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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
他要他,要他冰凉的身体,要他压抑的低吟。惟有如此,才能平息他的愤怒和不安。
顾惜朝只来得及轻哼一声,就被他从沙发上拖起来,压到墙上——挣扎中不知是谁扯松了电线,电匣一下子跳开,整幢房子被庞然夜色揉进怀里。
猝不及防,顾惜朝犹豫地挣扎了一下,双臂还没使上力就被戚少商折在了身后,兀自惊疑的神情凝固着,仿佛在迷雾里。
戚少商的唇,火热,紧紧抵在他喉间,在他血管上滑蹭厮磨。右手却十分利落而镇静的,解开他的长裤,抽出皮带,缚住了他的双手。
他一瞬间有点清醒,又有点迷惘,挣扎着低语了一句,“不,大当家……”
两人齐齐一怔,下一刻戚少商已经低吼一声,重重咬上了他的唇——
前世与今生层层重叠。
无法计量的恨,无法计量的爱,如寂凉的光与幽暗的影。你的,我的,不该记起的一切,共有的记忆,是怎样的不堪回首,就有怎样的刻骨铭心。
惜朝……惜朝……
你可真惜过今朝?
他的身体冰凉细软,他放肆而贪婪地探索。顾惜朝却没有再挣扎,只是静静地闭起眼睛,月色里,他的神情和他的身体看起来同样遥不可及。
戚少商手指叉进他的发丝间,抓紧,柔软倔强的头发在指缝中生长出来,令他感觉绝望,因而越来越紧地禁锢环抱。
身下压抑着的喘息,那样荒凉的淋漓,使那具冰凉的身体习习颤抖,如秋风中枝头最后的落叶。
美好的事物,都是可望不可及。他的灵魂,从来不属于他。
一线月光照进客厅,惨白瞻静。戚少商却觉得有流泪的冲动。是的。他应该记得的,一千年来不曾改变,他和他的不良广告一直都很苍凉,每一次都仿佛是最后一次。
他还记得,在他身下,顾惜朝从来都是冷淡而忍耐的,几乎不说话,也不太呻吟。他总在蜷伏着,压抑着,像兽。
但他爱他,想念他,撕裂了他的青衣,从不同的体位进入他,竭尽全力地穿透他,渴望摇动他的意志,揉碎他的执念,让他一生一世都只能依附他。
就像此刻,他缠绵而粗暴地吻他,进入他的身体,狂野暴烈。
前生,他是不是也这样吻着他的颈,仿佛这样就可以把他揉碎。他是不是也这样抚过他的眉,那双浓密睫毛便静如垂死蝴蝶最后的振翅。他是不是也这样咬他的肩,他轻颤的如青瓷细玉般的皮肤好像随时都可以裂开。他是不是也这样咬过他的唇,细致,柔软,又血腥。
怎么会忘呢?怎么会忘了呢?
他分明与他这样做过爱——他的内里非常柔软敏感,而又充满了瑟缩的痛楚。
接近幻灭的痛楚。
他一直都记得。
他的身体他的气息他的人……他身体的每一寸角落,他都熟悉得刻骨铭心。
顾惜朝的双手被紧紧地禁锢住,他闭着眼,几分愤怒无奈都抿进唇角里,再没有过多的挣扎。隐忍,沉默,无声。偶尔痛到极处了,才会弓起身体,若有似无的,发出几声低喘。
戚少商觉得心头那把烈火烧得他胸中更加难耐,他翻过他的身体,重重地把他压进沙发里。他想他此刻是恨他的。
有多么爱,就有多么恨。
你不觉快乐么?
我如此爱你……
你不觉痛苦么?
我如此恨你……
方才磨砂的墙面已经硌得他后背的皮肤一片青紫。他从后面进入他的时候,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哀伤,觉得他像极一只青鸟,天明就要飞去无踪。
——可悲的是,从前世到今生,他竟然都以为,他们可以相守一生。
欲望的余灰散尽,当他的灼热向他身体深处奔涌而去,几乎是同时的,他们发出了一声相似的低吟,似一个质问,又似一道叹息。
身体褪却了火热,细密地贴合着,互相给予着颤栗的深寒,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他们有一种将要死去般的绝望。
好冷。
爱比死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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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天窗,以一种淡漠的姿态洒落下来,不带任何温度地斑驳着,疏离着。
浴室氲氤的水气已扩散到十分,他仍觉得自己身上有微腥的气味。
酸软的感觉清晰至近乎痛楚。
顾惜朝懒懒躺在水里,隔着蒸气,空洞而凝固的,看自己的双手。手腕上的勒痕,被温水一润,更青得发黑。险恶狰狞。
他想起戚少商早上离开的时候,也曾抚过他腕间的勒痕,静默良久——才不多久的时间,他已经感觉不到他手指的微温。
热水里加了很多很多的浴盐,他闭上眼睛,慢慢地,把自己没在其中,任水温一点一点的冷却——
水雾渐散,晨光漫漫,天际开始发亮与喧哗,新的一天无可推诿的火速到来。
他突然觉得痛,且热,猛睁开眼——对面镜子里,自己肩上那条细细的,如蛇的印记,弥满了新生的齿痕……在微微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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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和思考真令人无助,不是吗?
齐齐涌上的纷乱思绪好沉重,那些深埋在体内的错综的脉络,让人恍似飘零,抓不住任何倚靠的飘零,无助,且寒冷。在这入冬的香港。
所有故事的结尾,都是结束。当所有的线索指向同一个结尾,回到真实的入口也将不了逆转地开启。 紧闭的嘴唇缺失着水份和血色,他有些迟疑地站了一站。
息红泪的电话一直关机,诊所的大门紧锁,匆忙地连告示牌都没有挂上。而方才在物管处所了解到的那些情况,正拧成一条无形的绳索,将他的心脏一点点勒出窒息的暗痕。
“那个诊所关了有三四天了,听说是准备结业不做了。”
“阿Sir,那个诊所真的很古怪的,本来嘛,心理诊所,来看诊的那些都不是咩正常人啦!”
“是啊是啊,听说那里闹鬼啊!喏,以前在那里做事的那个英小姐,她有一次下班忘记了拿手提电话,很晚回来取,结果被吓得面青唇白那样狂奔出来,非说自己见到鬼呀!”
“真的哎,Sir,你不知道,那个靓女息医生,其实也很怪的,不爱说话,研究的那些东西都好可怕,有一次我在电梯间撞到她,把她手里的一捧书撞到地上,哗,都是什么人体解剖啊犯罪心理实录的书,还有配图片,血淋淋的,好吓人啵……”
……
闭了闭眼睛,戚少商忽然觉得自己竟无法镇定和清晰地梳理这一切。
为什么会如此破碎?像每片都有着清晰图案的拼图,却组织不出所谓的“完整”和“真相”。千片万片的拼图就这样散落着,陷落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将人淹没。
沉重到有些不能把控的漂浮的脚步,在看见车身那道刺目的划口时骤然止住。
不知是被什么金属或是尖利的锐石划过的豁口,翻露出黑色的底漆下近乎狰狞的惨银,好像一大块溃烂的伤口。
戚少商浑身的血液凝结了一下,一阵冷风灌入了领口,他以一个迅速的几乎有些扭曲的姿势转身,圆睁着血红的眼睛观察了一下四周。
似乎有一道如蛆跗骨不能摆脱的目光,就在某一个暗处隐没。那种正被跟踪和监视的感觉,又一次无比清晰地浮于水面。
可是,没有。目光所及处,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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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布置得很好,我做梦都想要一间这样的书房。”傅晚晴在房间转了一个圈,羊毛薄裙掀起浅浅涟渏,“真的什么也不带走?”
“以你现在的能力,想要什么没有。”
“不是你一书一物的亲手买回来,那又有什么意义?”傅晚晴巧笑着,回望过去。眼前的人仍然是熟悉的白衣俊秀,修长得清净。他斜倚在窗前,听了她的话,也只不着意地扬了扬眉,看向窗外的眼神仍然如水。
傅晚晴有微微的失神。她记得顾惜朝以前有一双豹子般的眼睛,沉默,阴郁,却总是懒懒的不快乐,惹人怜怋。但你绝不敢贸然伸手去摸豹子的头。
她是惟一的例外。他曾经对她那么好,宠爱她,照顾她,让她觉得自己像公主般的珍贵,让她觉得自己像孩子般可受他保护。寒夜走在马路上,他为她挡风。北欧深寒的冬天,他们彼此温暖冻僵的手脚。他的手,冰冷且修长。他耐心听她倾诉,安抚她的伤痛,沉默地站在她身后,给她以信心……
午夜梦回,她曾无数次想回到那一刻,却知道已难有可能。
他已经不像那个她所熟悉的人。
那个人会在面对他时,眼睛里有真挚的暖意。
那个人永远会微笑着说,“晚晴,你喜欢就好。”
……
她弯起嘴角轻笑,眼里却有泪光萦绕,“惜朝,你变了。”
顾惜朝回过头,凝视她半响,终于柔声说,“不,小晴,是我们都变了。”
傅晚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腔的酸楚最终转化成一个薄弱的笑容,“惜朝,我想过了,我不能用这些威胁你回来。”她从皮包里拿出几卷带子,放在桌上,“我希望你跟我走,是心甘情愿。”
她仰起下巴,微笑着,迎视他有些了然有些惆怅的目光。
一直以来,她太过含蓄,太过温婉,太会知难而退。这一次,她要改变作风。
她要他回来。
顾惜朝叹了一口气。人的失望和痛苦多半不是来自于现实,而是来自于飘渺。飘渺的希望,飘渺的情感,以及某种飘渺的,莫名其妙的,叫做命运的东西。
他扬起了他的手,食指上一抹黑色的光亮幽幽闪烁。
“不用,小晴,我跟你走。”
轻描淡写的,他拿起那几卷带子,推开窗,“故事太过悲惨,我并不好奇。”
他扬手把那几卷带子丢了出去,指尖却接触到了一点凉意……天色并不好,惶惶灰色中,有什么细细扬扬地落下来。
耳听晚晴轻呼一声,“呵,下雪了!”
是啊,香港也会下雪么?不像北欧那些鹅毛般覆盖一切的大雪,而是轻微的,惊颤的,风一吹就有些飘散了。
一只飞蛾停在窗棂上,被风一卷,跌在屋角,瞬间碎成了灰。
想来,它在昨晚飞近烛火那一刹那就已经死了。
他觉得心里好象被一个什么东西凿着,一下一下地痉挛,过了好半天,才发现那不过是心跳,只是比以往跳得更沉些,更重些。
他因为心跳而握紧了自己的手。指间那枚纯银的戒指却硌得他生疼。
黑色的宝石,拇指大小,深沉如夜的墨黑。
那是代表某种权利的信物。曾经,它戴在老人骨节苍劲的指上,也戴过少女细若无骨的手指,如今,这团沉沉的黑,在他手指上,发出嘲弄的光。
顾惜朝侧头想了半刻,半晌,终于忍不住,扯出一抹冷笑。
曾经在他心里,它的代价是一座城池。然而此刻,他宁可拿它换一夜无梦无忧。
一双比他更冷的手轻轻缠了上来,他回望过去,年轻弧弯的眉,清莹透澈的眼,突然就有了一种雕梁画栋下昏黄光线里的惆怅气息。尘埃纷飞了千年,他们却仍在求索得不到的,又拒绝能得到的……
其实都一样。一切都需要代价,神已为世人做了最好的安排,不令你白得到,也不会白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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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黄昏。
这一条以“落日”为名的大道,金黄|色的表像下是被染成鲜血的红,凄艳,无边。
稀松的枝叶草草迎向天穹,或许在路的尽头,仍有着看不见的、阴霾密布的荒野。
以前并不曾留意过,那几栋傍湾的房屋,有着高耸的尖顶,直刺入虚芜的天空,被夕阳破去的乌云下,其实有着越来越见频繁的幻觉,可以一帧帧连接起缥缈的今世和破碎的前生。
他有些无措地诅咒起这穿透了昂贵的车窗遮光贴膜,却依然直刺人心的血红。
他痛恨这种颜色!这颜色令他痛苦,令他疯狂,令他失控!
杀!杀!!杀!!!
到底,那杀戮的血光后面,那冰凉彻骨的剑,握在谁的手里?
……
是他么?
是他么……
仪表盘上的车速显示一格一格地攀升着,戚少商狠狠地咬着嘴唇,脚下一点一点地加力。血液呼地冲到头顶部,在颅内形成足以毁灭一切的重压。
枪声、刀剑撞击声、呼声、痛苦的嘶喊声,哀鸣、哭泣、咒骂、平静的对话、入骨的缠绵…… 在结束的时候,一切都成为空白,已经坠落到无底的深渊。
加速度的作用下,灵魂在失重,五脏六腑传来的尖锐的真实的痛苦,狠狠搓揉着内脏,令他有一种想把这世界也一起毁掉的决绝。
那种不知来处不见去处的心神不宁,已经折磨了他整整一天,把今晚的轮值换给老八,他便匆忙地离开了警局。
昨晚的事,自己那失控的粗暴和狂乱,连自己都不想回忆,不知道那个人他……
不管怎么样,他需要和他谈一谈。认真地,坦诚地,谈一谈。
他不能失去他。
门虚掩着。
他一推开,就怔了一下。
前厅的地板上,放出了一双鞋。
一双考究的小羊皮女鞋。
有客人?他狐疑地