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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清-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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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一片欢腾。原本肃穆的大厅,顿时如过节一般,热闹非凡。
  血腥气里居然还混杂着尿sāo气。周宪章眉头一皱,回头一看,姚喜的裤裆处湿漉漉一片,这小子尿裤子了。
  更让周宪章郁闷的是,尿裤子的不止是姚喜一人,三分之一的清兵都尿了裤子。
  这他妈的丢人丢大发了!
  那哈五的裤裆还是干的。周宪章冲着那哈五赞道:“好样的!”心头更加悲哀——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兵,不尿裤子就算是“好样的”。
  “多谢总爷夸奖。”那哈五声音发颤,面有得sè。
  “总爷,我也是好样的。”钱有贵跪在那哈五身后,笑嘻嘻地说道。
  “你也是好样的!”周宪章由衷赞道,钱有贵不仅没尿裤子,而且还能笑得出来,比那哈五强多了。
  钱有贵也是个新兵,他家是在丹东开铺子的,做些党参皮草生意,这小子皮肤白净,长着一对小眼睛,一看就是个经商的,一点兵样都没有。可今天的表现,让周宪章刮目相看。
  钱有贵眯缝着一双小眼睛,嘻嘻笑道:“总爷,咱们会没事的。”
  “你怎么知道?”
  “他们杀的是rì本人,咱们去牙山,要打的也是rì本人,是他们的战友啊。”
  “你怎么知道?”周宪章问道,他懂rì本话,莫非这钱有贵也懂rì语?
  “总爷,那小子临死前喊的是rì本话,什么天皇万岁。”钱有贵说道。
  “你狗rì的真懂rì本话?”
  “懂一点,我家做生意的,rì本话,朝鲜话,俄国话都懂一点。”
  周宪章这才搞明白,为什么钱有贵没尿裤子,原来这小子听懂了rì本话,打起了小算盘——白衣人杀rì本人,就不会杀大清国的人。
  “你他妈的是个人才!”周宪章喝道,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些白衣人杀rì本人,其实,一点也不能证明他们不杀大清国的人,这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逻辑关系。这个钱有贵打的小生意算盘,恐怕要算空。
  “多谢总爷夸奖。”钱有贵说道。
  “爬过来。”周宪章喝道。
  “喳!”钱有跪挪动双膝,来到周宪章身边。
  “他们说什么,一字一句给我翻译过来!”
  “遵令。”
  高台上,老头挥挥手,人群安静了下来。
  老头深凹的眼眶中,突然shè出两道寒光,shè向台下的周宪章。
  所有人的目光跟着那老头,聚集在这一百零个清军身上。
  那哈五的裤裆终于湿了:“总总总爷,轮到我们了。”


 第056章 杀还是不杀

      只见站在老头左侧的黑瘦男走了出来,对老头施礼,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黑瘦男话音一落,人群一片欢呼声。
  周宪章能听懂rì语,却听不懂朝鲜话。
  钱有贵脸sè苍白,他的裤裆也湿了。
  “他说什么?”周宪章急忙问道。
  钱有贵哭丧着脸:“总爷,祸事了!”
  “什么祸事?莫非他们是开化党?”
  “不是,他们是东学教,那老头是教主,说话的是他们的左护法,名叫韩令准,他要求教主杀了我们,给金玉均报仇!”
  姚喜“妈呀”一声,晕倒在地。
  周宪章一听对方是东学教,反倒镇定了下来。
  在天津武备学堂的时候,他对朝鲜的东学教也有所耳闻,这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宗教组织。东学教宣扬“人乃天”、“天心即人心”,阐述建立地上天国和万民平等的道理。这种学说很受民众欢迎,但与儒教宣扬的君君臣臣等级制度严重对立,与道教和佛教也截然不同。东学教徒行事极为另类,据说,教民生病从不看医生,只要诵13字祝文,便能去除病灾。
  东学教教祖名叫崔济愚,8岁时父母双亡,四处流浪,1860年得道开悟,创立东学教。1864年,朝鲜朝廷以异教邪说之名镇压东学教,处死了崔济愚。
  崔济愚死后,第二代教主崔时亨重建教团。由于官府的残酷镇压,东学教从公开转入地下,在朝鲜各地建立秘密会所,集聚力量,与官府抗争。经过十几年卧薪尝胆,东学教rì益壮大,终于在今年发动起义,迫使朝廷签订了城下之盟。
  看来,这个封魂谷就是东学教的一个秘密据点,甚至极有可能就是东学教的总坛,高台上的教主,应该就是崔时亨。
  东学教借助民间传说,把封魂谷描述成一个yīn森恐怖之地,外人不敢进入,从而保证总坛的安全。
  东学教和开化党都是反朝廷的,但两者政见完全不同。开化党人是要借助rì本人实行改革,要求朝廷与大清国断绝关系,实现朝鲜dú lì。而东学教则极端仇视rì本人,他们的口号是“驱逐倭洋”,而对于朝鲜与大清的关系,东学教希望维持现状。
  也就是说,东学教徒对大清的态度趋于温和。
  金玉均是开化党人,与东学教并无关系,虽然,这些白衣人供奉着金玉均的牌位,但这也可以理解,金玉均之死过于惨烈,引起了朝鲜民众普遍同情,东学教对金玉均表示敬意,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东学教似乎也没有理由为了金玉均,杀掉一百多大清国的兵丁。
  果然,崔时亨右侧走出一人,阔面虎目,虎背熊腰,昂首挺胸,说了几句话,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那人话音一落,人群中又是一片附和之声。
  钱有贵面有喜sè:“总爷,大喜大喜。那人是东学教的右护法,名叫朴正雄,他要求教主放了我们。”
  “为什么?”那哈五。不敢相信。
  “他说我们是大清的兵丁,是来帮助他们打rì本人的,不应该杀。”
  那哈五感激得热泪盈眶:“菩萨保佑,朴护法真英雄也!救命之恩,小人终身难忘!”
  那哈五正在感动,崔时亨的左边走出一人,此人身材高大,鹰钩鼻子,黄头发,黑眼睛,黄皮肤,却是一个俄罗斯与朝鲜人的混血儿。
  俄罗斯与朝鲜接壤,常有俄罗斯人到朝鲜做生意,俄罗斯zhèng fǔ也把朝鲜看成它的远东利益所在,千方百计控制朝鲜,只是,碍于大清国,俄罗斯人不敢在朝鲜做得太过分。所以,很多俄罗斯人常年居住在朝鲜,生下了不少混血儿。
  那混血儿说了几句,人群又是一片欢呼声。
  钱有贵脸sè惊慌:“总爷,祸事了,说话的是他们的指挥使,名叫郑世雄,他说,我们不是来打rì本人的,是帮助朝廷打他们东学教的,应该杀!比分二比一!我们死定了!”
  姚喜不知什么醒了过来,结结巴巴说道:“不不不会吧,上面还还还有一、一一个人没说话。”
  崔时亨左右站着四个人,应该都是东学教的首脑人物,三个人表了态,两个要杀,一个要放。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崔时亨右首第二位身上。
  那人身材修长,眉清目秀,摇着一把折扇,摇头晃脑,踱着方步走上前台,一番高论,人群中又是一片欢呼声。
  钱有贵慌忙说道:“总爷”
  周宪章斥道:“大喜大喜!”
  钱有贵吃了一惊:“总爷,原来你懂朝鲜话。”
  周宪章喝道:“我懂个屁的朝鲜话。你他娘的也不瞧瞧,凡是左边的人欢呼,咱们就祸事了,右边的人欢呼,咱们就大喜大喜。”
  周宪章早就看出来了,杀不杀清兵,东学教徒们有着严重的分歧,左边的人大多想杀了清兵为金玉均报仇,而右边的人大多不愿杀,所以,只要台上有人提议要杀,左边的人就欢呼,台上有人提议不杀,右边的人就欢呼。根据台下教徒的反应,台上四个首脑的意见,刚好是二比二。
  钱有贵对周宪章佩服得五体投地:“总爷未卜先知,真神人也!刚才说话的名叫卢文俊,是他们的军师,他说朝鲜和大清一衣带水,世代友好,决不可同室cāo戈,给rì本人以可乘之机,他以军师的人格担保,咱们大清出兵朝鲜一定是打rì本,而不是打东学教。”
  那哈五大叫:“大慈大悲的卢军师,小人一定在家里供奉您老人家”
  周宪章摇头:“上面是二比二,咱们的脑袋就看教主的一句话了!”
  “教主怎么说?”那哈五焦急地盯着钱有贵。
  “你看我干什么,教主什么都还没说!”钱有贵怒道。
  “你他妈的赶紧叫他说啊!”那哈五急不可耐。
  “放屁,他是教主,我是阶下囚,我凭什么命令他!”
  两人正在斗嘴,教主崔时亨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台前。
  全场肃静,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崔时亨身上,尤其是这一百零八个清兵,个个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崔时亨扫视了一眼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又瞄了眼周宪章,缓缓说了几句,又坐回到石椅上。
  全场教徒,不管是左边还是右边的,都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全体肃静。
  那哈五说道:“总爷,怎么两边都不欢呼?这是杀还是不杀?”
  周宪章也搞不清楚崔时亨到底要干什么,问道:“钱有贵,他说什么?”
  钱有贵呆呆说道:“他说,要再请人来评断。”
  “妈的,把咱们当猴耍呢?”那哈五怒道:“要杀要刮,他妈的你来个痛快的!”
  周宪章问道:“他要请谁来评断?”
  “他说是金玉均的妻女。”


 第057章 金家妻女

      “金玉均的妻女?”周宪章大感疑惑,据说,金玉均与东学教素无往来,他的妻女怎么和东学教搞到一起了?
  忽见高台左边的洞口处,走出两个女人。
  两个女人穿着白衣白裙,前面一位三十多岁,身形优雅,头上盘着发髻,容貌清雅端庄,是一位美sè少妇。
  后面一位身材窈窕,眉目清秀,长发披肩,头上插着一支白sè的金达莱,楚楚动人,却是一位绝sè少女。
  “金姝!”周宪章大吃一惊。
  走上高台的,正是金姝母女。
  那哈五和姚喜瞪大了眼睛,长着嘴,成了木偶人。
  行军途中,她们一直穿着男人的衣裳,脸上涂满的碳灰,即使是这样,那哈五和姚喜也看得出来,金姝母女是两个漂亮女人。
  如今,她们换上了合身的衣裙,洗掉了碳灰,显出真容,那美貌只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周宪章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早就料到金姝漂亮,可他实在没料到,金姝漂亮得令人窒息!
  “妈的,十个格格也比不上一个金姝!”周宪章暗暗赞叹。
  到了现在,周宪章终于搞明白,为什么金姝母女一直不肯吐露身份。
  金姝和画像上的金玉均颇有几分神似,她是金玉均的女儿,她的母亲自然就是金玉均的遗孀。
  金玉均是朝鲜的钦犯,他的妻女必然遭到朝鲜朝廷的通缉,而大清国既然能把金玉均的尸体引渡给朝鲜,也会把他的妻女抓起来,交给朝鲜官府。金姝母女遇到清兵,自然不肯吐露身份。
  他搞不明白的是,大名鼎鼎的开化党人金玉均的妻女,怎么会跑到大清国的辽东?
  过了半晌,那哈五才回过劲来,大喜过望:“总爷,咱们有救了,金玉均是金姝的爸爸,咱们救过她们!她们肯定会知恩图报!”
  姚喜却是一脸的沮丧:“那哈五,我怎么觉得,金姝的妈妈脸sè不对呀。”
  那哈五抬头一看,吓得一缩脖子,金姝的母亲盯着台下的清兵,眼睛里shè出两道骇人的寒光!
  金姝母女来到台前,先是向着金玉均的灵牌盈盈下拜,然后,向崔时亨施礼。
  崔时亨急忙站起还礼,韩令准、朴正雄、郑世南、卢文俊跟着崔时亨行鞠躬礼。
  礼毕,金姝的妈妈转身扫了一眼台下的清兵,冷冷吐出一个字。
  “她说什么?”那哈五急急问道。
  “杀!”钱有贵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哈五跳将起来,胳膊被绑着,动弹不得,两脚蹦得老高,冲着台上大骂:“狗rì的贱人,老子救了你们,你们他妈的恩将仇报,老子不服”
  身后两个大汉把那哈五摁倒在地,挥起鬼头大刀,就要砍。
  却见金姝冲到台前,对着台下尖叫一声。
  鬼头刀停在了半空中。
  钱有贵大喜:“金姝说不能杀。”
  就算没有钱有贵翻译,大家看得明白,金姝救了那哈五一命。
  那哈五浑身冷汗淋漓,老实了许多,冲着台上的金姝叫道:“丫头,大叔我给你采金达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采来!”
  金姝的母亲一声冷笑,又说了一个字,这个字,不用翻译,大家都听懂了,因为,她已经说过两遍了。
  一百零八柄大刀同时举上了半空!
  周宪章闭上了眼睛,等着挨宰。
  大清国把金玉均交给了朝鲜,把杀人凶手也交给了朝鲜,金姝的母亲认定,金玉均是被大清国出卖的,她对大清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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