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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妃、惠妃脸上都不好看,但事实如此,而后议论起总兵官张大人家的女儿,内务府送来画像,粗略看着确实不错,惠妃知道皇帝必然是已选中了,来不及找明珠商议和打探那孩子的家世,赶着要哄皇帝和太后高兴才好,立刻就答应了。
但太后又道“九阿哥十阿哥也成亲了,小夫妻们若是和睦,一两年里便又能添皇孙,那八阿哥府里如今这样可不成,就他宅子里没有侍妾,八福晋身子又不好,他们不指望开枝散叶了?”
惠妃尴尬地笑着“臣妾劝说过,似乎胤禩一心一意都在妻子身上,到如今也不愿意纳妾收房,夫妻和睦是好事,就是子嗣上”
太后便笑“张大人家里还有堂房的女儿,正好八阿哥也是你的儿子,那就喜上加喜,把他们家堂房姑娘许配给胤禩。只是听说那一家早有些落魄了不过是守着祖荫过活,就许个格格的名分吧。”
惠妃屈膝替两个孩子谢恩,旁人不相干自然不好插话,待得一行人从宁寿宫散了,宜妃口无遮拦地说“万岁爷如今做事雷厉风行,瞧着怪唬人的,皇上这是要做什么打算?我若是三两天不出门,就该跟不上姐姐们说的话了。”
荣妃嗔怪“你管皇上做什么,皇上天天管着国家大事,也没见你操心过,这会儿凑什么热闹?”
宜妃不服气,将几人扫一眼,现在她们四个里,就剩下宜妃还没有停牌子,可就是怎么都得意不起来,原因眼门前停了牌子某一位,到如今都在皇帝心坎上。
想到太后方才的话,宜妃不禁哼笑“太后要咱们别一门心思惦记讨好皇上,有些人是该自重些了,如今还不至于太老,可再过几年就该当心被小辈们说为老不尊,害臊不害臊。”甚至冲着岚琪就狞笑,“德妃姐姐,您说是不是?”
岚琪浅笑悠悠,淡然应“太后娘娘是要我们不能顾此失彼,可不是要我们别讨皇上欢心,皇上是你我一辈子的夫君,能与自家夫君欢欢喜喜白头到老,是福气。”
宜妃瞪着双眼,且看德妃与荣妃并肩走开,她们在东六宫住着,走几步路就能到,那边长春宫、翊坤宫的轿子缓缓落下等候,惠妃走前拍拍宜妃的肩膀道“你样貌比不过人家,谁都看得出来,何必再显摆自己脑筋也比不过人家,非要表白自己一无是处做什么?”
众人都散开,留下宜妃七窍生烟地站在原地,桃红实在看不下去,簇拥着自家娘娘走开。
永和宫里,因十三十四今天中午要过来用膳,自从他们搬走后,母子间好久不亲近,岚琪特地敦促环春准备儿子们爱吃的菜肴,可惜搂着小宸儿和敦恪等到大晌午,眼看着日影偏斜就要过了午膳时刻,才有奴才从书房匆匆跑来,说十三十四阿哥下午去骑马,今日不来了。
岚琪的失落不言而喻,这两个孩子如今在别人口中越来越优秀,可她却不能再清清楚楚地看到,心里总有说不出的不安,一直都想把他们留在身边。
小宸儿见额娘不高兴,想尽办法哄她一笑,最终母女三人安安静静地用了膳,午后延禧宫良嫔亲自过来,问敦恪公主的夏衣,要不要让她来裁制。岚琪知道敦恪平常的衣衫大多是杏儿与觉禅氏一道缝制,只要孩子高兴就好。
忙活这些琐碎的事时,门前通报八福晋求见,岚琪与良嫔对视一眼,不久就看到神采奕奕的小妇人进门来,月余时间已养好了滑胎的憔悴,满面含笑热融融地说“想去延禧宫给良嫔娘娘请安,娘娘却在永和宫,就也来问候一声德妃娘娘,也好告诉您,臣妾身子养好了。”
697 兄弟们都老了
岚琪且笑“瞧着气色是好。”一面说着,便与良嫔撂下手里的活计,小宸儿和敦恪同八福晋说了几句话后,她就识趣地带着妹妹退下了。八福晋本没什么要避开她们的话对二位讲,但小孩子不在跟前,说话总少些顾忌。
方才与良嫔给孩子们量尺寸时,就说到太后一早决定给大阿哥选总兵官张大人府里的千金,一并将他们家侄女选给了八阿哥做妾室,虽是一族出身,但那一房已落魄,此番随着张大人家千金一道嫁入皇室,虽是做小,也已算是造化。
可这才是嘴上说的话,尚未有旨意下来,八福晋就进宫了,两人眼神对视时,便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这孩子。现下坐着不过是说说闲话,而八福晋是身子好了进宫给良嫔贺晋封之喜,还带了礼物来,说是已放在了延禧宫。
岚琪想了想,到底不是她的儿媳妇,八贝勒府里的事她不要乱多嘴,而从良嫔眼神里看,似乎是决定要等一会儿回延禧宫后,先告诉八福晋。少时婆媳俩结伴而去,环春送到门前后折回来,手里收拾着针线料子,口中不意道“如今良嫔娘娘身份尊贵些,八福晋进宫更大方了,这地位高低真是大不同,良嫔娘娘也算熬出头了。”
岚琪想到自己平步青云的境遇,不免感慨“我这一辈子,实在是顺顺当当。”
延禧宫里,婆媳俩进门后,八福晋发现良嫔还住在配殿里,并未搬入正殿,不免奇怪地问“可是正殿尚未修缮妥当,额娘为什么不住进去?”
良嫔望一眼那门窗紧闭的殿,淡淡道“敏妃先于我是这一宫主位,她不曾住过那里,姐妹一场,我想把那里给她空着,也是个念想。除非将来禁城里实在挪不开地方,再说吧。”
八福晋唯有道“额娘与敏妃娘娘实在姐妹情深。”
良嫔不言语,婆媳俩在屋子里坐下,八福晋便又说“前阵子为了在长春宫搜出袁答应的事,我和胤禩都忽略了额娘这里,八阿哥身为养子,必然要哄得惠妃高兴才好,还请额娘不要放在心上。如今您贵为良嫔娘娘,我们更能时常来看您,皇阿玛重视您,惠妃也不好说什么了。”
良嫔听着这些,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便问八福晋身体如何,听说她且需要时日静养时,便接着话道“今日一早太后下了决定,给八阿哥挑选了一位妾室,大概大阿哥几时娶继室,那格格就几时一道去你们府里。大阿哥府里小皇孙嗷嗷待哺,继福晋入门不会太晚,你心里也有个准备吧。”
八福晋却从容含笑,大大方方地说“皇祖母选的人,必然是好的,八阿哥不愿轻易辜负我,府里或外头的人他怎么都不肯要,这下他不得不接纳,我倒是安心了。”
良嫔眉头微蹙,没想到八福晋如此胸怀,更听儿媳妇继续道“安亲王府总是上蹿下跳地要往贝勒府送人来伺候胤禩,我看不惯也接受不了,这下有了太后选的人,他们该闭嘴了。”
“老福晋也是为了你们好。”良嫔道,“再不喜欢,顶好不要与她们撕破脸皮。”
“额娘说的是,好在胤禩脾气好,总是劝我不要太计较,看在他的面子上,我才忍耐她们。额娘您是不知道,安亲王府里的人,个个儿都势利得很。”八福晋眼底露出厌恶神情,笑意凉薄,“外祖父还在时,她们嫌我是累赘,总吓唬我要把我送去军营配个马夫。外祖父故世后,家里不及从前风光了,就把我当人情使,可即便如今我成了皇子福晋,她们也没有真正尊敬我,心底里还是瞧不起我,想着法儿地要摆布我。”
良嫔捧着手里的茶,印象里八福晋还是头一回对自己说这么多的话,果然人在情绪不稳定时会做出一些异于平常的事,面对要给八阿哥选妾室,看起来大方从容的她,心思到底还是动摇了。
其实在良嫔眼里,并没有以婆婆自居,她从来没真正把八阿哥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当然也不会有做婆婆的自觉,反是旁人嘴里这样说,她才学着如何面对儿媳妇这样的存在,也算做得有几分模样。
这会儿婆媳俩说罢这些话,八福晋便说要去长春宫了,良嫔随口问她先来延禧宫会不会惹惠妃不高兴,儿媳妇淡定地说“我会对惠妃娘娘讲,是想一直陪着她,免得两头跑,而她就算计较,也不会说出来。她是尊贵的娘娘,怎么能做出让人觉得她心胸狭隘的事?”
良嫔不禁暗暗唏嘘,八福晋小小年纪,看事看人如此通透。
而年轻的小妇人离了延禧宫后,走在往长春宫去的路上,午后明媚的阳光下,红墙金砖的世界里说不出的奢华景象,高高的宫墙围起一个又一个神秘未知的世界,从她幼年第一次踏入禁城起,就对这里有着异样的情绪。此刻心里想着八贝勒府也终于要有妾室了,却忽然停下脚步将四周宫墙看一遍,唇边微微一笑,这天底下妾室最多的,可不正是皇帝?
宫道另一头,乾清宫的肩舆缓缓而过,皇帝不意抬头看向这一处,底下太监眼尖儿猜想皇帝会好奇是什么人,赶来张望几眼后跑回去禀告,说是八阿哥福晋,像是往长春宫去。玄烨嗯了一声没在意,肩舆缓缓前行,停在永和宫门前,门口侍立的太监屈膝禀告道“万岁爷,娘娘她刚躺下歇午觉。”
玄烨只当没听见,进门就往岚琪这里来,帘子掀起便见急匆匆裹了衣裳的人正要迎出来,岚琪一手还在翻衣领,见他已进门索性不管了,自顾回过身往屋子里走,嘴里念叨“怎么又跑来了?”
玄烨进门轻哼“朕还来不得你这里了?”
岚琪不耐烦地说“这几年都是密嫔她们陪在身边的,如今人家正停了牌子,怎么三天两头地来?反正臣妾是没得耳根清净,到如今还被人念叨成天就晓得勾引皇帝。”
玄烨猴上来笑着说“你赶紧勾引一个给朕瞧瞧。”
岚琪瞪他一眼,可立时就笑了,拉着玄烨坐下说“刚刚犯困想睡会儿,您若是没事的,咱们歪着歇会儿可好?”
玄烨点头,便看岚琪为他宽衣脱靴子,靠在软和的大枕头上,搂着人家的腰肢便说“堂堂皇帝大白天脱衣裳搂着美人睡觉,这是懒到什么模样了?”
听得“美人”两个字,岚琪暗暗笑女人家的心思到老了也不会变,大概成了白发老婆婆听得这两个字,也会怦然心动。感慨着抬眸往窗外看了眼,金灿灿的阳光浮在窗棂上,她恍然记起温宪出嫁后一天,她在清晨醒来,误以为自己回到了与玄烨第一次的那个午后,彼时嘲笑自己不害臊,那是逝去的青春年华,永远也回不去了。可这才隔了多久,那个不敢想的梦想竟实现了。
玄烨果然有些不老实,手里摸着岚琪的腰肢,身上的气息就热乎起来,伴了二十多年的人,还能不知道他的脾气,岚琪不禁道“怎么了,这阵子一点都不知收敛,是不是吃的补药太猛了。”
玄烨目光贪婪地望着她,眼底几乎带了几分恳求之意,可见岚琪冷着脸,不免又发笑,慵懒地说“没有吃什么补药,照旧那些养生的方子,朕不闹你,咱们好好歇着。只是近来觉得,一猛子扎到了如今,是该放下包袱悠着点,不要那么拼了。”
岚琪最了解他,不禁宽慰“是不是为了恭亲王染病,皇上心里担忧了?”
玄烨心底一暖,轻轻唔了声,身子慢慢滑下去,反而把脸埋在了岚琪的肩窝里,渐渐变成岚琪抱着他,但听玄烨说“他还没好,今早福全又报了染疾,朕突然觉得,怎么健壮英武的兄弟们都老了,其实朕也老了吧。”
岚琪轻轻抚摸他的背脊,却是笑“哪儿老了呀,不知道是谁,夜夜生猛得很。”
玄烨笑出声,往她身上轻轻一顶,嗔怪“如今这样的话也随口就来,了不得了。”
可就是这样俗不可耐的粗话,能让他们抛开帝王妃嫔的包袱,静默许久,玄烨问“朕总在想,因为有你,朕不再觉得自己活着是为了守住皇位,可是也不得不承认,朕很在乎皇位。朕一面想轻松些不要太拼了把命搭上去,可是朕就怕一松懈,龙椅就坐不稳了。”
岚琪心头一颤,她无法想象那高处不胜寒究竟是什么滋味,玄烨快做了四十年皇帝了,竟然还会为此担心。
“你可不许生病,不要像福全常宁那样没用。”玄烨长长舒口气,忽然盘腿坐起来,伸展了一下筋骨,冲岚琪笑道,“朕不能太悲观了,心情不好身子更不能好,来看你,就是想高兴些。”
不知为何,岚琪更心痛,可不由自主就靠近了他,天晓得嘴里怎么冒出一句“让臣妾勾引皇上一回可好?”
698 难道可笑吗?
玄烨伸手抵在岚琪的额头上,将她往后轻轻一推“还用得着你来勾引?”
话虽如此,两人到底一笑了之,玄烨假寐不过半个时辰就抖擞精神,让梁公公将乾清宫的事搬来慢慢做,今天和后几日安排要见的大臣也都重新安排过,看着福全常宁如今的年纪身体就不好了,皇帝终于明白自己也到了该收敛的年纪。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没日没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