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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帖药转眼去了两帖,晓龙没胆再吃,接下来几天喝的全是山上采来的,可效果怎会有名医良方好,咳咳停停,停了又咳,转眼入冬。
王爷从南方归来后直接进宫,回府后则关在书房里处理积下的公文。
晓龙害怕药的事情被发现,整天待在屋子里没敢外出,可天气愈来愈冷,初雪的夜里,长咳终转成热度,侵袭四肢百骸。
约莫是烧得昏昏沉沉,让他忘记自个儿是岳王爷买回来暖床用的工具,忘了他躲不了一世,王爷终会传他去。
丫鬟来唤时他昏着,没人扶持的后果是一头撞上门柱,好大一声却不会痛呢,竟然不会痛呢。
披上绣面披风,飘然似地飘至王爷跟前。
看见王爷时晓龙乖乖行礼,却瘫在凉凉地板上,吃力地仰眸望着王爷,似着爬起却无力,挤出笑容亦无法。
眼睛慢慢地从地面上悠游的绣花鱼往上抬,顺着王爷的长袍,最后停止在他娟秀面庞上,定定地,不动。
王爷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呢?因为他没有依礼而行吗?或是发现他挪用药款的事了?
为什么会生气呢?如果他是岳王朝朝暮暮不忘的燕儿,岳王爷还会气吗?会吗?真的会吗?
心底凄凄地,原本拉不开的笑容却自然形成。
像看锦鲤时一样,即便鱼儿不理他,他仍看得痴啊,呆了。
他,喜欢看岳王爷。
蓦地,额前覆盖上王爷凉凉的手,王爷阴鸷神情又沉下几分。
好看的唇张张合合,可他已听不出王爷究竟在说些什么,仅是吃吃地笑,笑。
醒来时,人在床上,外头起着药炉,大夫坐在床头,王爷端在不远处,背向着他,不见表情。
但从众人凝重表情里,晓龙轻易得知岳王爷正在发火的事。
被、被发现了吧,发现他偷偷挪用药钱的事。
眼睛眨了眨,惊见他不敢碰的珍贵药材,被拿去入药了。
是,给他喝的吗?好贵好贵的药,他可以喝吗?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在他挪用药钱之后还……
平素对他不理不睬的大丫鬟轻巧扶起他喝药,大夫还在,跟王爷说了几句话后带人回去抓药。
药喝完了,大夫走了,王爷仍背坐着。
「账房支了多少银子给你?」
质问,终是来了。
「一万两。」晓龙轻声响应。
他不敢奢望王爷了解一切后还会对他好,如果终要离府,让他再看他一眼吧。
话一落,王爷没责骂他,沉声让人带账房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爷那架势像遭殃的是账房先生而非他。明明、明明是他把钱乱花掉的啊。
「是我不好把药钱花掉……」他想说点什么,又无法好好表达清晰。
「有工夫说话不如留着神养病!」岳王爷声一沉,房中更加寂静。
惊得晓龙紧紧闭上口,无声沉默。
账房一来,立时跪到王爷跟前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一名曾在王爷身边出现数次,俨然是心腹大将的少年捧着帐簿跟着进入室内,立在王爷右侧,听候指示。
「我吩咐给多少药钱?」
心腹少年翻着簿子答曰:「二万两银子。」
王爷冷然一笑,账房已头如捣蒜地磕在地上。
账房,仅支了一万两银子予晓龙。
「这屋子里究竟谁是主子谁是下人,怎么,是由你们决定的吗?」
岳王平平缓缓的声音让众人跪成一片,仅剩心腹少年站在他身边。
「晓龙是我房里人。」
淡淡一句话是种宣告,正式订了晓龙的名份,他不是随人呼来喝去的仆佣,是岳王爷的房里人……呵。
「我不在,府里就数他最大,想在府里长久待着给我好好认清楚谁是主子。」
这话,并非说给房内众人听,而是说给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听的,因当天王爷就将欺过晓龙的人全给撵了出去。
入了冬,歪在床上的晓龙成了府里人人争相奉承对象。
大夫来过好几次,吩咐他好好休息,药总有人煎好盛来,热烫烫地盯着他喝下,更别提那些名贵补品。
居所仍在原来的地方,但王爷有空会过来坐坐,或是命人用大盆盛来锦鲤,供他盯着看。
却不知道比起锦鲤,晓龙更喜欢看王爷漂亮的脸。
有时候仅盯着王爷的脸瞧,瞧着瞧着魂都飞了,连王爷在说什么都不晓得。
他,喜欢王爷,好喜欢。
王爷……不,是凛谦,那天晓龙呆呆地瞅着他的脸,忽然听见王爷说他该改称呼了,叫他的名字凛谦。
凛谦,那天他究竟唤了多少次呢,这两个字比蜜更甜,比花更香,比锦鲤更美丽。
凛谦、凛谦、凛谦、凛谦……他好想这么唤着,一辈子。
呵,一辈子。
后来的日子快得像箭,凛谦对他很好,身体也好很多,即便是大雪满天的冬日也没再咳得要命,就是每天喝药、喝药、喝药的,喝得连知道药贵,懂得珍惜药的晓龙都有点怕了。
可他仍是乖乖喝了,生怕再病下去不能侍候凛谦。
他虽然怕痛,却喜欢依偎至天明的温暖,好舒服。
更喜欢天蒙蒙亮时,细看凛谦端丽五官,据说他是肖母的,和年轻时的太后生得有七八成像。
但晓龙总想,这世上不会有哪个女人拥有和凛谦一般的凌厉气质吧,那种感觉虽然让人不能逼视,却也让凛谦更加吸引人。
他,喜欢他的脸。
时光转眼即逝,甜蜜的日子总是过得迅捷。
大师兄已然完婚并在秋季得到一子,最近见了谁都乐得阖不上嘴。
娘终是死了,他哭着前去收拾,准备丧事,凛谦未曾陪同,但给了一笔足以风光下丧的费用,以及一个温暖柔和的拥抱。
这,就够了,一切足矣。
隔年他生辰,凛谦在府里设了宴,说是宴也仅有他和他而已。
菜单十分丰富量少但实在,有他喜欢的几样菜和凛谦喜欢的几样菜,以及长寿面和红红的寿桃。
晓龙捧着碗几分怔楞,心里明明很高兴却又不知该如何表现出来,仅能呆。
从小到大,他的生日从没过得此般豪华。
小的时候娘总会在他生日这天弄出一碗红糖水拌饭,甜甜的、香香的,平日吃不到的饭便是他最好的礼物,后来田里欠收连红糖饭都没了,投靠表舅后更别说,大伙吃的是一个锅子里的饭,家里有表舅母管着,娘想多拿点糖给他缠嘴都没法。倒是进了戏班后大师兄记得他生辰,每年总还会煮颗蛋给他加菜
红红的寿桃糕、长寿面,他何尝吃过。
凛谦看着他边吃菜,就仅是吃喝着,不过问他发呆的理由,等着他在长长呆滞后张口吞下长寿面与满桌的菜。
他不知道,晓龙难受的是他在进了王府后只记得给娘送银子,却忘了在她生辰时送去贺礼、长寿面。
「如果有剩下的寿桃,可不可以让我包去给师兄。」晓龙小心翼翼地问。
这寿桃和平素偶尔看见的不同,晓龙不懂甜点,只知道这寿桃样子看起来更漂亮,吃进嘴里更有说不出的好滋味。
「另外送两笼过去吧,这东西冷了不好吃。」凛谦没什么大意见,面上虽无笑意但足使晓龙感到温暖。
夜了,凛谦和他在园中赏景,凛谦望着天上的月,他看着凛谦端丽的脸。
望着……凛谦忽尔转望对着他微笑,从怀中掏出块小巧翡翠,弯身亲手系上他腰间。
「送你。」
那玉呈八角形,一面浮雕着吉祥慈悲的麒麟,一面则是乱七八糟晓龙看不懂的图案。
但他喜欢,喜欢上头残留着的,凛谦身上的香与温度。
转眼又是秋,那天他去戏班探大师兄,师兄吞吞吐吐了半天,终是开了口。
「师父他老人家眼下在京里。」
晓龙端坐着,面上笑靥僵硬。
大师兄口中的师父是他的表舅,曾经收留他与娘亲的人。
「师父他……听说你现在过的不错,很想见你一面。」大师兄续道。
晓龙回复笑颜,专心听着。
「师父他快死了,你去见见他吧。」大师兄见他脸色还好,大起胆子继续往下说去。
晓龙安静许久,面庞上笑容仍漾着,瞧不出来在发呆或思考中,良久良久后终瞧见他点了下头,面上又是笑。
大师兄没多给他时间思考,一方面是师父年纪大了经不起拖延,另方面王府森严以前由着晓龙四处跑的情况不复再现,现在他若身体情况差点别说出府,出房门都有问题。
这次晓龙来找他,下次何时过来还是未知数。
小小的院落是晓龙以前住过的地方,现在则清出一间专给师父住。
被推拉着进了房,浓浓药味和屎尿臭与汗酸混合成一股令人不禁掩鼻的怪味道,大师兄似乎闻惯了毫不在意,晓龙则发着楞,没有走近的意思。
躺在床上的老人听见叫唤,动了动,转头望向晓龙。
晓龙站在原处,没有上前的意思亦退后不了,笑不出来亦怒不了。
就这么站着,呆呆地,失了神魂。
表舅看着他直点头,看他胖了些气色也好,衣着不再补丁满布,看来王爷待他并不薄。
「叫啊。」
见他没有反应,大师兄回身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晓龙扯出笑,张口无声。
他知道大师兄要他叫的是什么,但他唤不出口。
迟迟地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