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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扔掉烟头,站起身来准备告辞,现在真觉得自己如蚁虫般的渺小而无能,这种想法让我觉得生活的黯淡。
阿凯担心地看着我的脸,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再见。”我走到门口,扭开门把手。
“阿泉。”他忽然叫住我。
“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小子吗?”他盯着我转向他的眼睛,很古怪。
我点了点头。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好像在思索要不要开口。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最后,他轻轻地说,避开我的犹疑的目光。
我停止了脚步:“需要多少钱?”
“哼,”阿凯冷笑了一下,“你能出得了多少钱?”
“不管多少钱,我都想办法弄来。”
“别说痴话了,如果你出得了那笔钱,我就不会跟你多罗嗦了。”他顿了一下:“但有人出得了,而且凭他的面子,如果你肯……那小子可能有希望摆脱‘BLUE MOON’。”
他抬头迅速瞄了我一眼,接下去添了一句:“关键在于……你觉得值不值。”
“什么?”我不解,盯着他的脸。
阿凯索性背转身体,面对着落地窗:“至少……我觉得……很不值。”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自己点了一支抽,没有递给我。
“有话快说,别卖关子了。”他吞吞吐吐的,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记得上次请你玩的张老板吧?”他呼出了一口烟,“他很有点名堂的,如果肯帮你,这事也许好办多了。”
“你是说……”我隐隐有些明白他话里意思。
“记得他手中的那张金卡吧,一般‘BLUE MOON’的会员卡都是深蓝色的,金卡都是卖给跟他们上头有交情的人的优惠卡。”他又顿了一下,我明白他的意思。
“别人我不敢说,但只要你去求他……蛮有希望的。”
“哦?”忽然觉得胃有些难受。
“他们这种人……玩多了,在‘那个’方面不太正常,”他回头看了我一下,大概觉得在我面前这样说有些不太妥,“上次见了你之后,他……等你到现在,我没有给他你的手机号码,因为我知道你……不适合他那种人的。”
他总算说完了,沉默下来,等着我的反应。
我没有吭声,直觉胃里的东西快倒出来了。
“这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连我也觉得挺……恶心的。”阿凯长吁了口气,他转过身,瞥了我一眼,“只是觉得你真的挺急的。算了,就当我没说好了。”
“真的……行吗?”我艰难得问着,希望他摇头,好给自己一个逃脱的借口。
“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吧?”他反问我,并加了一句,“这是个最容易也是最快的办法啊。”
我无言以对,一股被挫败的屈辱感压抑在心头。
“算了吧,不值得的。”阿凯又拍了拍我的肩,“回去好好睡一觉,你瞧你现在的样子,像个非洲难民似的。那小子既然存心不让你管,你也就算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嗯?”
我没有回答,也许我真的应该好好睡一觉了,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第九章
血滴,“嗒,嗒,嗒”,跌碎在梦里,红得凄凉,每一滴都变成七七的嘴唇,在努力地呼喊着我。
他说:“我爱你,丁泉。”
我伸出手臂去摸索,手指上全是血,炽热得烫痛了皮肤。
“七七!!”从喉咙里挤出的如困兽般的哀呜是自己的声音?月华漠然地在地上映衬出我黑乎乎的影子,也赐与舞鞋如水般的光辉,静静地在我手中流淌着。
把鞋放到唇边轻轻吻着,上面有股熟悉的气味,七七的味道。他被汗浸湿的笑颜,被阳光拥抱的身影,似嗔似羞的眼睛,他勾在脖子上纤瘦的手臂,修长结实的老爱踢我的双腿,随着这气味反复萦绕脑海。
而绝望像条散发着腐臭的绞杀索勒住我最脆弱的地方。
放弃吧,至多活得如同行尸,但至少是安全的,抹去对七七所有回忆,逃开吧,好像从未认识他,爱过他,拥有过他。
这是不是也是七七希望的?
在那天的阳光中,七七结结巴巴地说,我喜欢你,丁泉,只是想告诉你而已。
只是想告诉我而已。
而已。
但我怎样去兑现那个承诺呢?那个我想当然的承诺。背叛你,是不是同时也背叛了自己,背叛了自己的感情?
爱你到连做逃兵的勇气也没有,就像你要生存自然不能做逃开氧气的蠢举。
我怀抱着舞鞋,如同怀抱你一般,温柔而坚定。
阿凯的话如毒咒般封杀着我所有的思想,我开始躺在床上干呕,呕到鼻涕眼泪齐下,呕到嘴里都是苦胆汁的腥味。
多么懦弱的我!无能且懦弱!靠出卖自己的肉体来赎救情人,应该说是悲壮,还是龌龊?!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浸泡着这种令人不齿的猥亵的浓汁?
不,我怎能因为自尊要被蹂躏而去怀疑对你的感情!多么憎恨自己活了这么多岁月,无法保护你,曾经多么地蔑视在金钱和权势中神魂颠倒的人们,而现在的我能做到只是对以往的我扇了一记狠狠的耳光!
我幼稚地以自己所谓的洒脱去对抗着世俗,而现在的你是不是世俗对我最严厉的惩罚?!
张开自己的双手,苍白而无力,它们除了在寒月下轻轻颤抖,抓不住任何有意义的东西,虽然它们曾经刚愎自用地认为能把你永远搂在怀里,直至一生。
不能再想下去,如真能逃避,我又何必如此的痛苦。
七七……
再见到阿凯,在他眼里,我已经是个疯子了。
“你真的疯了,疯了。”他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激动,也许我打碎了一惯在他眼里的形象,令他觉得十分的不爽,“你脑子有没有毛病??只是一个男妓而已,你干嘛要赔上自己?我那样说,只不过要让你知难而退,并不是真的要你去干哪!”
“我决定了。”我轻轻地说。
他睨了我一眼,来来回回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转了几圈,最后吐了口气:“随便你。我会跟他联系的,不过先得让他去打听一下,那小子倒底怎么回事。”
“谢谢你,阿凯。”这是句实话,现在我觉得他还点意思。
“妈的,”他把口中的烟头掷在地上,“谢你个头啊,搞得我像个给朋友拉皮条的。真他妈的恶心!恶心!!”
我没有言语,只觉得头痛得要命:“有回音,再给我电话吧。”
他点了点头。
我走出去,外面的阳光刺痛了眼睛,低下头,竟然看不到自己的影子。而眼前攘往熙来的十字街,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和车子,每个人脸上都游浮着属于自己的表情面具,我的脸上应扣着怎样的表情?
忽然,我体会到七七的作为男妓时的感觉,把自我分裂成两个生物体,一个可以没有自尊,没有思想,没有作为人时的七情六欲,只是在金钱堆砌的床上,趴在别人胯下供泄欲的工具,而作为另一个,把双倍的血肉情感倾注在身上,交付于一个人,而让前一个去为这份情感作牺牲。
既然他能,我为什么不能,难道我比他更高尚吗?
我好像找到合理的解释,头不痛了。
只是麻木了。
***************
三天后。
躺在张老板豪华的欧式巨床上,抛光的木床栏清晰地映出被他压在身下的,另一个我。我边呻吟着,边看着上面的两个交合在一起的人影,新奇地看着另一个我的存在方式,如此下贱,淫荡。
他的嘴带着腐朽的气味,一遍遍如水蛇般滑腻而冰冷地划过身体的每一处,我试图麻痹所有的感觉细胞,好减淡对这种刺激的反感,可胃又在不合作地蠕动着,我咬紧嘴唇。肥厚的手掌扳开着我的双腿,粗暴地玩弄着。
我索性闭上眼,就是另一个我,也无法忍受。
他的汗一滴滴在我的背上,口里还嘶哑地喊着:“真棒!你他妈的真棒!!”手伸过我的头顶去摸床头柜上的润滑膏,一阵冰凉油腻的刺激引得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突袭而来尖锐的痛楚让我思想都停顿下来。
这只肥猪!巨大的屈辱感哽住了我的喉咙,让我连骂的力气也被抽光,视线已经模糊,看不清木栏上反射出的自己的影子,要不是还能辨别得出床头柜上那本支票夹,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逃离此地。
我得忍耐。七七。
身体像块破布,在那双充满情欲的手中被反复揉捏着,撕扯着。屈辱和痛楚纠缠在每一声低呻中,却让身上的兽类更加兴奋,疯狂扭动着的粗腰,层层抖动着的花白的敷肉,浸着汗臭和体液腥味的气息,在眼前及鼻边摇晃着。我克制不住的想呕,张开嘴,却被他的厚唇封的严严实实。
不能反抗,不能反抗。
为什么会这么的难受?!如果,我现在是白痴该有多好,一切关于自我及自尊的思想在此时都变成了最痛苦的累敷。
七七……此时想到他,我却哭了,泪从眼角边悄然滑下的感觉很陌生,它很快混入汗水,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后来,我吐了,在浴室里,大吐特吐,吐到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吐到最后意识模糊,昏倒在地上。姓张的手足无措地叫喊着我,大概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搞不清出了什么问题,
然后急急地把我送到了医院。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医生只说我的胃有点小问题,并无大碍,然后就把我打发回家了。姓张的把我直接接回了他的别墅。
而我也终于从他口中知道了七七的情况。
是在第二次亲热之后,他斜倚在枕头上,嘴里啜着酒,漫不经心地说:“那小子的事我打听到了。”我心一跳, 抬头望着他。
他瞄了我一眼:“本来这事是属于他们内部的事,一般不会对外人说的,只不过他们的老板与我有点生意上的来往,也算给我一个面子。”
“他没事吧?”我不想听他废话。
“暂时还不会有事,只要他听话些。”他起身从耷在床栏上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卷纸,递给我。
那是一张旧报纸,上面的年份居然是五年前的,搞不清他是从哪儿弄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看下面。”
下面一大块的版面都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