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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命前来辽东负责满洲工作的冯斌也认为应当缓一缓,否则先死的肯定是辽东汉人。
汉人越多,满洲人的影响力就越小。
“将满洲人全都杀了便是,何必这么麻烦?”萧东楼曾对冯斌抱怨道。
冯斌在军阶的压制下不敢太过恣意,只是笑问道:“将军可曾听说过东夏?”
萧东楼本就没读过什么书,看了一眼曹宁,见曹宁也是一脸茫然,以为这个拿鸡毛当令箭的上尉在消遣自己,不悦道:“冬夏没听说过。春秋倒是常见。”
冯斌敛容道:“皇太子殿下希望满洲成为第二个东夏。”
萧东楼这才严肃起来,回头便让曹宁去查访一番,到底“冬夏”是什么意思,这可是关系到皇太子战略意图的重要信息。
结果让萧东楼十分惊诧,军中那么多秀才,竟然没人知道。
得不到答案本身就是一个答案。萧东楼似乎明白了什么。
冬天对满洲人而言难熬,对于蒙古人而言更是难熬。
好在今年有张家口这座新城,就像是寒冷的草原上点起了一团篝火,许多牧民被这里吸引,放弃了传统的过冬地,将帐篷搭在了张家口外围。
当第一个牧民通过修路赚到了足够一家五口饱食一顿的收入之后,更多的牧民加入了劳工队伍,换到口粮和草料,让家人和牲口不至于冻饿而死。
而且日益强大起来的骑兵师也让塞外的蒙古王公们不敢轻动入关打劫的念头。
崇祯二十一年的元旦大朝上。崇祯终于等来了四海升平的消息,除了西南的云贵川还尚未平定,其他地方都已经恢复生机,中兴指日可待了。
朱慈烺在元旦之前派人送了表疏回北京,祝贺新年之余也表示自己会在复台之后尽快返回北京,请父母不要挂念。
等崇祯皇帝接到这封表疏时,复台之战也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他们第一天就杀了你们二百六十个勇士,其后又和新港人杀了你们三千多人。烧毁了你们所有的屋子。你们族人的头颅至今还挂在新港社的家门口,难道这些仇怨就这么算了?”大肚王的使者挥舞着手中的短矛。以舞蹈一般的夸张姿态说得口沫横飞。
方家鸿一副番人打扮,扮作这位使者的随从之一,紧张地看着这场生番之间的谈判。他虽然听不懂番话,但从此刻的情形来看似乎并不轻松愉快。
果然,使者还没结束自己的演说,十余个年轻气盛地麻豆人已经跳了起来。抓起自己弓箭短矛,从喉咙中发出狩猎时驱赶动物的“嗬嗬”声。
这是战争的威胁。
“如果你们不愿意被蓝眼人奴役,当他们苦力;不愿意被新港人欺凌,任由族人被他们出草。你们就该站起来,把他们赶走。杀掉!拿他们的人头祭祀你们的祖先!”使者丝毫不惧,面对越来越多的“嗬嗬”声,慷慨激昂地演说道。
“他们有邪术。”一个老祖母嘶哑的声音压制了族人愤怒的吼声。
“我们祖先的兄弟也会这种法术。”使者昂然道:“他们能够打败蓝眼人,这是我们太阳王亲眼所见。他渡过了大海,去到了祖先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老祖母迟疑地看着使者,分析这话里的可信成分。从古老的传说中来看,自己的祖先迁徙而来时,这里并不是四面环海的海岛,或许真有族人留在大海对面,分别至今。
“我们只能出五百个战士。”老祖母与其他老年妇女们低声商议了片刻,终于开出了自己最大的支援力度。
“你们只要帮忙运东西就可以了。”使者得意道:“为了表示兄弟之族的诚意,他们会和你们一起消灭你们的仇人——新港人。”
谁都不记得麻豆人与新港人是何时结仇的了。或许也是某次不经意间的出草,某一方抢了对方的猎物,然后互相猎首,成了仇家。
按照岛上原住民的习俗,每次猎首之后,在用猎物的首级喝血酒时,都会说上一段:之前咱们有仇,但饮下这口酒,大家的仇怨便消失了诸如此类的废话。实际上没人会相信,而且报复会来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迅猛。
以麻豆人和新港人的技术能力,两个村社就算互相猎杀一百年,都未必能打破平衡。然而荷兰人到来之后,与新港人结成了同盟,麻豆社顿时陷入了被宰割的境地。在麻豆溪事件之后,荷兰人发动了四千五百人的大部队,连同新港人的两千人,几乎将麻豆社彻底消灭。
麻豆社只能投降,与荷兰人签订了麻豆协议,成为荷兰征服岛上原住民的蓝本。
在大肚国的帮助之下,麻豆人答应加入汉人与大肚国的阵营,条件就是日后汉人不能干涉番人内部事务,不能征收人头税,不能强征劳役,还不能拉偏架——除非偏向麻豆社。
皇太子慷慨地满足了麻豆社提出的所有条件。
崇祯二十一年二月十三,海面上浪高风疾,五十余艘戎克船出现在了南台湾沿海。早就等候在此萧垅社番民按照与麻豆社的约定,点起了篝火,引导戎克船放下小船,让船上的大明近卫第一军第二师先头部队登陆。
这支先头部队一共有四个千总部近五千人,在紧张的传运之后,队伍登岛,建立了滩头阵地,同时运送包括火炮在内重火器上岸。
番人们从未见过这么多人如此安静的干活,简直怀疑他们是否真是活人。
在一晚上的紧张劳动之后,第二师先遣营终于整队集合,在番民的帮助下前往麻豆社的领地。
王家康作为第二师副师长,是这支先遣营的指挥官。在三个时辰的跋涉之后,王家康看到了麻豆人的村落,比他想象中的要大许多。他想象中的村落大约只有十来户人家,显然有些小瞧原住民的文明程度了。
“报告长官!各千总部集合完毕,应到四千八百六十七人,实到四千八百六十七人!”参谋官高声报道。
王家康解开军装钮扣,一如既往地淡定道:“换装。”
换装命令下达之后,整支部队很快就变成了原住民彩色短衣。这些大明制造的临时军装,让麻豆社的番民们看得眼睛发直。虽然每个人身上穿戴的都是他们的服装,但这么多人都穿得一模一样,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即便那些蓝眼人,也没有如此整齐壮阔的军容。
“欧福瓦特阁下!”一个书记员冲进了台湾长官官署,整张脸胀得通红:“阁下,北面土著向我们的贸易站发动了进攻!”
“有我们的人受伤么?”欧福瓦特抬起头,并不以为然。
在台湾的荷兰人很少走出城堡的保护范围。
“没有,阁下。”那位书记员呼吸急促道:“但是阁下,他们洗劫了贸易站,那里有三千张待运的鹿皮。”
“他们洗劫鹿皮干什么?”欧福瓦特更加疑惑了。这些鹿皮对土著而言价值有限,而且他们只能用这些鹿皮与汉人交换布匹、铜器、粮食。如果他们袭击了贸易站,汉人肯定不愿意为一批货物付两次钱,那么他们又能卖给谁呢?
不过很快,另一个念头冲进了欧福瓦特的脑中:这是另一拨汉人在煽动土著闹事,就如十年前的虎尾垅社事件。
虎尾垅社事件起因于荷兰人扩大狩鹿范围,而虎尾垅社正是有名的梅花鹿聚集地。
此地本有汉人与番人杂处,收购鹿皮、鹿肉等商品。为了抵御荷兰人对原料市场的侵占,汉人与虎尾垅社的原住民一起对荷兰人,以及荷兰人阵营的汉商进行了攻击,并杀死了三个联合公司的荷兰籍员工。
——这次的袭击与当年的情形无比相像,一定是汉人奸商的阴谋。
欧福瓦特心中渐渐腾起一股怒意:迟早有一天要断绝这些汉人的商路,教他们学会规矩!
“通知贝克上尉,准备战斗,我们要去教训教训那些贪婪的野蛮人!”欧福瓦特腾身而起,扯过了椅背上军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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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五 衔枚夜度五千兵(16)
清晨的薄雾打湿了棉布裁制的短衣,所有人踩着略带凉意的露水,进入战场,展开阵型。
这场战斗的另一方,西拉雅族的新港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猎物,只是用充满惊恐和敌意的眼神打量着这支奇怪的“麻豆人”。
“前进!”
王家康换上了当地服饰之后觉得有些不习惯,甚至背铳佩刀的时候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发布了命令,随着鼓声响起,方阵缓缓向前压进。
因为展开面不够,此时的方阵就像是竖起来的长方形,正面火力小于两翼火力面,也能够有效防止新港人从侧翼对方阵进行偷袭。
“瞄准!射~击!”
方阵很快就遇到了抵抗,一队手持短矛竹枪的新港战士冲了出来,发出源自远古的战吼,向第一军先遣营发起了进攻。
整齐划一的铳声响起,先遣部队的士兵们没入白烟之中,在他们眼前的原住民成片倒下。逃过一劫的幸存者转头逃跑,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第二排齐射。
“推进。”
王家康觉得无趣极了。
这些土民没铁制盔甲,弓箭的射程在三十步之内,明军战士可以轻易地在五十步距离上射击,成片收割对面散乱的兵线。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
王家康看着越来越近的村落,早上的炊烟正从浓雾中渐渐分明起来,一些早起的孩童已经在外面跑动,发出高亢尖锐的童声。
跟在明军身后的麻豆人却激昂起来,高声呼喊着战吼,恨不得冲到明军前面去。他们套上了明朝装备巡检司的藤木护甲,以及流水线锻造出来的制式长刀。战斗力大增,尤其希望用仇人的头来检验长刀的锋锐。
王家康再次看到一群没有阵型,没有指挥的番人喊着听不懂的口号冲向方阵。严格按照操典处置情况的基层军官纷纷发令射击,仍旧是两轮齐射便将这次冲锋击溃。甚至没有让他们冲进弓箭射程之内。
“虎蹲炮。”王家康平静地传令。就像是路遇熟人打招呼一般。
虎蹲炮迅速被放置到了阵前,目标是那些竹子搭建起来的屋舍。
竹子为主体的原住民屋舍根本挡不住虎蹲炮的轰击。
虽然虎蹲炮的威力不大。射程不远,只有防止敌军骑兵冲阵时才用,不过现在用来拆迁这些屋舍却是很方便。
随着竹屋的倒塌,麻豆人再也忍不住跟在后面观战了。呼啸着冲进了新港人的村子,见人就杀,无论男女老幼绝不放过。
参谋端着望远镜,终于看不下去了,走到王家康身边:“长官,这样屠杀不是我大明军人该做的事。”
“我们没有做。”王家康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是这些番仔干的。”
战场上杀敌唯恐不多,若说斩草除根也并非不能理解。但将杀人视作娱乐和盛事。这却超出了明军将士的道德底线。
“去跟他们说,”王家康终于忍不住拉过通事,“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幼都是我大明的俘虏,我要带走。”
通事的双脚紧紧钉在地上。不敢仰视王家康,只是道:“军爷,这样不妥”
“他们这般杀人才是不妥!”
“军爷,”通事一脸无奈道,“小的知道军爷是想保全那些番仔的性命,但这新港人和麻豆人其实是同族。他们之间互相杀没问题,外族人却不能奴役他们您看,这不是也有麻豆人把新港人的小孩抱回去养的么?那都是当自己亲生孩子养的。”
王家康一时接受不能,追问道:“同族?”
“是,真是同族。”通事道:“军爷若是冲进去,就成了与他们两社开战了,到时候恐怕死的人更多。”他见王家康面露思虑,又道:“新港人借着红毛夷压制麻豆人十多年,一朝翻身,报复自然也就更重些。”
王家康放开通事,看到几个麻豆人砍了不少脑袋,挂在腰间兴奋狂吼,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些野蛮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欧福瓦特身穿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军装,惊疑地听取发生在新港社的惨案。
——麻豆人是最不服管教的,当初真应该将他们全部杀死,就像金狮岛上的那些土人。
欧福瓦特心中暗骂,同时也对于自己的前任过于心慈手软而感到忿恨。
在这个通讯不便的时代,地方官员的性格在突发事件的处理上会有极大差异。在一六三六年,巴达维亚总督亨德里克?布劳威尔(hendrikbrouwer)指派福尔摩沙长官汉斯?普门(an)“严惩并铲除金狮岛上的住民,作为他们杀害我方人员的教训”。
此事最终导致金狮岛,也就是拉美岛(小琉球)上所有原住民被屠杀殆尽。到了一六四五年,岛上最后十三户原住民也被迫驱离——之所以没有被屠杀,是因为这座岛被汉族商人整体承租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