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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亮了,还不赶紧躺下歇会儿?”
玄烨一愣,却是不由自主就躺下了,榻外的光线越来越暗,最后一阵香袭来,身旁躺下温暖的人儿,他翻过身不由自主搂上去,岚琪却在他手背上一拍,嗔怪着“皇上可要老老实实躺着,不然臣妾就和小宸儿睡去。”
玄烨没说话,蹭了蹭将她搂紧,岚琪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忽然轻轻一叹,问“身上累不累,要不要臣妾揉一揉。”
玄烨嗯了一声,岚琪便翻身起来,摸到他僵硬的肩胛和腰肢,一下心疼得不行什么脾气都没了,把大男人的身子翻过去,一面数落了几句,就上手轻轻按捏,玄烨顿觉四肢舒缓,心情见好要开口说话,脑后却先有兰香气附在耳畔,岚琪温柔地说着“明儿中午臣妾来乾清宫伺候午膳,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一句话,似催眠的神药,玄烨竟眨眼功夫就睡着了,可岚琪一场好梦被搅醒,再也没有了困意,将他一身筋骨松一松后,合着被子胡乱睡了会儿。很快天色渐明,蹑手蹑脚起来到外头吩咐准备热水茶饭,待得时辰到时,狠心把酣睡的人叫醒。
玄烨迷迷糊糊地坐着被她伺候洗漱穿戴,只等一口温热的党参黄米茶送到嘴里,才清醒过来,面前人不再虎着脸,正温柔地笑着“时辰正好,皇上过去乾清门听政,不早不晚。”又问着,“时间不长,睡得可好?”
肩颈松快,整个人便轻松,玄烨含笑点了点头,趁无人时在岚琪额头上一吻,欢喜地说“你讲好了,过来陪朕用午膳。”
她应了长长一声“是”,拿朝褂给皇帝穿上,待一切齐整送出宫门,圣驾晃晃悠悠而去,岚琪便要去伺候几个小家伙上书房。可是一夜未眠的她精神很是不好,一转身便头晕目眩,被绿珠几人簇拥着送回去,一定要她好好歇一歇。
岚琪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觉得浑身乏力,黑甜一觉睡去,待得午前睡醒过来,才换得饱满气色。环春已打点好一切,做了皇帝爱吃的菜肴,伺候主子好生打扮一番,一行人就往永和宫走。
轿子行在半路时,环春凑在窗外说“娘娘,王官女子在前头行礼,咱们停不停?”
岚琪随口便吩咐“你去打声招呼罢,我们径直走。”
轿子缓缓向前,岚琪稍稍挑起帘子,便见妙龄女子伏在路边,只见衣衫低调简单,发髻上也无多少珠翠,想她连个答应都不是,的确日子不会丰足。等她从眼前晃过,便听到环春在后头客气地说话,岚琪没再多想,直到在乾清宫落轿,才问环春“她怎么在那里出现?”
环春道“是被袁答应邀去长春宫用午膳,说袁答应很照顾她,因是同乡人,袁答应说应该彼此照应。”
算起来,岚琪还没仔细正瞧过小王氏的模样,每回都是匆匆一眼,今日见她伏在那里,一样看不清眼眉,便问环春,“都说她好看,你觉得样貌如何?”
环春笑道“真真是个美人儿。”又轻声道,“兴许如今奴婢瞧不上那一位,和旁人一样,都觉得这一位更好看。”
岚琪听得明白,环春口中无非就是王常在和这位小王氏了,心想若真是传说得那样美,也难怪王常在如此忌惮,处处打压,而她一个常在就敢耍得那般手段,又可见帝王圣宠有多大的威力。
因皇帝书房里未与大臣散去,岚琪在暖等了大半个时辰,皇帝才迟迟赶来吃饭,而她心疼玄烨辛苦,不愿打搅一餐饭的惬意,玄烨几番要提昨晚的事,都被要求专心用膳。
待得皇帝脾胃舒服,岚琪才正道“臣妾答应过妹妹,不叫钮祜禄家做忘恩负义的事,冬云虽是个奴才,可对钮祜禄家有大功劳,皇上的用意臣妾很明白,宫闱之中不过如此,但凡事总有个例外,臣妾若是能让岚瑛他们安排下最妥善的去处,皇上可否放过冬云?她年纪不小了,一辈子忙碌辛苦,哪怕过一年半载自在的日子也好,不枉费到人世间走一遭。话说回来,若是忠心耿耿却落得这般下场,咱们身边的人,都要心寒了。”
玄烨沉静地望着她,却是问“昨晚朕跑来,是以为你生气了,怨朕太过无情。”
“几分不理解是有,可并没有生气怨怼,臣妾在这宫里,还有什么事儿没见过,您也有您的道理。”岚琪微微而笑,又想将彼此气氛缓和,说道,“若是生气,臣妾昨晚难得好梦,却被拖起来伺候人,可转眼人家就呼呼大睡,臣妾却睡不着了,那才生气呢。”
玄烨温和地说“午后回去歇歇。”
岚琪却不理他的柔情,严肃把话题拉回来问“皇上想好了吗,冬云的事。”
玄烨目光淡定,颔首应“难得一次你选择了与朕心意相反的决定,哪怕为了往后不叫你以为朕是虚情假意地答应你,这回也要顺着你才好。别的事怎么都好商量,就不许你先胡思乱想,与朕生了嫌隙。”
岚琪笑悠悠道“是是是,谁叫皇上对着旁人都要费心应付,就永和宫里那个傻乎乎好对付,随便几句话就哄好了。”
玄烨满面笑意,拉她起来去外头散散,门外廊下摆满了怒放的各色菊花,秋天也能见姹嫣红,宫内花匠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玄烨说永和宫里怎么不见这些热闹,岚琪道孩子们太顽皮,好看的花草每半天就让她们掐没了。
说起孩子,玄烨说十四阿哥近来用功许多,能在书房里安静坐着了,上回被他哥哥揍了一顿,如今再没有胡闹的事,胤禛眼下不大进书房,他反而更加乖巧。无意中便说起“如今书房里几个孩子,老八最是聪明能干,底下几个小的都很服他,胤禛往后要给朕办差,少有能带着弟弟们,若是十三十四跟着他学,也不错。”
“八阿哥很懂事。”岚琪含笑应着,心底却想起苏麻喇嬷嬷那日与她讲的话,即便心里很清楚未来可能发生什么,彼时也没多大在意,可现在冷不丁从玄烨嘴里说出来,却叫她生出异样情绪,但真仔细想一想心里哪儿不自在,连自己都不明白。
两人说了半天话,玄烨熬过了午后的困倦,便让岚琪回去歇着,而她离开乾清宫不久,又在半道上遇见王官女子,虽然她是从长春宫用了午膳返回自己的院子,来回都碰见,还是巧得不自然,岚琪也不知道自己生的什么心思,就全当是好奇小王氏的姿色,请她到永和宫喝杯茶。
且说小王氏当初被王常在责罚,错过了给东六宫几位行礼后,就一直被“关”在自己的住处,要紧的场合也很少参与,在这宫里默默无闻就是大半年,直到最近被袁答应和惠妃娘娘照顾上,才露了几分脸。
那天王官女子被德妃娘娘邀请用茶的事,不等她走出永和宫的门就传得六宫皆知,袁答应一脸嫌恶地跑来问惠妃,会不会那小王氏跑去依附永和宫,却被惠妃嗤笑“你可见过宫里,哪一个能依附得上永和宫的?”
袁答应不服气,支支吾吾说“戴贵人她们不就是?”
惠妃“那是姐妹,不是依附,你连这点都看不懂?”
袁答应不敢再顶嘴,惠妃又冷脸道“这几日咸福宫就快不行了,你再如何咽不下这口气,也好好忍耐着,好歹等贵妃走了再计较不迟。”
而今咸福宫钮祜禄贵妃病重的事,早不是宫闱秘闻,宫里宫外都知道,也等着宫内近期要再一次举办丧事,毕竟钮祜禄氏位在贵妃,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皇家理当不会亏待了她死后哀荣。
四阿哥府里,福晋召集李侧福晋与宋格格说宫里几件要紧事,提到贵妃病中垂危,吩咐二人“宋妹妹产育,不论产前产后,都不宜参加这样的大事,我大概要进宫几天才回来,你们姐妹俩彼此照应着。”
李侧福晋看了眼大腹便便的宋格格,朝福晋欠身道“妾身会照顾好宋妹妹。”
573 家宅安宁
宋氏却瞪着李侧福晋,一脸不情愿,见她要看向自己了,才收回目光,对毓溪道“福晋不必为妾身担心,府里嬷嬷丫头都齐全,产育上的大夫稳婆也都找来候命,就差找一个可靠的乳母了,您若不在府里,真不必李姐姐为妾身做什么。”
李侧福晋目色微沉,不言语也不看她,毓溪则是淡淡道“不过这样一说,顶好贵妃吉人天相病情有所起色,免去这样大的事,我也好安心在家照顾你和孩子。”
宋格格见福晋看着自己的肚子,下意识地朝后收了收,她知道福晋的意思,孩子呱呱坠地后,就与她没什么相干了,她平日里不能随便到正院里来,福晋不点头她连门前都不能站,也就意味着将来孩子养在这里,她想看一眼都难。
可偏偏她运气好,怀了四阿哥头一个孩子,福晋自己不生养,当然就指望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怕不论是男是女,她这辈子是别想要回来了。
两位从福晋屋子里退出来,丫头老妈子们将宋格格围得密密实实,她心里记着福晋方才那一眼神情,心中不免烦躁,指着身边的人呵斥“走开些,我都透不过气了,你们想闷死我呐?”
众人赶紧离远些,后头李侧福晋正好缓缓跟上来,冲她温和地笑着“妹妹脾气可别这样急躁,将来生了孩子也是个急性子,你瞧福晋多温柔娴静。”
宋格格朝她“李姐姐这话就奇怪了,怎么孩子的性子,就要和福晋相像?”
李侧福晋笑道“我们的孩子,都是福晋的孩子,福晋身为嫡母,孩子们与她性格相像有什么奇怪的?我听说孕妇不宜心浮气躁,对自己和孩子都不好,我那儿有凝神静气的香,回头给你送一点。”
宋格格撇过脸说“不必姐姐费心了,怎敢劳动您拿东西来。”说着招呼身旁丫头,搀扶着她们大摇大摆地走开。
跟着李侧福晋的丫鬟,是她从家里一路带到京城,原是家中乳母的女儿,与她一边年纪名唤巧珠,此刻轻声哼笑“小姐,这宋格格也太自以为是,不过是有了身孕而已,像是就她会生养,生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是该骄傲的,在这四阿哥府,会生养就是功劳。”李侧福晋眼底掠过寒光,“为什么会有我们?还不是因为福晋不生养,我们来,不过是为她生孩子的。”
巧珠笑道“婚可是万岁爷指的,您不是也说,比起就进宫或去别家,来四阿哥府里是最好的结果吗?反正您被送来,没得选前程,现下来了最好的地方,安安心心过日子就是了。何况四阿哥对您挺好的,也没见不待见您呢,不过是那个宋格格招摇了些,显得四阿哥喜欢她罢了。”
李侧福晋淡淡一笑“但愿如此。”言语间目光投向远去的宋格格,红唇微动,似吐出几个字,身边巧珠听得不真切,像是说“她生下这个,就功成身退吧。”
一阵风吹过,树上几片枯叶凋零,巧珠打了个寒颤说“小姐咱们回吧,北方的秋天冷得可真早。”
入秋后,一阵风一阵雨,都催快寒冬的脚步,今年夏秋全国旱涝不少,入冬之前皇帝都在忙碌赈灾之事,去年岚琪还记得皇帝高兴地对她说江南税银翻了一个倍,今年瞧着乾清宫里人人皱眉,看样子是不大好。
这上头的事岚琪不敢多问,反是儿子进来给她请安时,她心疼儿子辛苦为他准备精细可口的饭菜,血气方刚的少年郎竟冲母亲说“那日随三阿哥在内务府看了一眼后宫的账目,好些名目下的银子花得不值当,额娘既然与荣妃娘娘管着六宫,这些名目怎地不消减了,好为皇阿玛省下不少银子。”
岚琪听得又气又好笑,与他道“你如今少年意气,什么事都想当然,额娘不怪你说话冲撞我,等你自己外头碰了壁,你就知道做事有多难了。偌大一个禁城,多少张嘴要吃要喝,多少事等着人去做,若非我和你荣娘娘管着,花销还要往大了去呢,你还来怪我们。亏得荣妃娘娘那么疼你,背后还叫你说不是。”
胤禛忙赔笑“额娘可不能去对荣妃娘娘讲,我不过是一问罢了,毓溪在家也常说我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您别见怪。”
岚琪便问他家中好不好,宋氏的胎儿是否安稳等等。要知道,为了不让宋氏生出骄傲的心,她一直没关心过宋氏的胎儿,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特别在乎儿子的子嗣。如此,一则做给旁人看,二则就是做给儿媳妇看,她总是想,自己对毓溪好,儿媳妇就会全心全意对胤禛好,夫妻和睦方能家宅安宁,家宅安宁才能长长久久。
转眼第一场雪落下,旧年做的夹袄大氅还都没来得及穿,今年新制的又赶着送上来,原本是如儿子说的,一些花销名目可以消减,但天家贵胄若连几件衣裳都制不起,才是给皇帝丢脸。而朝廷的钱也不至于那么紧巴巴,不过是居安思危,眼下正是康熙盛世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