里太冷，看司机把暖气关了，心里更不痛快，勉强开了金口说：〃你把暖气给我开开。〃
黄小虎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这叫一个别扭，这人怎么这样，一边开窗，一边还要开暖气，是嫌油钱太便宜还是怎么着。可这还不敢得罪客
人，只好赶紧又把暖气给打开。
他心里存着气，就不太想搭理后面那人，可这干坐着也太难受，又开了一会，黄小虎就把车里的音响给打开了，里面有个男人抽疯一样嚎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爱人，你是我牵挂。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卓彦宏在后面听的脑袋里的筋一个劲的往外鼓，他已经两天都没怎么合眼了，这才刚想再眯一小会，就被这歌给闹的头疼。实在忍无可忍
，伸出一只手指：〃关了关了。〃
黄小虎心里更来气，虽然他自个也不是特喜欢这歌，带子也肯定是沈哥掏钱买来放到机子里的。可这大半夜的，听听歌也能提提神，防止
瞌睡，也没什么不好吧？今天他怎么就遇到一个这么难剃头的客人。但想归想，还是伸手把音响给关了。
这一来一回的，车里的气氛就不太好了。
卓彦宏也感觉出来了，不过他家就在眼前了，等车一停，他就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司机：〃不用找了。〃
黄小虎一边接过钱一边问他：〃要发票吗？〃
在平时，卓彦宏是肯定要的，可今天他实在不想在这车里多呆一分钟，摇了摇手表示自己不要，拉开了车门就下了车。
一下车，他就缩着脖子，一路小跑跑到了自己家楼下，可还没等他掏钥匙开门，他就发现自己干了一见蠢事他的手提包还在那辆车上！
等他又赶紧的跑回大门口，哪里还有那辆车的影子！
车牌号，司机的姓名。。。。。。通通没记住。
只知道司机是个胖子，可这又有什么用？！
小虎先把那张一百的钞票贴身的放起来，这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气。
虽然人挺讨厌，不过出手倒是挺大方的。小虎不禁这样想道，心情更是一下子转好了。这一单生意可比他拉三个短程的散客都赚得多。
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开车离开了高档住宅小区。一路开到城中心的娱乐场所聚集的地方，这个时间点，只有那边还有一些客人。
可等他把车开到那边，却发现根本没什么人，好几家娱乐城都关门了，他正纳闷着，这时候还不到歇业的时间啊，
旁边有个的哥从车里探出头跟他说：〃你没听广播啊？今天市里的来检查。好几家不到三点就关门了。〃
黄小虎这心里恼啊，平时他也是听广播的，有什么消息知道也快，可今儿，就忘了一回，还偏偏赶上市里检查，让他白跑了一趟。可这也
没办法，一边向那个的哥道谢，一边伸手把车里的收音机打开，里面正在放白天已经录制好的音乐节目，听听歌也不错，他只能这样安慰
自己。
3
跟那个的哥打了招呼，他就把车开走了，到市立医院门口等着。希望能在这里拉几个人。可等了半天，也没有一笔生意上门。
他正坐在车里打着哈欠，忽然想起来茶杯里还放着泡好的面条，暗骂了一声猪脑袋，赶紧打开看看，杯子里不但水已经冰凉，那面也早已
泡得没形状了。他这一个心疼啊，可他还舍不得扔，想挽救挽救，拿了一双筷子拦着杯口，想把杯里的凉水先给控出去，那面再烂也还能
吃两口。
可这工程想的简单，做起来却有点困难，他的茶杯口大，本来是为了方便吃面，可接水的瓶子杯口小，这水就不好倒进去，手一抖，就要
漏出点水洒到自己大衣上。
折腾了好一会，等他好不容易把水控的差不多了，捧起杯子，扒拉了一口凉面，面条已经烂成糊糊了，不但不好吃，而且一点味道也没有
，他只好又把剩下的调料袋打开，投了一点进去，用筷子拌了拌，这才勉强入口。
他正在车里吃着，忽然听到电台里停了音乐，插播了一条启事：〃本市的卓先生于今日凌晨四点半左右在东风机场搭乘了一辆红色捷达出
租车至南苑小区。下车时不慎将自己的黑色的手提包遗忘在车的后排座上，内有文件数份和部分货款，失主现在非常焦急。请载搭卓先生
的出租车司机听到启事后，尽快和本台联系，或者是和失主本人联系，电话是。。。。。。〃
黄小虎的这一口面差点呛到嗓子眼里。东风飞机场？南苑小区？红色捷达车？四点半。。。。。。那不正是自己的吗？他赶紧扭头往自己的后排
座上看。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再艰难的往后爬了爬，才发现车里果然有个小黑色的手提包。
倾了大半个身子往后面挤，伸出胖乎乎的手去抓，身子查点被卡在了车座的夹缝里，就这还抓了几次才勉强抓住，等拿了包坐回自己的驾
驶座上，把包一打开，就先吓了他一跳，里面有两扎捆好的钱，花花绿绿的却不认得，大概是外国钱。里面还有几张纸，抖搂开一看，是
几份合同，里面写的是有关什么装修涂料的，罗罗嗦嗦一大趟。不过，合同的落款上，有个签名，果然姓卓。这就错不了了。一定就是自
己拉的那个一脸寒气的四眼鸡。
可这东西怎么还回去呢？看看时间，已经快六点半了。到了七点，他就要交车了。这要是再开过去，肯定是赶不上交车。自己总不能耽误
沈哥做生意吧。黄小虎在车里思来想去，心一横，调转了车头，加大了油门，一路把车开到沈哥家的门口。
这交车的时间比平常早了将近半小时，沈哥还没起来，沈家嫂子出来招呼：〃我这饭快做好了，等会你也吃一点再走。〃
黄小虎一边摇头一边把车钥匙递过去：〃不了，不了。我这就回去了。〃他也知道沈家嫂子不是真心留他，只说自己赶着回去。
那沈家嫂子眼睛尖，看见黄小虎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赶紧问：〃这包是你买的？怪好看的。〃
黄小虎一时也解释不清，脚也没停，只胡乱点了点头，往外走。
等出了巷子口，伸手就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广播台而去。
4
〃我说，你也能出这样的纰漏？〃 在有空调供暖房间里，大大咧咧的坐在的宽大沙发里的青年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笑着。只是那笑容里却
是带着讥笑和看人家倒霉的得意。
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就是根本不想说话的卓彦宏，可眼前这位小爷爷是轻易得罪不起的，再说又是自己打电话把他叫来一起受罪的，不想
说话也得勉强开口说话：〃都这个时候了，我看是没什么希望了。〃要是想还回来，肯定早已经送过来了。再说，那胖子说不定在他一下车
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他忘记的拿包了。这时候早该跑得没影了。
对面那个青年看起来是绝对喜欢落井下石那种人，听到这么消沉的话，一点也不安慰失落的卓彦宏，反而讥讽的说：〃要不说你太蠢。里
面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