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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亲王府里,胤禛惊见母亲到来,吓得目瞪口呆,可额娘根本不理会他,径直就进了产房。岚琪知道,再好的大夫也不如有亲人在身边让人安心,毓溪的额娘没了,自己就要替觉罗氏照顾好她。
所幸产妇在孕中就被照顾得极周到仔细,府里原就有稳婆大夫预备着,宫里没人来,也一切井井有条,毓溪挣扎了两个时辰后,顺利产下女婴,孩子嘹亮的哭声振奋人心,她睁开眼时,见婆婆在床边,正拿手巾擦拭自己脸上的汗水,她弱弱地喊了声“额娘。”
岚琪眼中含泪,安抚道“孩子抱出去给胤禛看了,是个漂亮的闺女,好孩子,你受苦了。”
毓溪泪如雨下,岚琪俯身将她抱起来,劝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会可惜,额娘也可惜。可这样也好,往后你没有儿子卷入现在胤禛正经历的事中,你就可以全心全意不偏不倚地辅助胤禛。你信额娘的话,有儿有女又如何呢,能相伴过一辈子的,是你的丈夫。”
毓溪渐渐平静,虚弱的人也没有力气再哭泣,躺下后便说“额娘,我想看看孩子。”
岚琪起身出来,见胤禛正小心翼翼地捧着襁褓里的小女儿,念佟在一边搭把手,一直在埋怨“阿玛您小心点。”她让乳母把小孙女抱进去给福晋看,刚想对儿子说说话,外头来人紧张地禀告,说圣驾正朝雍亲王府来,胤禛大惊,赶紧到门前去迎接,岚琪反而无所谓,等下随玄烨回去就是了。
她要回房内去和毓溪说话,却留心到屋里屋外的侍女家丁都井然有序,她从进门起,就不曾觉得府里有一丝慌乱,此刻再看,果然如此。岚琪不由自主地走到门前,见外头廊下站着年轻小妇人,一直有下人上前询问,她一样一样交代安排,没出一点乱子。经身旁丫头提醒,小妇人才发现娘娘出来了,赶紧上前来行礼。
“又有一阵子不见面,越发水灵了。”岚琪温和地笑着,“上回见你,还是侧福晋带你来谢恩。”
琳格格欠身应“妾身虽不能时常进宫向娘娘请安,也是每日一炷香,求神佛保佑娘娘贵体安康。”
恭维的话,岚琪早听腻歪了,举目将院落中的一切看了看,问道“侧福晋呢?”
琳格格忙答“侧福晋和宋格格带人去刨喜坑了,娘娘若有吩咐,妾身这就去给您传话。”
岚琪摆手示意不必,又问“府里的事,眼下都是你在管?你年纪小小,做事倒很利落。”
琳格格谦卑地说“都是福晋教导有方,妾身只是搭把手,一切都是福晋安排的。”
岚琪故意道“新的侧福晋就要入门,她住的地方,开始收拾了吗?”
琳格格显然面色一僵,不似方才对答如流,忍不住就把心里的失落露了出来,但是个懂规矩懂礼数的人,很快就应“福晋说,王爷认为还早,不着急,不让动。”
岚琪慢慢走向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琳格格被看得很不好意思,脑袋垂得更低了,岚琪却道“把头抬起来。”
“娘娘?”琳格格噤若寒蝉,缓缓抬头,但见漂亮的脸蛋憋得通红。
“我听说,王爷一直都不喜欢你?”岚琪的话,像尖锐的刀子扎入了钮祜禄氏的心。
琳格格身子微微打颤,眼底满是不甘的委屈,贝齿轻轻咬了唇,又忍不住垂下了脑袋,嗫嚅着“王、王爷对妾身很好。”她记起娘娘要自己抬头,忙又昂首,却被德妃娘娘贵气逼人,满面不怒自威的气势吓着了。
“宫里有很多你这样的人,和我一般年纪的,或比我小的,妃嫔也好宫女也好,不计其数。”
岚琪并不知自己无意中已透出慑人的气势,但她的确有意提醒钮祜禄氏“有些人到后来没能绷得住,开始想要去争夺那些自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她们却不记得,自己用原来的面目活了十几年、几十年,突然换一张脸,就处处容不得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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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3 别和八阿哥往来了
琳格格彷徨地仰望着德妃,明明也是婆媳,福晋就能像亲闺女一般在娘娘膝下承欢,甚至让娘娘不惜出宫来照顾她分娩,可自己就因是个妾,莫说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如今难得见一面,却不是和和气气说话,而是听这般唬人的教训。
可岚琪并不想吓唬人,她是在敬告钮祜禄氏,在宫里几十年,她看见太多琳格格这般模样的人,宋氏那般咋呼张扬的并不可怕,就怕这种看起来温柔善良,却永远不知道她内心在想什么,指不定某天就露出恶魔般的嘴脸,让人猝不及防。
“妾身谨记娘娘的教诲。”琳格格福了福身子,边上有下人欲上前来说话,德妃示意她先忙,她便折身过去安排了一些事,但打发了那些人,见娘娘还在屋檐下站着,忙又过来伺候着。
岚琪已刻意收敛几分气势,她怕自己太偏心毓溪,反而给儿媳妇惹麻烦,府里的人都说钮祜禄氏好,毓溪也时常挂在嘴边,她没必要一跑来就否定人家的一切,丑话说在前头,现在也该哄一哄安抚人心,就刚才下人来问的事说了几句,便道“王爷与妻妾的男女之事,我从不插手,王爷若不喜欢你,也只有你自己想法儿让人喜欢了。”
琳格格紧紧抿着唇,眼底俱是怯意。
可岚琪温和一笑,道“你说王爷对你挺好的,这话倒是不假。他见你能干,是福晋的左右臂膀,便觉得,若像旁人那样捧着你,府里还有侧福晋、宋格格她们,她们就该不服气了。自然一直冷落你是不大好,但这么做才好不让别人来惦记你,也是王爷的心意。这点好,还望你能明白。”
琳格格眼中闪烁光芒,惊异万分地看着娘娘,只是一句话,胜过无数甜言蜜语,自然,王爷也从来没对她说过什么甜言蜜语。她到如今记忆最深刻的,不是落红那一晚的缠绵,而是书房里那不经意地一次拥抱,谁也想象不到,嫁进来那么多年的自己,还像个少女似的憧憬仰望着自己的丈夫。
“不喜欢和讨厌,差别太大了。”岚琪走到琳格格面前,抬起她的手腕,将自己的翡翠镯子顺势滑在她的腕子上,温柔地说“不被人喜欢不是你的错,可被人讨厌,就是你的错了。你是个好孩子,往后好好辅佐福晋,我都看在眼里,不会让人委屈你亏待你。”
琳格格已是泪眼晶莹,郑重地点头答应“妾身记着娘娘的话,一定记着”
此时小和子急匆匆跑进来,说圣驾到门前了,但是万岁爷不进门,请娘娘这边忙完了就离府随圣驾一同回宫,岚琪莞尔一笑,转身进产房再看了看儿媳妇,小和子伺候在外头,见琳格格抹眼泪,他忙问“格格这是怎么了?今天可是好日子呐。”
琳格格连连点头“我是高兴的。”
小和子是弄不明白的,只等娘娘再出来,赶紧一路伺候着到门前,胤禛等在门外,亲自来搀扶母亲上车,玄烨悠哉悠哉地坐在车里,岚琪见了笑道“都到门前了,不进去看看小孙女。”
玄烨则朝外头儿子示意后,便让车马前行,似乎怕颠簸着岚琪似的,一路拽着她的手,说起甫出生的小孙女,他笑“真是特地来接你回家的,看孙女的事,不着急。”
岚琪笑“还以为你担心我跑了,追出来捉我回去。”
玄烨眯眼看着她说“这么多年,从未见你做过这般冲动的事,朕倒不怕你跑了,怕你回去没底气,这就赶着来给你撑腰了。”
岚琪得意道“万一我真跑了呢?”
玄烨不屑地说“你跑什么呢?”可又道,“便是跑了,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捉回来,你只能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
“一把年纪了,还那么会哄人高兴,可是面上这么大方,回头又讲人家做了错事,要记一笔账,是不是?”岚琪不自觉地露出旁人再也看不到的娇然模样,在丈夫身边,她就是个女人而已,一面又嗔怪,“过几天动身去承德,可别带什么漂亮小宫女回来。”
玄烨贼兮兮地笑着,反而责怪“谁让你们都不去?”
岚琪道“太后今年身子不大好,我们当然要伺候在身边,其实我也不想你舟车劳顿地奔波,可女儿的事”说着停了停,总算露出正经脸色,捧着玄烨的手说,“女儿就交给你,儿子这边交给我,盼着他们都圆满。”
玄烨道“胤禛的事,你是多操心,随你吧。但温宪和舜安颜,是朕亏欠他们,而他们若好了,你就更好了,朕怎么做都不辛苦的。之后每日给朕第一封书信,别忘了。”
“哪儿有那么多话说?”
“那就写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茶。”玄烨睁开眼,严肃地盯着岚琪,“若是缺一天”
岚琪立刻接话“万岁爷找送信的算账去。”
两人双双回到皇城,德妃走得急奇怪,皇帝追出去更奇怪,最不落好的就是翊坤宫,宜妃为了九阿哥只是贝子爵位闹了很久,这次连人家儿媳妇生孩子都要折腾一下,纵然皇帝高调地去接德妃回宫让人唏嘘不已,可更多的话还是指向宜妃,她闹得实在太过了。
九阿哥那般性子,虽然嫌母亲多事,也不会把觉得母亲做错了露在脸上,索性也不来雍亲王府露面,倒是五阿哥拉不下脸,隔天就亲自登门,道喜之余,为母亲那般荒唐的行为致歉,胤禛宽厚,说家中本就预备齐全,宫里太医来,只是锦上添花。而五阿哥之后,陆陆续续有其他兄弟来道喜,福晋们去探望产妇,兄弟们在前头说话,好久不见的十三阿哥也带着妻妾来了,众人才知道,原来皇帝没关着十三,只是他不出门而已。
雍亲王府的热闹散去后,众人各自坐车马轿子离开,十四福晋刚刚坐上轿子,就听底下人来说“十四爷接着要和八贝勒去吃酒,请福晋和侧福晋先回家里去。”
完颜氏不耐烦地嘀咕“怎么又吃上酒了,还以为他不会再惦记我们家了。”便冷声吩咐下人,“你们跟着爷,别叫他喝醉了,明儿一早还上朝呢,你去问问,万岁爷交代的事,他可做好了。”
底下的人应付着,自然是不会把这些话传给胤禵听的,胤禵和十阿哥到了八贝勒府,九阿哥已经等着了,见了就嚷嚷“老四家里有什么乐子,你们这么晚才散?”
十阿哥却冷笑“他们家那么朴素,喜酒都吃得寒酸,我肚子里连个角落都没填上,赶紧让八嫂预备酒菜,我们接着吃。”
胤禵在后头冷着脸,十阿哥才意识到他在,撇撇嘴拉着九阿哥离开,胤禩则吩咐“你们先吃着,我和十四弟到书房说几句话,等等就过来。”
他们兄弟俩走开,老九端着酒壶望了几眼,回身对弟弟说“八哥这几天突然又好了,可我瞧着他的神情不大对,有话又不说。”
此时八福晋带人送菜来,两人忙闭嘴不言,这夫妻俩如今貌合神离,早不如从前那般可以随便在她面前说话了。
胤禩带着十四往书房走,进门后胤禵讨一碗茶吃,正捧着茶碗吹汤面上漂浮的茶叶,但见八阿哥站到了面前,他抬头,果然八阿哥正严肃地看着自己,眼底深深不知蕴藏了什么,却问道“胤禵,你想不想做未来的皇帝?”
那一晚,九阿哥和十阿哥吃得醉了,也没见兄弟来从书房出来。
胤禵半夜才回到府里,少不得被妻子排揎,可并不像从前那样与妻子斗牛似的吵一架,反而妻子说什么他都默默地听着,完颜氏说了半天没意思了,又见他心事重重,问了几句没反应,心里不免担心,忍不住说“你别和八阿哥往来了吧。”
胤禵却突然道“谁和他往来?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完颜氏听不明白,心里却暗暗定下主意,回头必要告诉婆婆知道才好。
两日后,圣驾启程赴承德避暑,这几乎是皇帝每年的惯例,倒也不稀奇,只是谁也不知道皇帝偷偷带走了舜安颜。而隆科多因没跟着蹚浑水,几番大事里全身而退,洋洋得意在府里横着走,见到叔父时故意问怎么不见舜安颜,佟国维也只是幽幽道一声“他往后谁也不见,朝堂上的事,一概不管。”
隆科多便觉得,这国舅府的一切,早晚该是他来继承的了。
此去承德,舜安颜不知道皇帝要他做什么,以为是往后就让他在承德安身立命过下半辈子。如今朝堂上已无他立足之处,指不定八阿哥九阿哥他们,还会想法子做掉他,他也只有听从皇命安排,才能保朝夕平安。
而身在承德的温宪,带着已六岁大的女儿,只知道父皇独自来避暑了。朝堂上的事,因为了隐藏身份,她知道得并不多,什么舜安颜保荐八阿哥这种事,她还没听见半个字,更以为真要等四哥将来登基后,舜安颜才算功成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