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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第2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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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是否放弃沈阳的问题上,只看多尔衮一个人是不行的,还要看整个满洲族的群体心理。
    满洲族本是南下的通古斯人种,后来迁徙到了大明建州卫,为了获得一个合法居留的身份,便冒称是金女真。
    这支女真在与辽东真正的金国女真部落征战数十年后,为了获取民族认同,更是将女真化贯彻到底。奴儿哈赤建立了“大金”政权,正是出于这等考虑。
    也因此,这个女真部落对于女真传统是十分轻视的。他们也如同其他女真部落一样以渔猎为生,但更善于学习其他部落的先进文化。先是从野人时代进化到了部落时代,后来又学习蒙古的兵民一体,由努尔哈赤创建了八旗制度。再后来赶上李成梁的“以夷制夷”,学到了明军战术、军制,以及筑城。
    建州女真与其他女真的最大区别,就是会筑城而居。
    这无疑增加了人民在恶劣自然环境下的生存能力,也保证了他们在与其他部落交战时占据上风。满人对城池的崇拜因此而起,只有建立属于自己的城池,才有安全感。这个习惯延续到他们入关之后,修建“满城”独居。
    虽然他们重视城池,但因为文明程度太低,所以不可能出现大规模的城市群落。因为技术水平太低,所以在攻城、守城方面只能被明军嗤笑。在大明最为没落的时代,明军对建奴闻风丧胆,但只要凭城而守,却能坚持经年。
    沈阳城是大明在辽东的重镇。最初并不如辽阳那般吸引人。努尔哈赤看中了沈阳的战略位置,不顾众人非议,从东京(辽阳)迁都沈阳,定名为盛京。满洲人三代居住此城,已经将之视若己物,要说放弃哪有那么简单?
    朱慈烺更是从后世满清所作所为加以印证。即便到了康雍乾三代,满洲人在关内的统治已经彻底巩固,可仍旧坚持柳条封边,不许汉人去满人故土。更别说顺治年间,满洲人一直做好了退守关外的准备。
    所以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一旦辽东震动。满洲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若是黄台吉还活着。或许能够顶住压力。然而多尔衮并没有他哥的威信,顺治更只是一个孩童,谁都镇不住归家心切的大军。
    “战争没有百分之百的事。”朱慈烺道:“虽然多尔衮死活南下的可能性极小,只要有人提出来了。咱们就不能不重视。”明人如此想,就不排除满人也有这样的想法。既然有这样的想法,谁都不知道历史会不会脑抽让它成为现实。
    “所以各县巡检司五中抽一,组建巡检营,作为后备。”朱慈烺道。
    巡检司负责县境安全,大县数百,小县数十,兵员来自新兵营中被淘汰的新兵,属于现役编制。朱慈烺临时搭建起这么一支后备军。并不指望他们在战局不顺的时候扭转乾坤,而是用来转移军资、百姓,维护大军南撤的道路通畅。
    “巡检营的设立与战事不相关联,总参拟定人选报兵部发文。”朱慈烺道补了一句。
    崇祯十八年夏,夏季攻势进入紧锣密鼓的准备之中。安南运来粮食留了一半留作军粮。剩下的主要运往山西、河南,最大限度救济百姓。反倒是山东在充分利用地利之后,勉强能够用红薯玉米等半粮充饥,基本维持在生存线之上。
    
    “郑爵爷别来无恙,别来无恙。”一个中官打扮的人物远远就朝郑芝龙作揖行礼,喜笑颜开,道:“这些日子咱家住的小院就听着喜鹊在那儿叫。咱家就想啊,多半是有什么喜事了。这不,爵爷竟然玉趾亲临,实在是大大的喜事啊。”
    “吴公公客气。”郑芝龙笑着对吴清晨还礼。
    郑芝龙十八岁跟着舅父下海,并在澳门受洗,成为天主教徒,教名尼古拉斯。虽然他的人生充满了传奇色彩,而如今他的确是东海上最有力量的大人物,但他却不一个枭雄。
    枭雄能够为了十倍的利益铤而走险,为了百倍的利益孤注一掷。郑芝龙却是个望风使舵的人,本身没有任何坚持,只要利益够大什么都能卖。局势一旦有变,翻脸不认人。
    吴清晨作为刘若愚的心腹,去年就奉命南下入闽,联络郑芝龙,希望郑家的船队能够分一些北上勤王。皇太子许以爵位、人口、土地,甚至变相承认了其长子郑森的地位。这样优厚的条件之下,郑芝龙都没有松口。
    因为他实在不看好一个不足弱冠的皇太子能有回天手段。
    直到东宫军连战连捷,用《皇明通报》将胜利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郑芝龙才发现这位皇太子真有回天之力!既然你有实力,那么自家为何不锦上添花?这才是郑芝龙派手下大将施琅领兵北上的缘故。
    不过对于台湾这块地方,郑芝龙却没有立刻发兵收复,因为现在台湾岛上的荷兰人势力不弱,而且还算守他郑家的规矩,暂且放着,看看局势再说。
    在这种保守的心态之下,哪怕吴清晨说得天花乱坠,也注定效果有限。
    往日郑芝龙有什么事,总是将吴清晨“请”过去。今天他亲自登门,谁都知道其中定有隐情。
    吴清晨是宫中出身,对人心和阴谋把玩得炉火纯青。别看他嘴碎唠叨,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
    “公公请,咱们里面说话。”郑芝龙口音浓郁,跟吴清晨交流只能说简单句。
    吴清晨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爵爷请。”
    两人进了客堂,分了主宾落座,不等吴清晨开口,郑芝龙却先说道:“吴公公,郑某有一事想请公公转告朝廷。”
    “这正是咱家住在闽省的缘故呀。”吴清晨笑道:“爵爷有何吩咐。尽管说来。”
    “郑某想派长子领船二百艘北上勤王,归于沈督麾下。”郑芝龙笑道。
    吴清晨哈哈大笑道:“爵爷果然公忠体国,实乃我大明群臣的表率呀!”他只顾着拍马,全然不往下说。
    郑芝龙当然不可能白白送两百条外加自己的长子出去,见吴清晨不肯接话,只得自己开出价码,道:“郑某想让长子入读皇明海军大学,不知可否。”
    吴清晨还是从《皇明通报》上才知道有这么一所“大学”,与之前成立的“皇明经世大学”一样,都只比“太学”差了一点而已。想想也是。太学是皇帝办的。皇太子岂不是只能办大学么?
    “爵爷。咱家倒是说不好。”吴清晨道:“您也知道,咱家是在宫里当差的,水师的事不熟呀。”
    “请公公”
    “不过爵爷的事就是咱家的事!咱家一定托人去打听。再者说,既然办了学。就是要招人入读的。爵爷肯让公子前去读书,那是给他们面子。”吴清晨侃侃而谈。
    郑芝龙微微笑了笑,他可不敢说“给面子”的话。
    皇明海军大学成立之后,施琅奉命担任总教官,自然会将大学内的情形告知旧主。郑芝龙由此才知道,虽然这看似是个培养水手和船长的学校,却十分得皇太子殿下的看中。非但亲自撰文庆祝开学,还上表天子,希望定王永王在长大之后前往就学。
    不管天子答应与否。也不管二王是否真的会去,这个信号已经是彻底发布出来了。
    “唉,犬子不耐经书,也只能学些武事。我平日军务繁忙,无从教育。而海事又是我郑家根本,正好占这个便宜。”郑芝龙谦逊道。
    吴清晨说得口沫四溅,却是滴水不漏,只是答应帮郑芝龙安排,却没说肯定能成。郑芝龙这不过是抛砖引玉,重点却还在后面,乃是对日贸易的问题。
    沈廷扬打着大明朝廷的名义展开对日贸易,出动的船又多又大,让郑芝龙受损严重。然而沈廷扬又是为国家进行海贸,郑芝龙也不敢轻易与他翻脸。
    “最好还是由朝廷设立市舶司,抽收税费,足以富国足民。”郑芝龙道:“做买卖的事,还是交给商贾好些。”
    既然不能动用规则外的力量,那最好就是将两边都限制住。只要山东水师不进行对日贸易,换了商贾谁能是郑家船队的对手?而且市舶司那边也不是不好打理,族中选几个聪明机灵的子侄充任小吏,还怕朝廷派来的流官么?
    吴清晨嗯嗯啊啊良久,方才道:“爵爷这说的是国家大事啊!咱家听着云山雾罩的,还是爵爷亲自上本的好,以免咱家传错了话,坏了爵爷的大事。哎!看我这张笨嘴!”吴清晨轻轻拍了一下嘴唇,更正道:“是坏了国家的大事!爵爷一心为公,哪里有什么私事!”
    郑芝龙没想到弄臣一样的吴清晨竟给自己吃了个闭门羹,连个行贿的机会都不给,不由心中暗恼,却又无可奈何,难道还能为了个太监跟朝廷翻脸?只得转头再去走别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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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建州女真的来源,《明会典》认为是“金国余孽”,话虽难听,但也是在法理上承认了他们在明朝国土内的居住权。而个结论,其实却是明朝官员搞错了。
    清天聪九年(1635年)十月十三日。太宗皇太极诏曰:“我国原有满洲、哈达、乌喇、辉发等名。向者无知之人,往往称为诸申(女真)。夫诸申之号乃席北超墨尔根之裔,实与我国无涉。我国建号满洲,统绪绵远,相传奕世。自今之后,一切人等,止称我满洲原名,不得仍前妄称”。(见《清太宗实录》卷二十五、及《满文老档》天聪九年十月十三日条)。

四零四 忽闻羽檄传来急(四)
    路子还是有的。
    现今阁老之一蒋德璟就是福建势家出身,虽然陪在末座,却也是权势最大的四大臣之一。蒋家的根基就在福全所,那是太祖高皇帝时候就扎下的根。身在海防第一线,经历了浩浩荡荡的全民走私浪潮,如果说蒋家与海商没有半点关系,谁会相信?
    不过现在的确不是个好时间。
    东宫要展开夏季攻势的计划在大明高层并不算秘密,孙传庭已经带着兵部一些主事先一步赶往真定行辕听用。济南行在的六部也抽调了不少人,或是充实总后勤部,或是直接调入东宫侍从室。这个时候要去跟皇太子讨论设立市舶司,实在很不合适。
    怎么也得将眼前这场大战打完才行。
    然而郑芝龙的说客却不这么看,他们更怀疑蒋德璟看不起郑芝龙,所以拖着不理会。这种骨子里的自卑无法根除,也无法开解,蒋德璟索性打了个报告,径直跑去徐州治淮了。谁知道他到了淮河边上一看,就再也停不住脚,沿着淮河一路往上游跑,组织河工勘察水道,申请赈灾、治淮专款,竟然真的一心扑进了淮河治理这个大坑里。
    朱慈烺当然知道自己前世的国家从建国开始就扑在淮河治理上,虽然成效显著,但这个黑洞就像永远填不完似的,直到自己转世重生,淮河流经省份每年还要投入上百亿资金进行治理。
    当然,现在的情况没后世那么复杂,起码水污染还不存在,而且淮海尾闾的泥沙堆积也相对要轻一些。
    “银子实在不够用,让蒋先生请沿河地方想点办法。”朱慈烺顿了顿,又道:“虽然没有银子,不过嘉奖还是有的。让侍从室写一篇赞扬官员亲临一线,掌握实际情况的文稿,落我名号交由《皇明通报》刊登。”
    陆素瑶当即点头称是,见皇太子殿下没有新的令喻。连忙出去让人照办。
    朱慈烺等陆素瑶出去,方才重新着眼于当前的财物报表。宫里宫外的开销加起来本就不小,一旦打仗又是流水一般的钱财花费出去。最悲惨的是,现在属于反击战,就算打下了州县也只是光复,非但没人会报销军费,还要拨款重建。
    难怪后世一直喊着“御敌于国门之外”,在自己国土上打仗实在看得揪心。
    作为帝国实际上的控制者,朱慈烺看看手头的余额只有不足十万两,甚至比不上一个南方的大家族。难免有了赤字经营的念头。从财务报表上转开思路。拿到了东厂关于闽南的报告。朱慈烺不由眼睛一亮。
    ——郑芝龙想要开市舶司!
    现在对日贸易基本都是走私。虽然隆庆帝在月港开港,进行海贸管理,但现在已经名存实亡。沈廷扬、郑芝龙,以及南洋前往日本贸易的海船。说穿了全都是走私。如果开了市舶司,就等于重新制定游戏规则,一切都要走官面上。
    至于郑芝龙是否会遵守这个游戏规则,朱慈烺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规则制定出来之后,御史对会违规者进行监督、弹劾。沈廷扬就在山东,而郑芝龙远在闽南。沈廷扬是朝廷忠臣,郑芝龙是藩镇土皇帝。谁更容易受到牵制可谓不言而喻。
    这个规则分明就是针对沈廷扬的。
    “叫那个吴清晨去问问郑芝龙,如果开市舶司,每年的海关税收估计有多少。”朱慈烺唤进陆素瑶道:“还有。郑森入读皇明海军大学的事,直接发文给沈廷扬,让他照办。”
    陆素瑶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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