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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过意外的相遇,让我们在电梯内外这么对峙了一阵,直到电梯门自动合拢,我才惊醒过来,赶忙按下开门键,跨出电梯。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和杨子文异口同声一起发问。举了举手里的一大堆东西,我说:“我奉我们伟大的总裁之命来送礼物。”
杨子文则和翥青对望一眼,两人的表情都很尴尬,似乎还有点心虚的样子。
“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翥青对我说。然后他看看杨子文,杨子文立刻说:“我也进去。”两个人互相使眼色,实在是太可疑了。
跟着这两个人进了屋,我把手里的大包小包堆在角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开口解释。这套房子我来看过好几次,当时还是清水房,现在只是简单地粉刷过,装上了门窗和灯,铺了地砖,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修。
“咳……我想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会在一起吧?”杨子文先开了口。
“那是肯定的。不要告诉我什么你们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被恶势力来了个棒打鸳鸯散现在只好偷偷摸摸再续前缘之类的故事。”
杨子文的微笑有点变苦:“就算我那么说你会信吗?”
“当然不信,你又不是穷书生。我的意思只是说,不要拿太白痴的理由来搪塞我。”
“翥青很有才华,你们公司看中他想扶持,我们也一样有这打算。背着商业对手私底下谈谈合作条件是很正常的吧?翥青也有双向选择的权利嘛。这个理由不知道你接不接受?”
这个理由,听起来象充分,我可不会相信。开公司都为的挣钱,谁也不是为了办慈善事业或者把艺术发扬光大,撒几个钱资助一下有前途的画家,纯属提高公司名声和形象的手段,又不是买期货,谁也没指望该画家将来功成名就,公司就可以凭着收藏品大赚一票。翥青是有才华,可是有才华的年轻画家多了去了,只要透个口风自然会有一把一把的选择对象送上门来,我不信会有哪两家公司为了资助某人抢来抢去的,除非这个某人身份很不简单。
“你不相信?”杨子文察颜观色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个理由没什么说服力,可这是事实。”
鬼才会信你,好歹我也做了一阵总裁助理,商人们唯利是图的作风我可是天天见识的。
“罗先生,你刚刚说方总裁让你送东西来?”翥青把话题岔开了。
“是啊,还全部附卡片。”
“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嫉妒呢?”杨子文又插上话来。
“我?我嫉妒?!我才高兴呢!这种事我一点也不在意!你以为我是自愿做助理的?要不是他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早把他骟了!”我站起来,两步跨到翥青面前,握着他的手一边摇晃一边尽可诚恳地说:“谢谢你!有了你我才得以解脱!有了你我才能得到重新走回正轨的机会!有了你姓方的才总算不再折磨我了!”
翥青一脸困惑地任我抓着他的手,看了我半天,才说:“可是你说的全部都象是反话……”
“什么反话!!!正话!正得不能再正!就算是反那反过来再反进去还是得正!”
杨子文在旁边吃吃地笑出来,我立刻放开翥青气势如虹气吞万里一步跨到他面前居高临下横眉怒目地大喝:“笑什么笑!!!少在那边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我说是正的就是正的!”
翥青也笑了出来,提醒我:“你好象说反了……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就算没有镜子,我也知道我可能有点儿脸红,人一激动就容易出错。不过,记得谁说过,犯了错不要紧,只要死赖到底:“我是特意这么说的!我才不屑和他们这种自命君子的伪君子混在一起呢,宁可做真小人。”
翥青有点小心地开口:“罗先生,其实……我和方总裁之间并不是……”
耳朵自动竖了起来,我也知道自己不争气,可有时身体反应不是大脑能控制的。
“阿青,你刚刚说的快用完了的那几种颜料是什么?下次我带给你。”杨子文硬生生地打断了翥青的话,翥青居然也就住了口:“不用了,反正过不了多久我就出国了,到时我自己买。”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我用充满杀意的眼光在杨子文身上打洞:“翥青,你继续往下说呀。”
“你不是不在意吗?”
“我无聊,我想听顶头上司的八卦不行吗?”
翥青眼光一溜,然后笑了笑,见鬼,他本来笑起来很好看的,怎么这会儿也学会了方树人杨子文那种老狐狸式的笑容:“我现在不想说了。不过,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你迟早会知道的。”想了一想,他补上一句:“还有,我马上就要出国了,所以,我和你们总裁在一起的时间也没多少了,等我一走他就又是你的啦。”
我真想骂粗话,如果翥青不是长着这么清俊干净的一张脸我早骂出来了:“……不是那种问题!!!”
“是啊。不管时间长短,他花心就是他的不对。我说小罗,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偷情,你就出墙怎么样?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吧。”
“杨子文!你明明知道……你……你还……”翥青瞪着杨子文,可惜有口难言,因为难言,也就透不出什么气势来。
“好,你请客。”我决定了,今天晚上好好套套杨子文的话,这三个人绝对有猫腻。根据翥青支吾其词欲言又止的几个单词来推测,方树人和翥青之间的确是有什么事,不过似乎不是我所想的那种一见钟情的关系那么简单,难不成是方树人借资助的名义要胁翥青满足他的兽欲?可是方树人有那么饥渴吗?平常我们每周至少都……啊呸呸呸!我想到哪里去了!总之方树人和翥青可能不是爱人,翥青很快要出国,这说明资助那件事是定了的,那么杨子文又和翥青有什么关系?难道也是肉体关系?翥青看起来倒不象脚踏两条船的人,不过艺术家多半是疯子,也难说的很……
“你在发什么呆?”杨子文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来,一巴掌把他的手打下去:“我在想晚上要吃到什么档次才能吃得你肉痛。”
“宝贝儿,随便什么档次也不会让我肉痛的。”
“你说得真恶心。”
“称之为肉麻就够了,没必要上升到这种档次吧。”
“你们要打情骂俏我没意见,但是至少请选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吧。”
“谁和他打情骂俏啊,你没看见我正不遗余力地教训他吗。”我立刻转向翥青,大声澄清事实。
“是啊,翥青你就别再来添乱了,小罗脸皮薄,会不好意思地。”杨子文不知悔改地又把手放在我肩上。
我已经无力跟他们说什么了,只耸耸肩把那只手抖下来:“我回公司了。晚饭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啊。记得这顿饭可不能便宜了。”
回到公司,公式化地跟方树人报告了一下,说到去给翥青送东西的时候,我有点迟疑,最终还是没把在那见到杨子文的事情告诉他。
在我说话的过程中,方树人一直用一种研究的眼光盯着我看,看得我都不禁开始回想今天是不是做错什么事。尽量简略地报告完毕,我说:“总裁,没事我就出去了。”
方树人脸部肌肉抽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问:“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要不,他根本早就知道杨子文在翥青那儿,是想借此来考验我?我控制着我那快要陷入歇斯底里的早搏状态的心脏,尽可能无辜地回答:“没有了。”
方树人又看了我半天,神色不太高兴,似乎还有点失落,我僵着身体站着等他发话,结果又等来一个问句:“你是不是不愿意做这种事?”
废话!谁愿意替你去追求情人!我尽可能不泄漏情绪地回答:“总裁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方树人的脸色分外地难看起来,欲言又止,半晌长叹一声,挥挥手,放我走了。这更让我怀疑他和翥青间有什么内情。
晚上方树人照例又推了原定的一个发布会,不过也没叫我去。他走了没多久,杨子文的电话也来了:“珍膳舫。你不会嫌便宜吧?”
那当然不会,再嫌便宜就只有吃满汉全席了。本市的中餐酒楼就数珍膳舫价钱最黑。
珍膳舫开在湖上,名符其实是一条很大的画舫,雕梁画柱漆彩飞金,从画舫到桌椅都古色古香,窗帘全是手绣真丝,风一吹乱飘,还能看见岸上柳丝长长的甩过来甩过去,特别的有点那什么意境——当然前提得不是冬天,比如就快要过元旦的现在。虽说开了窗的话手绣真丝窗帘肯定飘得比任何时候都起劲,可再飘也只能看到岸边秃树成行,所以这会儿雕花长窗都关上了——还真是糊的纸,不是玻璃——真丝手绣窗帘们都规规矩矩地垂着,免得让来享受格调的贵人们看见秃树扫了兴。服务小姐也是特别选的,不要求特别漂亮,但得有点韵味,穿起古装似模似样,还能来两句“一行黄鹂鸣翠柳”什么的——我是指报菜名。这就特别难找了,当然也就更对有品味又有钱的高雅人士们的口味,如果是要宴请老外,那就更对劲了。
所以,看见珍膳舫里每个雅间都满座的景象我并不吃惊,看见那些黑黄相间的脑袋我也不吃惊,我吃惊的是,看到方树人的黑脑袋也在其中,和几个黄脑袋几个黑脑袋一起,红木门楣上挂着个“凌烟阁”的小小匾额。
我一盯方树人,方树人很快就有了反应,恶狠狠地回瞪过来,发现是我,先是脸上要笑出来的样子,随即目光往我后面一扫,立刻变成晚娘脸,再转过头去跟同桌人说话时,又换成了笑里藏刀通吃八方商业专用脸。
我问身后的杨子文:“喂,你是不是早知道他今天来这里?”
“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吃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互不干扰。”
我很怀疑是否能互不干扰。珍膳舫四周都隔成一间一间的,但因为中央会有表演,所以隔间的屏风一般都不会拉上。我们和方树人不幸是正对,隔着中间弹古筝的古典美女我都能感到时不时有股杀气象探照灯一样扫射过来。偏偏杨子文还不时地碰碰我,拉拉我,有时靠过来说几句话,或者状似亲密地盯着我含情脉脉一小会儿。我敢发誓他是故意的,因为一般在接受到那种杀气后,他都会面含胜利的微笑朝方树人那边扫上一眼,于是杀气就会更重几分。我如坐针毡那是不用说,可怜中间的古典美女弹的调子乱得连我都听得出来。
一顿饭下来吃得我几乎胃溃疡,虽然杨子文点的都是招牌菜,也就是说看起来赏心悦目吃起来也让人乱幸福一把但如果是我结帐一定会面无人色那种菜,可如果总有两道钢刀似的眼光在你背上刮过来刮过去,你还吃得下的话你就是杨子文那种人,方树人的目光越象刀他越象占了便宜似的高兴。而方树人也不简单,转过来杀气万道转过去瑞气千条,就凭这本事,我就知道我一辈子也成不了他那样的商界精英。
草草结束这顿昂贵的饭局,我落荒而逃,并且拒绝了杨子文去喝茶的提议和送我回去的提议,改为坐地铁。开玩笑,要是还和杨子文呆在一起,回去就等着被做成生鱼片了。
还不到晚上九点,地铁里人很多,我站在车厢中间自己晃荡着,想着方树人那要杀人的目光,用大脑皮层也想得到他今天是气大发了,不知会有什么苦头等着我吃呢。我打了个冷战,虽然害怕,心里又很兴奋,一部分是因为两个青年才俊为了我在公共场合争风吃醋暗放眼刀充分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另一部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看见他是在和一帮子人吃饭而不是和翥青约会我心里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落了地,就算他杀气腾腾也让我觉得有点儿高兴。
没人接送就是麻烦,下了地铁,转了一道车,步行二十分钟我才回到方树人的家,嗯,勉强也算我目前的家吧。洗了澡,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无聊地翻书,方树人象龙卷风一样卷进来了。
“你这么早就回来啦?”我佯装镇定跟他打招呼。
“你怎么会跟杨子文在一起?”方树人脸沉得要滴出水来,一张嘴就是质问的语气。
“他请我吃饭。”
“他请你吃饭你就去吃?他叫你去死你去不去?”
“他又没叫我去死,他只是请我吃饭。”
“你以为有白吃的饭吗?”
“不管有没有,能白吃的时候先吃了再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