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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那么卷哥呢,中毒而死的卷哥,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但不管怎么样,这两个人,都是自己的朋友,都和自己有关——
对,和自己有关!还有钩子、小孟、老劳,以及刚出了意外离奇而死的小阮……他们都与自己有关!
难道,难道这个暗中的凶手一直都是以自己为中心在杀人么?
握笔的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戚少商因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而心胸一震,脑中忽起了嗡鸣之声。
花了足足三分钟,他才勉强平定了起伏的心神,在阮明正的名字底下划了一道长长的横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在息红泪的诊所里所听到看到的一切。
那个诊所,确实……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至少,对于小阮的死,息红泪那里似乎有一些一直暗藏不肯言明的东西。
如果说到诊所,其实自己也跟那诊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吧。而且,自己曾在诊所里受到过催眠——被催眠的自己,不知道曾经说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在没有记忆的深层睡眠里,自己说不定对医生说过各种各样的事,身边陌生熟悉的人——那些死去的每一个人的名字,也许自己都曾对她说过……
一阵莫名的惊悸骤然袭击了戚少商的心脏,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无力地倒靠向椅背。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杂乱的、飘忽的、毫无头绪的线索和思量终于渐渐聚在一起,似乎是抓到了什么,他猛地拉开抽屉,翻出了一张粉红色的便签,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书写得很是夸张的名字:
“英绿荷”。
也许,应该找这个女人从侧面再多了解一些关于诊所和息红泪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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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总有一些机会,让人生峰回路转。
顾惜朝觉得他今生的整个命运,似乎都由那一张小小的卡片决定。
那个阳光浓烈的午后,他从这个诊所出来,站在车场暴烈的光线下,有点犹疑——到底弯身拾起那张卡片,还是不顾而去?
不过是一张小小的,泛着银光的普通卡历,拾起或放弃,于以后的人生,似乎没有多大关系。
一念之差。从此沉沦。
或许这就是宿舍,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执念。
他要。他渴望。他不舍得。
所以,他要和宿命的人不期而遇。
而现在,他要躺上屋内那张用来催眠的沙发床,向这个神秘的女医生展开自己黑暗的,无边无际的潜意识世界。他知道,有一些东西被压仰在那里,像大海里的鲨鱼一样浮沉游戈。
“顾先生,看着我的银坠,请尽量放松……放松……”
放松?不,不需要。
充满汗和血的味道,他闭上眼,就已经感觉到了。略带熟悉,和几近惨然的疲倦,他与他所需要的梦狭路相逢——
人影幢幢,烟花涌动。
刀兵呼喝,血溅如风。
……
没有办法了,晚晴,只有杀戮,我才可以拥有更多,保住更多。
更多的权势,更多的尊严,还有,更多的爱。
我杀,是因为我想有我爱的人出入能有一辆代步的马车,还有,能继续爱我。
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刽子手。但我是清白的,我是为了爱你——
我手上没有血。
疯子,还不快跑!
他转过身来,拖着痛得几乎已经没有知觉的脚,急步——跑,叫我跑去哪里?那走不尽的广场,那穿不完的长廊——
一生一世,尽系一念之间。
一呼一息,全盘皆是落索。
身后的眼光,寒飕飕的。琉璃瓦的黄刺得他眼前发晕——
没有人追来。
没有剑,没有烟花,没有影子,什么都没有。只得他独自一人。
悚然回身,只留下一线天光的宫门里,她美丽的眼里充满不舍,一抹哀伤楚楚动人。
不见如今汾水上,年年惟有秋雁飞。
血光惊飞了数只栖鸦,扑簌簌几声抖翅,在他眼前,划开数百年王都的沉暮……
息红泪的眼里闪着幽光,一瞬不瞬,盯着沉睡中突然颤抖的男子。在她印象里,顾惜朝一直都赏心悦目的自持着,卓然冷定,唯独今天,他看上去有点憔悴,而且落寞。
她突然屏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阳光从背后的厚帘间隙丝丝射进来,现形出万千微尘。她的脸苍白而莹净,在营动的灰尘与光柱之间,心惊胆颤的幽冷着。
桌上的电脑轻轻咯的一声,她知道,她要的资料已经从英国传来了。但,也就只这轻微的一声,顾惜朝已忽地睁开了眼。
——这是她所见过的最哀伤最迷离的眼睛,然而又这样平静,没有余生再没有要求与渴望。透彻的,苍凉的,死亡一般的,无边无尽。
她克制不住脸上越来越冰冷的笑意。已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很多很多年前,就是这个眼神,带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只这一个眼神已足够翻天覆地。
息红泪保持着她的微笑。笑着笑着,心底却猝不及防冒起一丝凄凉,酸上眼鼻,两眶渐渐有泪——
一方洁白的棉质手帕递了过来。她倔强的扭过头,房间里的气氛有一瞬的僵峙。
半晌,她开口,“可看到你想要的?”
又过了一会,才听到顾惜朝轻淡的回答,“息小姐,多谢你。”
他站起身,刚醒来时那一刻的惊惶已收拾到平静的面容下。这样的冷静性情,似乎在一生中激动都与他无缘,跟戚少商的热血奔涌有若云泥之别。息红泪眼睁睁地瞧着,最终轻叹了一声,“我想,你以后都不会再来这里了吧。”
“息小姐,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聪明。”
息红泪也站起身,冷定回到了脸上,她走回桌前,拿出文件,“那么顾先生,请在这里签名。”仿佛无意识的,另一个文件袋被她的手带落到地上,顾惜朝轻轻捡起来——
文件袋上的名字……
阳光在门外喧闹而灿烂,门内幽暗而宁静。
顾惜朝的眼睛眯了起来,半晌,突然一扬眉,“怎么没看见英小姐?”
“她辞职了。”息红泪一怔,抬起头,挑了一丝嘲讽,“想不到顾先生还记得她。”
“哦,本来是忘了,可是,息小姐,昨天半夜,她突然给我的信箱留了一条奇怪的信息。”
“嗯?她留了什么?”不自觉的,息红泪的口气紧了一下。
顾惜朝却笑了。
这样温柔的一个人,笑容里却有血火和死意。息红泪打了一个寒粟,看着他慢慢靠近,轻描淡写,“很奇怪的,她竟然说:不要再来,诊所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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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所拨叫的用户已关机……”空洞机械的女声一再地响着,十分钟后,戚少商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神经开始出现异常的波动。
挂断电话,他把穆鸠平叫了进来:“马上去查一下这个女人,尽快找到她!”
穆鸠平从戚少商的声音里听出了不同以往的凝重,目光狐疑地在桌上那张写满了乱七八糟的名字,划满了圈圈叉叉横线竖线的纸上扫了两下:“头,查这个人干嘛?”
迎上戚少商狠狠的一瞪眼,他龇了龇牙,赶紧跳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戚少商匆匆地走出了办公室。
英绿荷失去了联络。
她的父母不在香港,所能查到的她的朋友和熟人都无法提供她此刻的行踪,手机关机,租住的公寓房东也声称自上个礼拜日她交完租后就一直没有怎么见到她了。
思想新潮、行为出位的独居的年轻女郎,夜归和不回家并不是什么离奇事儿,她的朋友说她也许又交了新的男友,或者干脆已经跑到日本去学美容了——一切都是推测,而且没有亲属的报案,也不能视为失踪,但这个人,至少在此刻的戚少商看来,是真的人间蒸发了。
那日在诊所她所说的那些话,如今想来,似乎有很多未尽的疑惑……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失去了踪影,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
——诊所,那个诊所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无法再安坐不动,他要去找息红泪问个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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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凉寂静的房间里,美丽苍白的女医生圆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凄迷地看着对面年轻英俊的警察。
“对不起,我要说的已经说了,我真的不清楚她的去向。”她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上个礼拜,诊所装修那天,英小姐就正式辞职了。”
戚少商抿紧嘴角,似乎有些黯然:“我曾经以为,你我之间可以无话不谈。”
长久的静默过后,息红泪叹息了一声:“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对医生和病人,有权了解对方的一切。”
“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
“是么?”息红泪勾了勾唇角:“我们却不是知音。你的知音也许另有其人吧。”
“……”
“他姓顾。”说完这句话,息红泪忽然掠起了一种破碎般的神情。
戚少商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一抹浅浅的笑意在她嘴角延展,含满虚弱的倦意,黯然的心伤:“也许你所知道的,我也都知道。”
“你到底知道什么?”戚少商坐直了身子,语调中乍起了莫名的焦虑:“你知道他的什么?他来找过你?你对他做过些什么?你——”
“够了!”息红泪刷地站了起来,瑟瑟颤抖着肩头,有些控制不住地低叫起来:“你问我知道什么?那么我告诉你,你必须离他远点!你们不要再在一起!你们不可以在一起!你们——”
声音嘎然而止,美丽的眸中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深雾,息红泪抚着心口颓然地坐了下来,拼命地摇了摇头:“Sorry,我真是失礼……”
“红泪,”戚少商凑前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语气尽量的柔和:“红泪,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好么?”
瓷器般细腻而冰寒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只片刻,便倏然抽了回去,息红泪再抬起眼帘时,已重新换上了凝定的神情:“戚Sir,我拿一份资料给你。”
她尽量保持着完美的镇定,站起来从身后的书桌上拿起一个资料袋:“这里面有你要的阮明正小姐全部的病历资料,希望对你有帮助。”
戚少商怔了一下,追问道:“但你刚才说的——”
“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我们下次再谈好么?”息红泪勉力地笑了笑,抿住了嘴唇。
“那么……好吧。我迟点再call你。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戚少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告辞。
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息红泪虚脱般倒在了坐椅上。
……那个资料袋里,她还放进了顾惜朝的病历纪录资料。必须是时候让戚少商了解,他和那个人——前生是死敌。
暗暗的警告也好,宿命的预言也好,她决定了要这么做。在一切尚未最后发生之前,她要尽全力斩断那条线。
死了那么多人,还不能挽回么?她还要挽留他么?挽回前生他曾亏负了她的深情和真心?
命运的车轮,不能截断的轮回,终要向着那个注定的深渊滑去,没有一丝半毫改变的余地么?
能吗?不能吗?
忍吗?不忍吗?
……
一丝蜿蜒粘腻的触觉在脸颊上匍匐而过,息红泪从昏沉沉的迷蒙中遽然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张圆滚滚、光秃秃的脸孔。
一声惊叫脱口而出,下一刻她已跳起来,一掌拍开了这个委琐的胖子在她脸上摩索而过的手。
几乎是不假思索,她嘶声喊了起来:“你干什么!?”
“嘿嘿,息小姐,我来继续刷这道墙,看你睡着了就想叫醒你。”被那次走火泡软的墙三天前开始重砌,姓尤的修理工指着还灰蒙蒙的石灰墙体,一脸垂涎地讪笑着,好像不自觉的,将刚才摸过她脸的右手伸到鼻尖下夸张地嗅了嗅,那眼神像是要一层层剥开眼前这美丽女子的衣衫。
息红泪凛了一凛,突然觉得恶心,暴怒地低吼起来:“滚!”
“息小姐,墙不刷了?”
她的手指紧紧握着手上的开信刀,眼睛血一般通红:“听见没有?!我让你滚!!”
银色刀尖闪着锋芒,修理工终于感到有点恐惧,转身夺门而出,身后仿佛还飘来一丝歇斯底里的喃喃自语: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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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秋末冬初了,虽不及北欧的深寒,但风吹过,已感觉冰凉。
当他想起过去的某些事情某些时刻,便常有这种冰凉的感觉。
这个秋天,他第一次知道香港也有影树,虽然不像温哥华那么一片一片绚烂得碜人,但衬着渐渐昏黄和暗淡的阳光,也如同年华逝去。
顾惜朝在落日大道上踏过落叶,缓步而行。他一直有步行的习惯,遇到一时不能平静的问题,他就会静静地走,直到他能够抵达那个极小却极静的思索空间。
七十一号门牌旁边,有另一道支道,他折进去,看见几幢零星的洋房,以及小道尽头的一座小教堂。
走得极慢,两侧是火红的凤凰木,脚下的落叶吱嘎有声。他突然想起小镇布里奇诺斯的落叶,以及英伦阴沉的冬天,他穿着纯白的棉衣,看另一个少年在回廊里跟老人击剑。啪嗒,啪嗒,啪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