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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她正对环春说“荣姐姐说左不过是把小家门里柴米油盐的事儿往大了算,你说下回我额娘进宫时,我能不能问问她?”
主仆俩正笑着,外头有客人到,心想一清早的谁这么早就出门,却见是荣妃到了,岚琪玩笑说曹操曹操到,荣妃却板着脸好似一肚子的不高兴,坐定了才说“昨晚贵妃把我屋子里的万常在叫去,我当是什么事没在意,我又正好不大舒服睡得早,之后吉芯她们也不敢惊动我,今早才看到她被人抬回来的,说是在咸福宫跪了整整一晚上,我才听宫女说昨天的事,她们几个算什么,贵妃这是冲你来的吧,岚琪你心里要有个数,她这是又发生么疯了?”
257 波澜不惊(二更到
“就万常在一个人?”岚琪眉头紧蹙,怎么也想不到,温贵妃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昔日皇贵妃让她跪在宫道上的耻辱,她现在也用来折磨别人吗?荣妃说的不错,她哪里在乎什么小常在小答应,昨天若是惠妃宜妃路过开口让她们起来,断不会有后来的事。
“她之外,还有几个人都是平素往来要好的,通通跪了一整个晚上,当然好些半途中就昏过去了。”荣妃恨得咬牙切齿,“除了她之外,都是独自散居在各处的人,上头没有主位自然没人替她们做主,我那儿昨晚没被惊动,可即便惊动了估计也没用。咸福宫里真本事,一点动静也没闹出来,我刚才问她,哭着说跪了一院子的人,宫门关着来客一律挡驾,是做好准备怕有人去求情的。”
“她这样闹,皇上不会不知道,她图什么呢?”岚琪直觉得心累,禁不住冲荣妃抱怨,“她若是针对我来的,我要怎么防备,她若一味地折磨这些答应常在,我冲上去论理,又会是什么结果?难不成,闹到皇上或是太皇太后那里去,可她也有道理,教训妃嫔本是她的责任。”
荣妃点头“她不欺负你,光欺负别人,你去上头告状,落得你多管闲事不容人,她毕竟是贵妃,教训下头没什么错,皇贵妃当初可没少折磨别人,不也稳稳当当过来了?可皇贵妃如今改了性子不造孽了,她却不晓得几时能收手醒悟。你去太皇太后或皇上面前说一声容易,便是我说也成,可这事儿治标不治本,她好一阵歹一阵,我们就净跟着她闹呀?”
姐妹俩没主意,岚琪换了衣裳往景阳宫来一趟,太医正在给万琉哈氏揉开膝盖上的淤血,她哭得实在可怜,荣妃又心疼又生气,还责备她“你这性子也能惹怒贵妃,你们到底做什么事了?”
太医退下,万常在楚楚可怜地望着二位,眼神时不时怯怯地落在德妃身上,岚琪看在眼里,朝姐姐递过眼色,荣妃会意后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岚琪稍稍撩起她的裤管看了眼青紫一片的膝盖,笑道“亏你厉害,竟然忍过来了,别的人呢?”
万常在低垂着脑袋说“臣妾怕忍不住,贵妃娘娘会再变本加厉,昨天不就是因为娘娘您好心放臣妾几人一马,贵妃娘娘才生气吗?”
岚琪道“是啊,我若不多管闲事就好了。”
万常在忙摇手急着说“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娘娘您别误会。”
岚琪当然是开玩笑的,本想哄万常在轻松些,没想到反把她惹急了,笑着说“那我问你,你见着贵妃娘娘了吗,她怎么对你们说的?”
万常在神情犹豫,果然是如方才看岚琪的模样是有话要说但不敢说,岚琪耐心地等待她,好半天才听见支支吾吾地说“贵妃娘娘讲,德妃娘娘您善良,可善良会纵容臣妾几人没了规矩,往后闯祸就是您的罪过,她不能让您做这个恶人,所以要为臣妾几个把规矩做好了。”
岚琪心内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又问“咸福宫里的人呢,她身边就没有人劝?”
万常在说“臣妾听见贵妃娘娘在里头骂人的,动静挺大但说了什么不大清楚,后来觉禅贵人就出来了,我们看着她求助,她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晓得和边上宫女说了什么后就走了,臣妾想贵人她应该是想帮我们的。”
“可惜觉禅贵人人微言轻,想帮你们也帮不了。”岚琪叹了一声,心里安慰觉禅氏不至于冷酷无情到对这些事视而无睹,退一步说,她想要在咸福宫跟着贵妃安生过日子,就不能让贵妃这样闹,所以她一定会干预,可是贵妃是真魔怔了,什么话也听不进。
“你们受委屈了,好好养着,等好些了去永和宫替我陪陪六阿哥,六阿哥很喜欢和你挑花绳呢。”岚琪安抚她几句,转身就要走,万常在却喊住她说,“娘娘您可别为了臣妾几个出头,贵妃娘娘那眼神看人都是带刀子的,这事儿能过去就过去,臣妾跪都跪了,也不在乎了。”
岚琪笑道“不怪荣姐姐疼你,你这样懂事很好,可别再费心想这些事了,好好歇着吧。”
别过万琉哈氏,岚琪往正殿来,荣妃才打发了人,叫她到身边坐下说“我让人查了查,果然这几个月里,皇上去咸福宫的日子一只手数的过来,就更别说她才产育,没有什么记档不记档的事儿了,这是喝醋喝酸透了心。”
“方才万常在求我别替她们出头,说跪也跪了,什么公道不公道都无所谓,我想也是这个道理。”岚琪满面寒意,目光坚定地对荣妃说,“这件事,我不打算过问,姐姐你说她是冲我来的,那她就该是想看我急得团团转?又或者跑去和她理论?罢了,我原本还有些话要对她说的,现下都免了吧,凭什么就得回回顺着她来,凭什么总是咱们吃亏,难道她一句她爱上皇帝了,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
荣妃冷笑“皇上从前待她好,她爱上了尚且说得过去,如今这般冷落,她还爱的什么劲?不过是心里不平衡,这么多年了,我和端嫔还一门心思在皇上身上呢,难道咱们也跟她这样闹不成?”
“就狠狠心吧,她一次次闹下去,总有人会出面,皇贵妃那儿眼里也揉不得沙子的。”岚琪叹气,“就不晓得下一个是谁倒霉,顶好她能自己想明白了,大家才相安无事。”
如是,昨晚虐待妃嫔的事,岚琪和荣妃决意冷淡处理,由着温贵妃自己去瞎折腾,闹急了宫里不缺制裁她的人。自然贵妃将几个答应常在困在咸福宫一晚上罚跪,宫里头不会不传出去,等乾清宫知道这件事,李公公慢慢告诉皇帝时,玄烨简直听得匪夷所思。
“你把这些事传到宫外去,让钮祜禄家的人进来教教她该怎么做贵妃,实在学不会,妃位没空闲,嫔位贵人位,随她挑。”玄烨这般吩咐李总管,想到其中或之后可能有的事,又叮嘱了一句,“去告诉德妃,别没事强出头,老实给朕呆着。”
李公公含笑应下,外头小太监来通报说纳兰容若大人到了,今日皇帝召他来说明年南巡的事,一应路线各处接驾事宜都要年初就开始打点,容若熟悉江南一带的事,此次也将大任交付给他,他忙完京城里的事,正月里就要先下江南一路监督准备。
君臣相见说罢要紧的事,总会说几句无关朝政的话,从前总是狩猎诗画,再有皇帝或容若得了什么好书好墨等等,如今容若每每见皇帝,却都怕他问自己家里的事,皇帝问一日就是一日不放过他,永远要拿他来制衡整个纳兰家以及父亲背后的党羽势力,他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服从。
果然皇帝今天还是“心情甚好”地提起了他的家事,问老太太身体可好些,随口道“朕听说你很久没在外宅落脚,从黑龙江回来至今有些日子了。”
容若心里一叹,垂首应道“家慈身体抱恙,臣不敢不服侍左右。”
玄烨便说“让宫里太医去瞧瞧,朕也是疏忽了,早该关心关心你才对。”
“臣惶恐,怎敢劳动皇上,家慈的身体已日渐康复,更不敢惊动大内御医。”容若恭恭敬敬地说着,心里嘀咕着皇帝还要说什么,竟一时有些发愣。
玄烨见他这模样,唇边略过淡淡一笑,开口道“此番下江南,你要带着家里妻妾,还是沈宛?”
容若抿了抿嘴,应道“臣只打算一个人走,奉旨办差怎好携带妻妾,臣不敢。”
“你常年在外奔波,朕也不愿你太辛苦,身边有知冷知热的人照顾,再好不过。上回你去黑龙江不就带着沈宛了?”玄烨淡淡一笑,吩咐他,“你想好了带哪边的人去,告诉朕一声,朕让人给你安排车架。不过朕想你一路沿途各府各衙的落脚,总难免交际应酬,还是你妻子上得厅堂。当然,这只是朕的想法。”
想法,还是命令,容若心里再明白不过。本来下江南,若一定要带着谁,沈宛必定是最合适的,妻子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下一回江南还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各地的气候,说什么上得厅堂,不过是借口。其实他谁也不想带走,这一回真想一个人清清静静去办差。
应付罢了皇帝面前所有的事,容若总算得意脱身离开乾清宫,出门一路低着头烦恼这些事,冷不丁被身边的小太监拉住,耳听得说“大人等等,觉禅贵人过来了。”
他浑身一震,原本低着的头反猛然抬起来,果然见表妹拥着香色大氅娉婷而来,领间雪白的风毛衬得她肤若凝脂,乍见他也是一惊,但那涟漪在眼波中稍纵即逝,她很快就平静下来,目光淡淡地从自己身上略过,客气地对门前梁公公说“贵妃娘娘让我送补药来给万岁爷,公公替我通告一声吧。”
梁公公尴尬地笑道“万岁爷可不吃后宫送的药,贵人您还是”
觉禅氏显然有备而来,淡定从容地说“我也只是替贵妃娘娘跑一趟,公公只要传句话,咱们都好交代。”
258 一个傻子就够了
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木兰围场的御帐外,表妹亦是如此。
“贵人请稍等,容奴才进去通报。”梁公公本不愿跑这一趟,奈何觉禅贵人冷静沉着,两句话说得让他反驳不能,唯有硬着头皮进去说一声。
容若站在这里,竟希望梁公公能快些回来,这样他也能多待一会儿,不然梁公公这一走,觉禅贵人等候的时间里,他实在没道理继续呆着,但现实只是如此,梁公公哪有那么快回来,他只能躬身施礼,道一声“贵人吉祥”,便要离去。
觉禅氏视若无睹他的存在,仿佛只是在乾清宫门前遇见一位普通的大臣,比起从前的她,如今心如止水、从容淡定,仿佛在木兰围场,一把篝火烧尽了他们的旧情纠缠。
容若从她身边走过,彼此相隔守着分寸礼仪的距离,连擦肩而过都算不上,形同陌路的走过,寒风一阵,熟悉的香气钻入容若的鼻息,不知是空气太清冷,还是香气的主人太冰冷,从前暖暖淡淡的气息,如今气味依旧,可沁入心里,却寒得容若浑身一震。
他深深呼吸,走出乾清宫的门,不由得竟笑了,不知他笑什么,悲哀的眼神里透出几分放心几分释怀,仿佛他一直担心的事,终于有了好的结果。
“贵人请回吧,皇上说了请贵人替皇上谢谢贵妃娘娘的好意,如今正吃太医院开的补药,不敢胡乱吃别的,贵妃娘娘的药若是好的,请她自己也用才好。皇上这几日忙,过些天就去看看娘娘和十阿哥。”
梁公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容若忍不住转身看了眼,看到表妹落落大方地谢过,拥着香色的氅衣转身便要走,只是这转身的刹那,两人再次目光相对。
表妹大方含笑,朝他颔首示意,客气得全然是陌生人相遇,而后便领着宫女淡定从容地走开,她这般气质态度,连被为难的梁公公都没在人背后露出鄙夷的神情。容若转身亦是淡淡的一笑,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觉禅贵人领着宫女渐渐走远,直到离开乾清宫好些路,原本好端端走着的人,突然膝下一软,若非扶着墙,只怕就跌倒下去,香荷赶紧上前牢牢搀扶,问她是怎么了,却见贵人面上两行清泪不知几时添出来,可她却解释说“风一吹就这般模样,赶紧回去就好了。”
“主子您没事吧,还能走路吗,崴着脚了吗?”香荷一连串地发问,可贵人只是摆摆手说没事,香荷又问是不是没把贵妃娘娘的差事办好,怕回去被她骂,觉禅氏苦笑,“她心里知道这是不成的,不过是差遣我来走一趟,想听听皇上的话而已。”
觉禅氏调整了心情,拿帕子拭去脸上的尴尬,再往咸福宫走,路上却又遇见人,惠妃和宜妃的轿子从前头过来,也不晓得她们往哪儿去,她带着宫女侍立在一侧等两乘轿子从面前路过,宜妃半程中掀起帘子看了她一眼,不知哪儿不乐意,眼中满满的厌恶之情。
觉禅氏垂首没见着,只等轿子走了才继续回咸福宫,回到温贵妃面前,温贵妃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