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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叶志超仍然感到害怕。
玄武观里,叶志超端坐在大殿里,他的身边,坐着慈禧太后的二总管崔玉贵,身前的大厅里,众将分左右而立。
崔玉贵穿着一袭长衫,没有顶盔掼甲。按照太后老佛爷的交待,崔玉贵留在军中,不能干预军务,他只是代表老佛爷前来观战的。
然而,每一次召集众将,叶志超都要把崔玉贵请出来,让崔玉贵坐在他的身边。
叶志超这么做,有两个目的,第一,让太后老佛爷放心,表明他所作的一切,都没有瞒着二总管,也就是没有瞒着太后老佛爷;第二,借助崔玉贵震慑诸将,没有崔玉贵,叶志超真不知道这些将军们还会不会听他的话。
叶志超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军从鸭绿江一路向南,众将万众一心奋勇向前,所过之处,将士用命,势如破竹,接连攻克义州、定州、安州、平城等叛军据守的重镇,杀敌无数”
“杀敌无数?我怎么一个也没看见!”铭字军统领刘盛休仰着脸,抗声说道。
刘盛休是有名的淮军悍将,这人打仗是把好手,连太后都知道他的名字。当初,宋庆率军在海城与rì军作战的时候,刘盛休与宋庆一言不合,率军出走,宋庆也拿他没办法;最后,朝廷也只有和稀泥。
叶志超大为尴尬,却也是无可奈何,刘盛休说的句句是实。清军渡过鸭绿江后,的确是“势如破竹”,但他们根本就遇到过章军,何来“杀敌无数”!
叶志超咳嗽一声,继续说道:“不管怎样,我军能够在两天抵达平壤,这就是胜利!我已经奏报朝廷,为诸位将军请功,希望诸位再接再厉,一举攻克平壤!”
刘盛休鼻子一哼,不再言语。
叶志超继续说道:“我军兵力五万,章军总兵力不到6千,且主力还在临津江一线,平壤防御空虚,这正是上天赐予我们攻取平壤的大好时机,兵贵神速,本帅以为,应该即刻发起攻城,否则,一旦章军回师平壤,我们就要多费周折了。”
众将一片沉默,并无回应。
叶志超无奈,只得打起jīng神:“平壤城城高墙后,重要的据点有玄武门、七星门、静海门、大同门,其中,玄武门是平壤防御的核心,只要攻占了玄武门,平壤防御必然动摇。不知哪位将军愿意率部攻取玄武门?”
众将你看我我看你,并无一人应声。
叶志超的目光移到了嵩武军统领章高元身上,章高元慌忙说道:“卑职所部轻装入朝,并未携带攻城器具。”
叶志超只得转向拱卫军统领徐邦道,徐邦道冷冷说道:“卑职所部部署在城北大同门一带,这玄武门,不是卑职的防区。”
“那么就请张光前将军率亲庆军”
张光前慌忙说道:“大帅,亲庆军多是老弱病残,不适合攻坚。”
众将相互推诿,谁也不愿意打头阵。
叶志超无奈,只得面向刘盛休,还没等叶志超开口,刘盛休抗声说道:“依我看,正练军装备jīng良,又有少将军叶焘亲自率领,必然能战无不克,正应该攻取玄武门,为朝廷建功立业!”
叶志超顿时哑口无言。
正练军是叶志超的嫡系,八个月前,叶志超正是率领正练军在成欢和平壤与rì军作战。叶志超官复原职后,让他儿子叶焘担任了正练军统领,给正练军配备了最好的武器装备。
正因为是他的嫡系,叶志超对正练军的底细也最为清楚。
这支军队早已被rì军吓破了胆,现在,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比rì军更利害的章军,正练军听说章军的大名,魂魄就散了,这个仗根本就没法打。
而且,就算正练军能打,叶志超也舍不得。正练军再窝囊,也是叶志超的家底!
在大清国的军队中,一位统帅要是把自己的嫡系都拼光了,这个统帅也就当不成了。
所以,从鸭绿江到平壤,正练军始终走在全军的最后,从来就没打过头阵。
叶志超刻意保存自己的实力,这让众将更是不服。
众将相互推诿,谁也不愿意打头阵,叶焘大怒,厉声喝道:“刘盛休,你敢违抗大帅的将令!”
刘盛休斜了一眼叶焘,冷冷说道:“叶焘,八个月前,这平壤就是在你的手里丢掉的,现在正该你去夺回来!老子和捻军作战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穿开裆裤,你这个败将,有什么资格直呼老子的名讳!”
叶焘再也按耐不住,一把拔出佩剑,冲向刘盛休,刘盛休也不含糊,拔出佩剑,腾地跳了起来,:“姓叶的,有本事你就过来,老子奉陪!”
众将急忙拉架,大殿上,顿时乱作一团。
二总管崔玉贵端坐在椅子里,望着乱作一团的众将,心中暗暗叹息。清军兵力高达五万人,面对一座空城,却是内斗不已,这样的军队,你能指望他们成什么气候!在丢失了旅顺之后,rì本人仍然敢于把这场战争打下去,就是看准了,大清国的军队一盘散沙!
叶志超脸sè苍白,束手无策,只得向崔玉贵求援:“崔总管,您看”
崔玉贵站了起来,喝道:“都给我住手!”
众将安静了下来,可以不给叶志超面子,但绝不能不给慈禧太后面子。
崔玉贵心里很清楚,这些将军们在战场上一无是处,可是,太后老佛爷还得仰仗他们,没有他们,太后老佛爷的位置坐不稳!不管怎么说,他们对付国内的反叛者,还是很利害的。
“诸位将军都是我大清国的忠勇之士。”崔玉贵说道:“今天的争论,为公不为私,在下希望各位不要伤了和气,请各位将军入座。”
刘盛休与叶焘对视一眼,各自收回佩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第026章 反水
崔玉贵说道:“各位将军以为章军如狼似虎,其实,在下很是不以为然,事实上,章军的实力被夸大了,它并不是大家想像的那么强大。在下在这里给诸位先交个底,章军里面,也有和大家一样,对我大清国赤胆忠心的人。”
崔玉贵此言一出,众将都是窃窃私语,很明显,崔玉贵这是在暗示,章军中有朝廷的人。
“当然了,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我军刚刚抵达平壤城下,对平壤守备情况尚不是很清楚,仓促开战,似有不妥。在下以为,我军应该深沟筑垒,以逸待劳,待摸清敌情后,再一鼓作气,拿下平壤。”
崔玉贵说完,众将纷纷称是。
其实,崔玉贵的说法极其荒唐,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清军远道而来,部署在平壤城外的荒郊野地中,利在速战速决,而敌军凭依城墙,才希望以逸待劳。
然而,诸将全无战意,此时催逼众将出战,搞得不好要出乱子。
而且,崔玉贵还是寄希望于赖传武,如果赖传武能够在临津江得手,章军自动放下武器,和平解决,这是最好的结果。
崔玉贵对赖传武还是有一定信心的,因为,周宪章不在朝鲜,这是一个好机会。
就这样,五万清军面对一座空城,布下阵势,摆出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却是裹足不前。
当然,叶志超不知道的是,平壤城已经不是一座空城了,就在他们喋喋不休争论是否攻城的时候,朝鲜光复军已经顺利接管了这座城市。
他们占领了平壤的大门玄武门,并在这里集结部队,准备向城外清军发起攻击。
汶山,青丘,章军师指挥部。
罗鸣芳正在焦躁地等待来自平壤的消息。
与旅顺的联络,就靠一条连接平壤与旅顺的海底电缆,所有来自旅顺的消息,都是要经过这条电缆到达平壤,然后,再用飞骑传送到汶山。
自周宪章攻占旅顺后,这条通讯线一直保持畅通。
然而,今天晚上,已经有三个小时没有得到来自旅顺的消息了。
这要在平时也就罢了,而今天,吴佩孚的第一团出发,前往安州,下一步的动向,必须得到周宪章的指令。
罗鸣芳知道,旅顺正在承受rì军海陆两面夹攻,急需吴佩孚所部前往增援。可是,究竟是走海路还是走陆路,他无法决断。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一个将才,他没有临机决断的本事,周宪章才是帅才。
请示电报已经从平壤发往了旅顺,时间过去三个小时了,按说,周宪章应该已经做出决断了,但是,从平壤而来的飞骑,迟迟不见踪影。
罗鸣芳越等越觉得不对劲,一定有什么地方出来问题,但他想不出什么地方能出问题。
朴永烈已经派出一个营回师平壤,就算平壤出了问题,也不应该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一个营应该有消息传过来。
“来人,去把那副师长叫来。”罗鸣芳对卫兵说道。在这个当口,罗鸣芳需要和那哈五商议一下。
卫兵答应一声,转身而去,良久,急急跑了回来:“报告罗副师长,找不到那副师长。”
“什么?”罗鸣芳怒道:“他的第二团就在渡口,巴掌大点地方,你们会找不到他,一群饭桶!”
士兵说道:“第二团的官兵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罗鸣芳心头一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不可能!再去找!”
忽见门口一阵风气,一个人影闯了进来。
罗鸣芳转头一看,进来的却是赵正伦。
赵正伦跟着周宪章去了一趟满洲,回来后,就留在了平壤,在聚财公司里当了个副总经理,帮助盛大年打理公司业务,前段rì子,盛大年回国,赵正伦在平壤全权负责公司运转。
商人出身的赵正伦还真有两下子,他竟然与法国人搭上了关系,和法国人谈起了共同开采煤矿的生意经。平壤周边盛产无烟煤,以平壤为中心向东西延伸80公里的区域内,无烟煤储量十分丰富。其中,温泉地区更是朝鲜传统的无烟煤矿区,只是朝鲜采煤技术十分落后,直到现在,还是原始的肩扛背挑,温泉地区到处都是小煤窑,地下无烟煤蕴藏量巨大,而产量却是低的可怜。
法国人早就盯上了温泉的煤矿,只是,朝鲜一向闭关锁国,拒绝与西洋人合作,法国人很难在朝鲜有所作为。战争爆发后,平壤处于战争中心地带,处于无zhèng fǔ状态,法国人看着煤矿眼红,却也无可奈何。
如今,章军占据平壤后,一副百废待兴欣欣向荣的景象。一些法国商人就大着胆子来到平壤,找到聚财公司,流露出和章军共同开发煤矿的意愿。
聚财公司是个服务公司,开饭馆搞休闲,产品附加值太低,挣不了几个钱,可要是开了煤矿,把煤矿卖给西洋人,那就是发大财了。
赵正伦看准这是个好机会,马上与法国人达成协议,法国人出钱出技术,聚财公司出劳力,在温泉搞起了一个煤矿,设备都已经到位,尚未开工,章军就和rì军在临津江边打起来了。这件事只好暂时放一放。
且说罗鸣芳看见赵正伦,吃了一惊,心中暗叫不好。
赵正伦气喘吁吁,衣冠不整,脸上青白不定,冲着罗鸣芳急急说道:“罗副师长,大事不好了!平壤丢了!”
罗鸣芳顿时汗流浃背,平壤是章军的老巢,是章军身家xìng命所在,没了平壤,章军就成了丧家犬!
“丢给谁了?”罗鸣芳惊问。
“光复军!”
“什么光复军?”罗鸣芳大为疑惑:“他们是什么人?哪里来的?”
“黑灯瞎火的,我也搞不清楚!”赵正伦喘着粗气说道:“他们摸黑进了城。”
“他们要干什么?”
“他们要在平壤建立朝鲜国,说是要驱逐rì寇,实现朝鲜dú lì!”
“妈的,老子的章军不是在帮助朝鲜人打rì本人吗!”罗鸣芳恨恨骂道:“他们怎么是非不分!”
“我也不知道。”赵正伦满脸沮丧。
“他们有多少人?”
“大概三千多人。”
罗鸣芳稍稍放下心来,这支莫名奇妙的光复军人数并不多,虽然训练水平不得而知,但罗鸣芳对章军的战斗力还是有信心的。
罗鸣芳估计,这只是一些狂热的朝鲜爱国份子。战争初期,章军曾经遭遇到多起此类朝鲜人的进攻,他们往往把章军和rì军混为一谈,他们袭击一切外**队。不过,他们往往只是一些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乌合之众,凭着一时的血xìng与敌军对抗,只要一交手,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依你看,这些所谓的光复军,战斗力如何?”罗鸣芳问道。
“别的不好说,可是,他们的军队中,有俄国人,他们用的武器和穿的军服都是俄国人的!”赵正伦说道:“而且,他们行动极为迅速,进城后,很快占领了牡丹台,电报局,还把咱们师长的家包围了起来。他们就封锁了全城,谁也不准出城。”赵正伦说道
罗鸣芳的脑子“嗡”的一下,周宪章的家人被这伙莫名其妙的光复军扣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