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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清-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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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支现代化的军队,不仅仅是武器的现代化,也不仅仅是军人素质的现代化,更是作战体系的现代化!
  显然,大清国的军队,距离现代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周宪章问道:“大哥,艾德先生,你们怎么在这里?”
  冯国璋没有回答周宪章的话,而是问道:“老弟,刚才在池塘边,你知道和你在和谁说话吗?”
  “原来你们刚才也在那里啊。他说他姓刘,看他的服饰,应该是北洋水师的一个管带。”
  “不错!他是个管带,不过他可不是一般的管带,他是刘步蟾!”
  “刘步蟾!”周宪章吃了一惊。
  在大清军界,刘步蟾这个名子可谓是家喻户晓。
  此君是大清国第一批留洋的海军军官,曾经在英国地中海舰队实习,在地中海舰队旗舰“马纳多”号当过见习大副,因为表现出众,深得英国海军方面的好评。回国后,二十二岁就当上了炮舰管带,是当时大清国最年轻的管带,曾编写《北洋海军章程》,海军规则多出其手,可以说,刘步蟾是北洋水师的主要创建者之一。
  现在,刘步蟾担任铁甲巡洋舰定远号的管带,兼任北洋水师右翼总兵,赏一品顶戴,是北洋水师中仅次于提督丁汝昌的高级将领。
  定远舰与镇远舰,是北洋水师吨位最大的两艘巡洋舰,也是亚洲最大的军舰。镇远是旗舰,水师提督丁汝昌亲自坐镇,定远就是由刘步蟾坐镇,由此可见刘步蟾在北洋水师中的地位。
  周宪章居然与北洋水师的二号人物近距离接触,还居然没给人家下跪!
  “大哥,刘步蟾跑到咱武备学堂来干什么?咱们和北洋水师可从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周宪章慌忙问道。
  “明天李中堂要来考校学员,他是来打前站的。”冯国璋说道。
  李鸿章是朝廷大员,每次来天津武备学堂,必然是前呼后拥,而且,每次都有淮军的高级将领前来打前站,冯国璋如此解释,倒也说得通。
  “我看没这么简单。”艾德说道:“以往给李中堂打前站的,都是陆军将领,毕竟天津武备学堂是陆军学堂,跟海军没有关系。我看,还是跟朝鲜人有关。”
  “朝鲜怎么了?”周宪章好奇心来了。
  冯国璋扫了一眼四周,低声说道:“老弟,本来,我是专程来向你道别的,到了宿舍你不在,就来到池塘,见你和刘步蟾在一起,不便上前。”
  “大哥,你要走?”周宪章心里很是失落。本来,他对冯国璋这个大哥很有些意见,强迫他拜把子不说,还用他的脑袋和会办大人打赌,可这大半年来,冯国璋真心把他当兄弟,冯国璋突然说要走,周宪章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周宪章叹了口气:“大哥,你走了也好,这学堂是个是非之地。”
  冯国璋很是诧异:“学堂怎么成了是非之地了?”
  “对别人不是是非之地,对大哥您就是非之地啊!”周宪章叹道:“那晋要砍你的头呢,大哥还是跑远一点好。”
  这些rì子,中rì之间风平浪静,毫无战争动向,而且,朝廷上有关中rì携手共同抵御西洋的观点完全占了上风,大清不断向rì本示好,据说,大清驻朝鲜钦差总弁袁世凯,也欢迎rì本军人参与朝鲜zhèng fǔ的改革。
  中rì打不起来,按照赌约,那晋就要砍冯国璋的人头,这让周宪章很是担心。
  冯国璋却是一脸的尴尬:“这个,老弟啊,我要走,不是怕那晋砍我的头,而是因为太原总兵聂士成要我去给他当幕僚。”
  “是这样啊。这也是好事啊,我听说聂总兵很是干练,部下训练有方,是一员良将,大哥能在聂总兵收下当差,肯定比当一个教习有前途。”
  艾德说道:“你大哥的脑袋没问题,周宪章,只怕你的脑袋有问题了。”
  “我的脑袋?”周宪章紧张起来,难道中rì真的要打!周宪章想起了甲午战争,到了大清朝大半年,周宪章已经不再相信他的前生了,正如庄生梦蝶,他以为那不过是他做过的一个大梦,有关甲午战争的说法,也是这个梦的一部分。
  冯国璋低声说道:“不瞒老弟,这一次,咱大清国跟东洋人,算是较上劲了!”
  周宪章大惊失sè:“打仗了?”
  “还没有。”冯国璋说道。
  周宪章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差不多了!”艾德说道。
  周宪章顿觉头皮发麻,后脖子发凉,就像一柄钢刀的刀刃架在了后颈上:“发生什么事了?”
  冯国璋说道:“半个月前,朝鲜开化党人金玉均在上海被暗杀了!”道。
  “谁杀的?”周宪章问道。
  “朝鲜人,名叫洪钟宇,据说是朝鲜朝廷派出的杀手。”
  周宪章再次松了一口气:“大哥,朝鲜人杀朝鲜人,跟咱们大清和东洋有什么关系。”
  周宪章听说过金玉均,他是朝鲜著名的维新改革者。
  朝鲜高宗李熙继位后,朝鲜朝廷形成了摄政大院君为首与闵妃为首的两大政治势力。大院君是高宗的生父,闵妃是高宗的王妃,高宗李熙生xìng懦弱,被闽妃架空,朝廷权落到了闵妃和大院君手里,两大势力内斗加剧,水火不容。
  而此时的朝鲜,闭关锁国,国政**,贪官污吏横行,民众苦不堪言,朝廷危机四伏,两派势力忙于内斗,无视民众疾苦,朝鲜民众揭竿而起,各地不断发生农民抗争,其中,以崔济愚为教主的东学教发展迅猛,成为农民反抗官府的中坚力量。
  而在朝鲜上层,要求改革的呼声也rì渐强烈。金玉均就是改革派的领袖。


 第023章 靠山走了

      金玉均是朝鲜贵族出身,曾中科举,做过玉堂承旨、户曹参判。1884年,金玉均从rì本归国,参加开化党,试图借助rì本明治维新的经验,在朝鲜进行维新改革。1884年12月,开化党策动挟持国王,并宣布朝鲜与大清脱离宗属关系,史称“甲申政变”,在驻朝清军的强力干预下,政变三天即告失败,金玉均逃亡rì本。
  政变期间,开化党人对朝廷王公大臣进行了残酷清洗,三天内,无数朝廷守旧大臣被拉出景佑宫处死。朝鲜朝廷对金玉均恨之入骨,大院君和闵氏集团虽然水火不容,但在对待金玉均的态度上,却是完全一致。自金玉均逃亡rì本后,朝鲜相继派出多起杀手追杀金玉均,但由于rì本方面保护严密,一直没有得手。
  然而,金玉均却在大清国的上海,被朝鲜杀手刺杀。
  冯国璋摇头说道:“兄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金玉均的身份很是特殊,他发动的甲申政变,其实是rì本人暗中支持的,据说,有rì本士官生参与了政变。”
  “有这等事?”周宪章怒道:“朝鲜是咱大清的属国,rì本人干涉朝鲜内政,就是干涉我大清的内政!”
  “兄弟说的不错。”冯国璋说道:“正因为如此,金玉均在rì本有很多同情者,上至rì本zhèng fǔ下至平民,不少rì本人都同情金玉均。这次金玉均在上海被暗杀,rì本舆论就认为,刺客得到了我们大清的帮助,否则,他住在美国租借内,刺客怎能如此轻易得手。”
  周宪章冷笑:“就算我大清帮助了刺客,关他东洋人鸟事!金玉均是朝鲜人,又不是rì本人!”
  艾德冷冷说道:“不管他是rì本人还是朝鲜人,他首先是一个人,对一个死者采取凌迟的刑罚,这严重违背了人类的道义准则!”
  “什么凌迟?金玉均不是死了吗?”周宪章问道。
  冯国璋说道:“问题就在这里。金玉均死后,朝鲜方面要求我大清把他的尸体以及刺客洪钟宇引渡回朝鲜。朝鲜的这一要求本来也没有不妥,他们都是朝鲜人嘛,自然应该回国受审。可问题是,朝鲜当局声言,要对金玉均的尸体施行凌迟,这个做法,与当今世界主流价值观大相径庭。rì本抓住这一点,要求我国不要把尸体交给朝鲜,就连英国、德国、俄国、美国这些西洋列强,在这一点上,也站在rì本一方。”
  艾德恨恨说道:“只有懦夫才羞辱对手的尸体!”
  “那就别把尸体交给朝鲜人。”周宪章说道:“这些朝鲜人也是的,再有什么深仇大恨,人都死了,也算过得去了。”
  冯国璋说道:“可是,李中堂不顾西洋列强和rì本人的抗议,还是把金玉均的尸体交给了朝鲜,就在昨天,朝鲜朝廷已经当众凌迟了金玉均,还把他的人头挂在京城杨花津示众。如此一来,国际舆论大哗,列强纷纷指责朝鲜当局,rì本国内更是群情激愤,不少rì本民众要求对朝鲜开战,甚至,有激进者要求对我大清开战!”
  周宪章摇头:“朝鲜的做法是有些过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李中堂把金玉均的尸体的交给朝鲜,也没错啊,毕竟他是朝鲜人。朝鲜人要凌迟金玉均,咱们也管不着啊。rì本因为这个与我大清开战,理由也太牵强了点吧。”
  艾德说道:“把金玉均作为战争理由,当然是不充分的,但是,作为战争动力,却是足够了!在文明世界,你们大清国和朝鲜,居然还保留着中世纪的刑罚,实在是令人费解!朝鲜的行为,严重违背了人类的价值观,就凭这一点,如果rì本出兵朝鲜,西方世界的舆论将站在rì本一方。”
  “因为金玉均的死,rì本站在了道义上的制高点,这使得rì本获得了道义上的支撑,而一旦rì本出兵朝鲜,我大清为了维护朝鲜的宗属国地位,只能应战!”冯国璋说道。
  周宪章浑身上下冷汗淋淋:“大哥,真要打啊?”
  冯国璋笑道:“老弟,你先别紧张,那不一定,打仗嘛,得双方都想打,而且双方都有能力打才行,一个巴掌拍不响嘛。”
  周宪章瞪大了眼睛:“你是说,rì本打上门来,咱大清国忍气吞声?”周宪章害怕大清国与rì本人开战,一开战,他的脑袋就得搬家,可是,大清国真要在小rì本面前忍气吞声,周宪章又觉咽不下这口气。
  “也不是忍气吞声,”冯国璋说道:“有的时候,只要战争一方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另一方见无机可乘,也就知难而退了。或者,一方发现自己力量相差悬殊,根本就没有胜利的可能xìng,也就不得不放弃战争。所以,直到现在,朝廷还在打还是不打上犹豫不决。”
  周宪章心头一动:“莫非,明天李鸿章大人和翁同龢大人来咱们学堂,就是因为这事?”
  “他们来的具体目的我不知道,但十有仈jiǔ与金玉均事件有关。”冯国璋说道:“我明天参加不了考校了,学堂特准我明天一早起身前往鸭绿江,与太原总兵聂士成汇合。”
  “什么?聂总兵已经到了鸭绿江!”周宪章大惊,聂士成是大清首屈一指的悍将,他的部下是目前大清最为jīng锐的部队,聂士成率部到了鸭绿江,这就意味着,清军十有仈jiǔ要入朝作战。
  “老弟,你别怕,我的任务是帮助聂总兵考察鸭绿江地形。这不等于要打仗。”冯国璋安慰道:“而且,老弟,我跟你说句实话,就算咱大清国真的跟东洋人打起来,那晋也不会砍你的头。”
  “为什么?”
  “你是他的得意门生,他这辈子就你一个门生,他哪里舍得!而且,就算他舍得,谁也不敢砍你的头,他是会办大人啊,哪个不长眼的敢砍会办大人门生的头!”
  “大哥此言当真?”
  “绝对当真!”
  周宪章长出一口气,自从进了武备学堂,这个赌约就如同三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照冯国璋这么一说,原来却是虚惊一场。
  周宪章没了砍头的危机,愈发认同冯国璋这位大哥是位好大哥,冯国璋将要远行,周宪章离别之情涌上心头:“大哥,我听说鸭绿江那边特别冷,你可要多带点衣服。”
  冯国璋在军营里混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关心过他的衣服,一听周宪章这话,顿觉鼻子一酸:“兄弟,我知道,你对我冯国璋心头有气,我把你拉进学堂,让你当了兵,又用你的脑袋和那晋打赌,这些都是为兄的不是,为兄给你道歉了。”
  冯国璋这辈子自视甚高,从来不屑于给人道歉,今天被周宪章一句话说得心头发酸,竟然不知不觉给周宪章道起了谦。
  冯国璋一改往rì的牛。逼哄哄,既不摆大哥架子,也不摆教习大人的架子,一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模样,周宪章大为惶恐:“大哥哪里有错,在我们湘西老家,大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兄弟不怪大哥?”冯国璋问道。
  “不怪,当然不怪。”
  冯国璋点点头,冲着周宪章一抱拳:“兄弟多保重,就此作别。”说着,转身而去。
  艾德也和周宪章握了握手:“周先生,明天考场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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